入夜之后,下起雨来,细雨潇潇,润物无声,室内,一灯如豆,灯火闪耀处,窗前雨滴,四处躲避。
“他还好吧?”
范进坐在屋内唯一的椅子上,瞧着床头坐着的杨澜,小声问道。他的目光不时从床上躺着的小孩身上掠过,就是这个不速之客,搅乱了他今夜大吃一顿的计划,搞得现在,他仍然腹内空空。
“表面上没有什么伤痕,应该是累坏了,睡了过去!”
杨澜盯着那个小孩,头也不抬地答道。
同情心这东西,作为杀手的杨澜自然一向欠缺,他一直坚信这点,人,始终只能靠自己!就算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奢求有人能来解救自己,所以,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解救别人,这个世界,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他又能真正解救几个?
只是,穿越到这书生的身上,杨澜发现自己多了一些所谓的恻隐之心,让自己变得更有人味了,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暂且未知。
“这么久还未醒来,是不是有什么暗疾,还是解衣一看吧?”
范进手指轻轻瞧着桌面,发出囔囔的声响。
杨澜摇摇头。
“此乃一女孩!”
“女孩?”
范进惊讶说道。
“是的!”
杨澜点点头,他的观察力是何等厉害,在背着小孩回来的途中,他就已经察觉出来了,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见那小孩一时间还无法苏醒,杨澜站起来,来到范进身前,他从荷包里掏出一串铜钱。
“文山兄,或许已肚饿难耐了!说起来,这都是小弟的过错,这里有一串钱,你拿去厨房,交付给厨子们,让他们弄点酒菜!”
范进急急起身,连连摆手。
“使不得,这如何使得!”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道。
“酒菜之类,本就是厨子们的分内事,何须凤梧花费,待我去催促几声,顷刻即来,侍候我等文曲星,乃是此辈的荣幸啊!”
杨澜笑了笑。
“文山兄,还请收下,些许小钱,打赏给小的们,又有何妨,毕竟,如今晚膳时刻已过。还有,若是厨房方便的话,让他们烧一桶热水,这小孩身上也忒脏,须清洗一番!”
“却之不恭!却之不恭!”
范进一边摇头,一边从杨澜手中接过那一串钱。
手指在铜钱上轻轻摩挲,感觉铜钱的温度,范进仍然摇着头,出门而去,这些许小钱,若是在肃宁,当可买到好几只老母鸡,如今,平白赏了别人,还真是可惜啊!
范进离开后,杨澜就在桌边坐了下来,右手撑着下巴拄在桌上,灯火跳跃,映红他的侧脸,他微蹙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七月二十八日附身在这具身体上,如今,八月九日,这十来天的光景,也只是对当前这个时代略作了解而已。
对于这具身体原本的人生经历,家庭背景,了解得也不多,那些记忆就像锁在一间间的房子内,若是没有遇见对的钥匙,也就无法打开那道门,要想完全获取那些记忆,或许只有回到他的出生之地肃宁县,才有可能。
床那边发出一声轻响,杨澜转头望去,小女孩的身子动了动,眼看就要醒过来。
杨澜站起身,向前几步,还未走到床边他停下了脚步,小女孩从床上爬了起来,飞快地缩到了床角,她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双眼警惕地盯着床前的杨澜,原本应该纯净晶莹的眼神中满是阴郁和惊惶。
瞧见小女孩的眼神,杨澜不由想起自己初次进入杀手训练营时的模样。
他站在原地,脸上爬起一缕微笑,希望通过这微笑向小女孩传达出自己心中的善意。说实话,他并不怎么习惯做这样的事情,因此,这微笑能达到什么效果,也还未知。
“醒了?”
对这问话,小女孩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仍然蜷缩成一团,只是,杨澜的微笑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她原本目光中的惊惶有所减弱,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其中多了一丝怯生生的味儿。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小女孩的眼神多了一丝迷茫,她微蹙眉头,开始了回忆。渐渐地,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子慢慢松了开来,不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杨澜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床前坐下,小女孩向后缩了缩身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过激的反应。
“在这里,你已经安全了,有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只要我有能力,一定会帮助你!”
杨澜依旧面带微笑。
小女孩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音,她的目光有些迷惘,一时间似乎无法组织起语言来。
“嗯!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吗?”
小女孩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半晌,就在杨澜以为她会继续保持沉默的时候,她开口说话了,声音微微带着一丝嘶哑,却依旧流露出一丝童音的清脆。
“家人都叫我薇薇,我家在张家庄,村子背后是大山,前面有个大池塘,我家有条大水牛!”
说到这里,小女孩突然抱着脑袋,看上去非常痛苦,她用哭泣一般的语调喊道。
“头疼得紧!我记不得了!”
“不打紧!不打紧!记不得就不要再多想!”
杨澜站起身,温言说到。
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杨澜回头望去,两个下人抬着一个装着热水的大木桶走了进来。
“秀才老爷,热水送到,酒菜也已准备停当,范老爷正在他的房间内侯你!”
“知道了!”
杨澜点点头,让那两人将热水放下,掏出几枚铜钱,递给了那两人,将他们打发出去,之后,回头对小女孩说道。
“你一身甚是污浊,须清洗一番,我这儿没有小孩的衣服,床头那里有一套小衣,你且将就穿上,明日再给你买新的衣裳,清洗之后,我会叫人送一些饭菜来,用过膳食之后,你安心在此休息,有些话,明日再说!”
杨澜原本想让她和自己同睡一榻,将就过一宿,不过,对方既然是一个小女孩,虽然只有十一二岁,同睡一榻却也不妥,今夜,他只好到范进那间屋凑合着过一晚了。
小女孩目送着杨澜踏出室外,转身轻轻将门拉上后,她迟疑了片刻,方下了床,解下身上破烂的衣裳,脱得精光,快速地钻进热气腾腾的木桶中。
虽然,只是在外裸露了片刻,昏黄的灯光下,却瞧见女孩的身上满是红痕,那是被人用皮鞭抽打所致。有些红痕已经黯淡了下来,表示那伤痕的历史有点久远了;有些红痕却极其清晰,那是最近所致。
室内,热气蒸腾,偶尔响起哗啦的水声,窗外,雨点却密了起来,打在树叶林梢,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