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全非常生气,生气得以至于连那张从京城买来的舒服的躺椅也不坐了,而是低着头在房间内来回走动。
窗户关着,纸糊的纱窗上,一片红光,分外耀眼。
屏风上面,绣着一头猛虎,李长全那巨大的影子便投射在猛虎之上,慢悠悠地来回。
门半开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进屋内。
“老爷,西门大官人来了!”
“怎么来得这么迟?”
李长全停下脚步,站在屋子中间,他皱着眉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神情烦躁地说道。
那管家弯着腰,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微笑。
“老爷,下人们到西门大官人府上的时候,大官人还未回府,这不,一回府,他听到老爷相邀的消息,便急急地赶了过来,看来,大官人对老爷还是和以往一般尊敬有加啊!”
李长全笑了笑,眯着眼睛瞧着那个管家。
“李财啊!这次西门庆那厮又给了你多少银钱,让你这般为他说话!”
李财地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他地腰弯得更低了。语调也急迫了起来。显得分外诚惶诚恐。
“老爷。西门庆每次上门求见老爷。地确都有给小人钱财。不过。小地可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出卖李家。为他说话啊!还请老爷明察!”说罢。他双腿一弯。便要跪了下来。
“妈地!站着好好说话。老爷我只是和你开一个玩笑。别做出这个样子。西门庆那厮有地是钱。让府上地小地们帮他花花也好!”
“那是!那是!”
李财干笑了一声。笑起来一脸地苦相。
西门庆进入李府之后。便在前院大堂中等着候见李长全。收了他钱财地李财这个时候原本该说点什么。催促自家主人到前院会见西门庆。得人钱财替人消灾嘛!只不过。刚刚吃了李长全一顿排头地他这时再说这样地话便有些不知进退。不识时务了。所以。他只好干笑着沉默不语。
“那厮让老爷我等了这么久。行事越发的猖狂了,是!那厮的生意越做越大,官场上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但是,只要他地家还在范县,在这一亩三分地内,就得听我李某人的号令!”
从今天上午开始,李长全带着范县县衙的官员们就守候在范县码头,等着新任的范县县令杨澜上任。岂料,一直等到太阳偏西,也不见新县令地行踪,这让因为肥胖身体一向不佳的他甚是恼怒。
派出的人在太阳西沉之前回来了,他们乘船沿着永济渠往张秋镇方向寻觅,并未发现那般从张秋镇开往范县的客船。那艘船不晓得是被谁施了魔法,从张秋镇出来之后,便无影无踪了。
莫非是沉了?
因为范县距离张秋镇还是有一些距离,急切之间,也得不到张秋镇那边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艘客船出了毛病不得不返回张秋镇修葺,现在。杨澜等人仍然滞留在张秋镇。
情报不明。李长全无从下判断。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位新知县看多了台上的戏文。中途弃船上岸,在搞什么微服出巡的把戏。或许,如今已经在范县城内了。
从码头回来之后,李长全立刻打发府上的下人,让他们到范县的各个酒楼客栈,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陌生人入住,希望能寻到杨澜等人地踪迹。
范县虽然是个小县城,不过地处水路要冲,城外码头上的酒楼客栈众多,李府的下人虽然不少,但是,要想在短时期内查遍所有的酒楼客栈,仍然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李长全派人前往西门庆府上,邀西门庆到府上会面,其中,也不无借调西门庆府上下人做事的意思。
“那家伙出门还是前呼后拥,一大帮人招摇过市?”
李长全肥胖的身子坐在躺椅上,躺椅发出一阵吱吱嘎嘎地声响,让人担心是不是无法承受他的体重就此散架寿终正寝,不过,京城巧夺天工出品的家具还是有着质量保证的,这张躺椅足以承受李长全的体重。
“是!”
李财短促地回了一声。
“哈哈!”
李长全笑了起来,全身肥肉颤抖,身下的躺椅又是一阵急剧的摇晃,让李财又是一阵担心。
“那家伙去了一趟京城,回来之后就这个样子了,大肆招收护院,不管去哪儿都是一大帮人簇拥,妈地,不就是被某个小妞行刺么?都回到范县了,还用得着这样?不是个做大事地人啊!活该他一辈子当生意人!”
“是!是!”
李财连连点头,脸上陪着笑。
李长全和西门庆是同龄人,李家和西门家也有着通家之好,两人算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朋友。
西门庆地父亲在世时,西门家的生意还做得不是很大,西门家名下地产业有当铺,药材店,棺材店,这些产业之分布在东昌府,根基主要还是在范县。
西门庆的父亲死后,西门庆执掌了西门家的产业,这个时候,李长全也成为了范县的县丞,成为了范县实际的掌权人,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官商勾结,西门家的产业迅速地扩展起来,发展到了今日,西门家的产业已经扩散到了整个北直隶,就连南直隶的一些大城市也有着西门家的店铺,西门庆也从一个只能依靠李长全的本地小商人成为了东昌府赫赫有名的大豪商。
当然,和西门庆合作。李长全也有着不少地好处。
西门庆是做生意,大肆扩张名下的店铺,李长全则是置地,通过巧取豪夺,强买强卖等一系列手段扩充李家名下的田地,在西门庆的财力支持下,整个范县的田地,明的,暗地,足有三分之一归李家所有了。
不过。到了现在,西门庆虽然还是住在范县,但是,他生意的根基已经移到了聊城。济南这样的大城去了,在官场上,他也认识了不少的官吏,其中不乏有四五品的大官,一句话说来,也就是他不怎么需要李长全了。
李长全虽然体胖如猪,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地脑袋也是猪脑,他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他为人性情傲慢,李氏宗族在范县根深叶茂,远不像西门家那样人丁单薄,所以,他对西门庆的态度仍然像原来那样,很有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
到后来。西门庆便很少在范县老家逗留了,反正他有的是钱,在许多大城市内都置办有产业和宅院,回不回范县已经无妨了。
要不是在京城被祝无双刺杀,他恐怕仍在外面逍遥,不曾回到范县来。
李长全终究没有让西门庆等候多久,今时不同往日。新县令上任。他还需要西门庆帮忙做事,架空新县令。
瞧见李长全慢悠悠地挺着大肚子从后堂出来。已经喝了一盏茶地西门庆脸上却没有一点怨艾之情,两人脸上同时带着笑容迎了上来。非常热情地寒暄了几句,上演了一场老友情深的好戏。
两人分主客落座之后,李长全没有说什么多余的废话,直接告诉西门庆,希望借他府上的人前往各个酒楼客栈,看有没有和新县令条件相符的客人。
西门庆自然二话不说,立刻让随身的下人回府,让他带人前去帮忙。
“兄长无须担心,以兄长今时今日在范县的地位,那个外乡人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到头来,他还是会像前几任的那些大老爷一般,兴冲冲而来,灰溜溜而去!”
西门庆瞧见李长全紧锁着眉头,忙出言劝慰。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李长全长叹了一声。
“这个新县令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啊!他乃是今科状元,不是一般地官员可以相提并论的!”
“状元?”
西门庆眯起了眼睛。
“是啊!哥哥我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官员,却也知道这状元公可不是一般的读书人啊!日后就算不入阁拜相,起码也是一部长官,这样的人,应该在京城享福才是,怎么会被外放到范县这样的穷乡僻壤呢?说实话,为兄很糊涂啊!贤弟你见多识广,官场上认得地人也不少,不晓得听到过什么风声,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长全终究只是一个县级官员,虽然在范县称王称霸,不可一世,但是,京城官场的权力斗争对他来说委实太过遥远了,他自然不知杨澜这个状元被外放到范县当县令的原因,他只是知道,这样的任命有些不同寻常。
“这个……”
西门庆笑了笑,说道。
“小弟从京城回来之后,甚少出门,兄长的疑问,小弟不知缘由……”
话音未落,西门庆突然皱了皱眉头,随后舒展开来,就像有什么不解的难题被他解开一般。
“兄长,你可以把府上的下人都叫回来了!”
西门庆往后仰了仰身子,背靠在木椅地靠背上,神态轻松地说道。
“此话怎讲?”
李长全费力地挪动身子,摆正了坐姿。
“小弟在来见兄长地途中,遇见了一人,那人给了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小弟一直想不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这人,如今,终于想起来了,那人便是新科状元杨澜,也就是兄长一直在寻地本县新县令,小弟已经派人前去打听那人的落脚处了,所以,兄长无须再劳师动众了!”“呵呵!”
听罢西门庆地说话,李长全哈哈大笑,长身而起。
“甚好!如此甚好!”
(七月的下半个月,梧桐遇见了许多烦心事,状态下滑,更新停滞,在此,梧桐向各位夺明的书友报以最诚挚的歉意!
八月份的更新量,暂定在十八万字,每天六千,希望能慢慢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稳定更新,哎!无法稳定更新是梧桐最大的软肋,梧桐甚是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