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叶文彰的所料,连惜在汪臣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却也没有来找他。
如果说他开始只是生气,那么现在就真是心凉了。原来他还不是第二,他根本就没有排上号!
“莫飞,吩咐下去,不用再管她的事了。”叶文彰站在窗边,俯瞰着这个城市,面沉如水地吩咐道。
“……是。”莫飞明显怔了一下。叶大哥不要那个女娃娃了吗?其实,他觉得她还是挺可爱的。
听出莫飞回答时的迟疑,叶文彰的唇向一侧轻轻扬了扬,却没再说什么。
老鹰暂时放松了手中的猎物,并不是准备放掉它,而是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它彻底地吃下去。
“对了,颜可的事情处理完了吗?”就在莫飞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叶文彰突然开口问道。
莫飞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开,低下头道,“……都处理好了。”
“那就好。”叶文彰漫不经心地应道。幽深的视线遥遥望向城市的东南方。那里,是连惜的学校。
而连惜最近几乎可以用诸事不顺来形容。原本只有她一个人的宿舍,莫名其妙地被塞进了五个高一女孩,咋咋呼呼地吵得她晚上都没法睡觉。但是这点小事她这会儿根本就顾不上难受了,最近她天天都在头疼身份证呢。
连惜的临时身份证马上就要到期了,可正式的却办不下来,因为殷娴死活不同意连惜将户口暂落她们家。但如果没有身份证,又如何入场参加高考?
连惜隐隐觉察出有人似乎在暗处为难她,甚至认定那人就是叶文彰。但这次她还真是猜错了,作为一个来自外地的孤女,本来就是这个城市的最底层,如果没有人庇佑,必定举步维艰,就像她以前一样。
时间一晃就到了五月底。今天应该算个特殊的日子,连惜终于满18岁了。一个多月前,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有一个最为难忘的成人礼。这个难忘不一定是指生日宴办得多么豪华气派,而是身边有一个真正爱她关心她的人。可是现在……
她坐在床的一角,双臂抱膝,怔怔地发愣。
门外忽然响起一片噪杂,纷乱的脚步声直朝这个屋涌来。“咣当!”一声巨响,门被人一把推开。同屋的几个女孩并两名宿管老师一起冲了进来,都是脸色不善的样子。
连惜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大喝:“就是她偷了我们大家的钱!”
她几乎呆住了,也就趁着这点功夫,一个女生忽然用力撞开连惜,将她推向角落,另几个人就猛地扑向了连惜的衣柜。
“你们要做什么!谁允许你们翻我东西了!”连惜回过神来,愤怒地喊了一声,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孩,疾步走到柜子前。两手一拦,站得笔直,完全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势。
几个女生被连惜的疾言厉色唬住了,不自觉地退了开。
寂静中,一个纸包从连惜身后悄然滑落,露出那天叶文彰带她逛商场买的蓝色半袖丝绒裙。
有人眼尖的看到了,马上怪笑一声,“看!人赃俱获,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宿管老师也惊讶地瞪大了眼。她看着那件明显不属于连惜消费水平的高档物品,一时说不出话来。难道这个看起来挺老实的孩子真是贼?
“老师你都看见了吧?这下总该相信我们了。她家里的情况您应该比我们清楚,她怎么会突然有钱买这些新衣服?”有人尖酸地煽风点火道。
老师皱紧眉,有心给连惜一个辩解的机会,遂转脸问道“这些东西是谁给你买的?”
“我是从……”连惜张张嘴,几经挣扎,叶文彰的名字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前几天刚刚惹毛他,要是叶文彰有心给她点教训,她这个“贼”的罪名就背定了!
老师看着连惜一直不说话,终于彻底失望了。
她冷下脸,骤然提高了声音道,“如果你说不出这些东西的来历,那只能去学校保卫科走一趟了。你们屋这几天丢了两千多块钱了,可不是小数目。”
“我不是!我没有偷人家的钱!”连惜恨声道,“是她们陷害我的!”她咬牙切齿地怒视向自己几个同宿舍的人,可话音才落就被她们一拥而上的拧住了。
“送这个贼去保卫科!无耻的小偷!”几个女孩吆喝着将连惜往外推攘。
“你们这是污蔑!放开我!”连惜拼命挣扎,可是一个人的力气怎么也敌不过五个女孩。
她就这样被硬推到了一楼半的位置。
突然,某个女生朝门口望了一眼,眸子一闪,立即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身侧的人。两人对视了一下后,同时发力,就这么将连惜直直地朝下推去!
“啊——救命!”连惜脚下踩空,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恐的呼救,紧接着,就顺着高高的楼梯滚了下去!
骨头一次次与楼梯相碰,浑身散架一般疼,她却只顾得上死死地抱住头,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等下头破血流的命运。
却不料,就在她即将落地的前一瞬,竟被人一把捞起!随后,便落入了一个散发着薄荷清香的怀抱……
“你没事吧?”优雅的男声中伴着担忧,在连惜的耳畔响起,那音调里尽是说不出的柔和。
连惜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睫毛不住地抖动着,一张逆光的温和面容冲进了她的眼底。黑白色调中,他的五官有些模糊,却依然漂亮地不像话。
连惜用力眨眨眼,这才看清了来人是谁,立刻便是一怔。
是他,那天在钢琴比赛上帮了自己的人……
叶修泽矜贵的面庞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气,在听了宿管老师的解释后,沉默不语,紧抿的唇角清晰地昭示出主人的不虞。
他看了怀里的连惜一眼,面容冷凝道,“那些小玩意是我送给她的,如何?”寒星般地眸子直直地射向老师。
连惜的心不禁一颤,呆呆地看着他。那一刻,他就是她的天神。
宿管老师不禁有些迟疑,虽然眼前这个青年一看便知身份不凡,但她到底不知他的来历,不能单凭他一两句话就判定连惜没有偷窃嫌疑了。
“怎么?不信?”叶修泽冷笑一声,身后马上走出两个便衣保镖,到老师那边耳语几句。老师立刻惊疑不定地将眼转向连惜,片刻过后,强挤出一丝笑道,“原来是这样,连惜你怎么不早说呢?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后一句话,却是对周围人说的。
“谢谢你。”待看热闹的人都散去了,连惜两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松松地揽在叶修泽的后颈上,视线则落在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上。头颅似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对了,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不禁浑身不自在,飞快地加了一句,挣扎着就想要下地。
“你别乱动。”叶修泽皱着眉,清朗的声音里透着不悦,“看看你这一身的伤,也能叫没事?我先带你去医院。”说着,不由分说就抱着她就往校门口走去。
男孩修长的身体略显瘦削,但是抱着她的手始终很稳。并且很小心地避免颠簸到连惜的伤处。
才经历过一番粗鲁对待后的连惜,乍一受到这么体贴的对待,心里真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她吸吸鼻子,将头又垂得深了些。
医院。
简单的消毒上药过后,医生识相地离开了。连惜拘谨地坐在椅子上,叶修泽则半蹲在她的膝盖边,轻轻吹着刚刚上过药的伤口。凉凉的,痒痒的……那清浅的气息让她的脸蛋不由地又烫了几分。
“不、不用了……”她终于忍不住动了动腿,极诚恳地说:“已经不疼了,真的。”
突然,她的视线落到了他的拇指上,那里有一道还带着血痂的新伤,“你的手怎么了?难道是刚刚碰到的?!”连惜紧张地问道。
“不是。这是我早上削水果拉到的。”他赶紧解释道。
“啊?那也上点药吧。”
“没事,小意思而已。”叶修泽笑笑,站起身,语气略带责备地说:“倒是你,以后可不许这样不小心了。”
连惜扬着头,定定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子——高贵,清雅,淡然,宁静。微笑时散发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沉思时又透出无法掩盖的疏离感。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突然脱口而出问道。然而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用这种口气跟恩人说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怪只怪曾经帮过她的人,最后都或多或少地伤害了她,让她打从心眼里生出了一股畏惧。
但叶修泽明显不介意她的态度,微微挑起的笑容反倒加深了些,就像春季树上蔓生的枝丫,无边无际地延伸着,看得人心里都暖和起来了。
“抱歉,我到现在还没有自我介绍过。”他整整衣服,微微弯下腰,将带伤的手背在身后,另一手煞有介事地伸向连惜,“你好,我叫叶修泽,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跟美丽的小姐你交个朋友?”
他眨眨眼,尾音稍稍上扬,举手投足间尽是说不出的优雅。。
连惜却呆住了。叶修泽?不就是叶文彰的侄子?!
而同一时间,在城市的那边,叶文彰缓缓放下了电话,眸底亦是一片深思。
修泽去了连惜的学校?他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