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是一年当中最繁忙的日子,各个葡萄园均忙着采摘葡萄,所以即使新婚,何阮东并未因此而多休息一天。
霍晶铃醒来时他已经不在房间,阳光从大片玻璃窗明晃晃地洒进来,形成格子状映照在地上,即使房间内冷气十足,仍感到热气腾腾。碎花图案的布艺沙发上干净整齐,薄被和枕头已不见了踪影,丝毫没人睡过的痕迹。
四周除了静,还是静。猜想打后的每一天早上醒来也是如此,有股无力感在心底扩散。她狠狠地深呼吸,最后强打起精神起来。
早餐桌上,雪姨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就怕不够,一味的催她多吃。
“你太瘦了,得努力养胖,这样才能孕育孩子。”
孩子?她整个人呆住。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哦,俩个人根本不同床,要怎样生孩子?除非她是圣母玛利亚。
“你呀,现在是大人了啦,小姐脾性要适当收敛。阮东的性格好,但也不是没脾气的,你别老想压制着他,老惹他生气。”
为什么是她惹他生气?他只是个入赘男好不好?
一顿早餐下来,听雪姨碎碎念个不停,说的全是中国妇女该如何安心侍奉丈夫之类的话题,霍晶铃觉得自己够耐性才忍住没发火。
有谁结婚像她这样憋屈的?
好不容易熬到把食物吃完,她回房间换了套轻便的服装就驱车出去。在附近的葡萄园逛了一圈,看到酒农们忙碌地工作,她又回到酒庄。
果然,父亲和何阮东都在忙着接收送来的葡萄。
“你怎么来了?”看到女儿出现在此,霍令山甚感意外,今天才婚礼的第二天。“你该好好休息的,别太操劳。”
意思暧昧不明,霍晶铃一听就撅起嘴垂下头不回答。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休息个屁!
霍令山误以为女儿害羞,也没多话,眨眼便转身大声吆喝酿酒工人把葡萄送进压榨去梗机中去梗。
葡萄的采摘时间跟将来酿出来的酒味有莫大的关联,采摘得太迟或太早,都会使葡萄失去其独特的品质。有些易突变的品种一摘下来就变质,所以这个时候需要争分夺秒。
霍晶铃深知个中道理,故并没打扰他们,只静静地待在旁边,看着那些人进进出出。一轮忙碌过后,终于可以休歇片刻。环视四周,不远处何阮东正拎着一串葡萄在吃,她悄然走过去。
何阮东边咀嚼边做记录,内容是葡萄籽和皮的味道。
“这个干什么的?”她指了指小本子问。
何阮东看看她,把嘴里的葡萄渣吐出来。“试味,通过记录这些,大概可猜测到将来成酒的味道。”
“真的?”他连这都懂?这个方法有听过,但在学校里老师没明说。
“嗯。”
“教我!”她以命令式的口吻要求。
黑漆漆的双眸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可以称为情绪的反应,独特的低沉嗓音慢条斯理地说:“你应该先学会懂礼貌。”然后又扔了两颗葡萄进嘴里缓缓咀嚼。
霍晶铃一愣,随之而来是不悦。她又被他教训了?
“这是你的义务!”她蛮横地把手覆到他记录的小本子上,脸容倔强,就偏要对他不讲礼貌。
“不!”平静的语气,把说话只浓缩为一个字。被她瞪着,他又把嘴里的渣吐出来,索性不记录了,把本子收起来,往酒窖走去。
“喂,不许走!”她追上去扯住他的手臂。其实有关这方面的知识,她大可去问父亲。但就因为他拒绝,所以她才要跟他扛上。
何阮东没理睬她,径自做自己的事。
整天时间,工人们就看到自家大小姐缠着新鲜出炉的附马爷左转右转,他们都好奇,何阮东到底施了什么魔法,可以让大小姐对他这般痴缠。
被拒绝的霍晶铃不死心,连着几天早上就跟着来酒庄。只要他一空闲下来,她就来施压。她把自己这种死缠烂打的精神自动升级为锲而不舍,为了学更多有关酿酒的知识,即使对着他那个死人脸也不计较。
只可惜何阮东态度非常坚决,换作别的人,对于她的压迫加威协加利诱,早就屈服了。然而他居然神色如常,坚守立场,不肯退让半步。
好!非常好!
梳着长发的手突然停住,沐浴完毕的她眯起眼看着窗外的月色。你只管拽,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房间门传来“咔嚓”一声,知道他洗澡回来了,她马上放下手里的梳子。
猜不透这个臭男人,房间里明明有配套浴室,愣是每晚都要到外面的浴室洗澡。
他关好门,悄然无声地回沙发区。霍晶铃看着镜里的自己,丝质睡裙把她的曲线勾勒得玲珑有致,V字领口不算暴露,却有几分性感。她捊了捊卷曲的长发,又拎起唇膏把嘴唇涂得更加红艳,看到自己更明艳动力,才勾起嘴角瞄了眼他那边。
知道他每晚都有个习惯,会把当天所做的事整理成笔记。那些笔记她偷偷看过,只是以中文书写,她看不明白。不教她也没关系,如果可以得到笔记的内容,凭她的资质,要领悟易如反掌。
硬的不成,就来软的。她扭动着妙曼的身躯,缓缓踱步过去。
何阮东正在写字,头顶的光突然被黑暗所取替,他抬头,看到她单手叉着腰站在跟前,于是不着痕迹地把本子合上。
非常清楚她的意图,因为他的拒绝,这些天她不断找茬,左说不对右指不满。其实教她没问题,但他就是讨厌她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
“什么事?”
“我来跟你谈一场交易!”
“交易?”
她勾起嘴角,斜斜地俯视他:“对!”
墨眉一挑,何阮东侧起脸,“。”
霍晶铃走近两步,涂着鲜红色蔻丹的手指往他的本子一点。“把你这个东西卖给我!”
“卖?”
她点点头:“对!”
“你要我这个烂本子有什么用?”他奇怪,这破东西竟然引起她的兴趣?
“这个你不用管。”
“嗯。”他摸着下巴作沉思状。
浅蓝的明眸本来很淡定,在看到他这模样后开始不老定。“快给我开个价!”
“你是打算……看我的记录?”
被捅破目的,霍晶铃连脖子也烧红,弯眉一拧,开始不耐烦了。“你这个破本子能得到我的重视,还肯出钱买,你该感到荣幸!”
习惯地抬起下巴,俨然一副纡尊降贵的娇蛮模样。何阮东笑了笑,连笔带本子收好,动作悠然地把它放在枕头底下,拍拍枕头,再徐徐躺下。
这下,霍晶铃终于沉不住气:“喂!”
何阮东翻了个身,面对着沙发背,眼不见为净。
房间内冷气正在“轰轰”地运转,凉风吹送,却冷却不了她心底冒起的那团火。这简直就是看不起她!
“喂!你说话!”她继续娇声喝斥,然而何阮东对此却听而不见。霍晶铃火大,用力扒他的手臂:“喂!”
他纹身不动,就是不理睬,霍晶铃单膝跪到沙发边沿,伸手企图让他翻身,结果出其不意地,他大手一捞,便把她压在身下。
“放……放开我!”她挣扎着,耐何手被拑住,她抬起腿,下一刻他厚大的掌从小腿摸了上去。那带着茧的粗糙感,摩挲得她浑身发抖。
他的头缓缓附下,一寸一寸地凑近她的耳边。
“你……你想怎样?”霍晶铃别过脸,闭着眼颤声说。
温热的气息吹到她的耳际,彷如羽毛轻掸,连心坎也痒起来。
他——想吻她?
“我真想……”他贴着她的耳坠,轻轻地,带着一丝危险:“把你绑起来,用布堵住你的嘴巴,好让我耳根清静。”
“噌!”她迅速睁开眼,在他幽黑的瞳孔内,映出自己呆滞的脸。
随后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衣服,见她仍愣在沙发上,皱着眉说:“起来,别占了我的位置。还是……”他顿了顿,“你刚才以为我会对你不轨?”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并非因为他的说话,而是他明摆着的不屑态度,还有暗藏在语气里的嘲弄!好像即使她脱光,他也不屑一顾。
“何——阮——东!”她咬着牙,指着房门口,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给我滚出去!我的房间,不欢迎你!”
他眯起眼,脸冷得像冰,大概料不到她会因恼羞成怒而赶人。
“这里是我家,你只是个入赘男。你拿霍家的钱,却没为我们作任何贡献。我待你客气,是仁至义尽。只要我不爽,你的待遇连狗都不如!”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宠她爱她,她霍晶铃,从来就不需要看人脸色。但是这个男人,已经让她在短短一个月内受尽了冷眼。
高贵美丽如她,骄傲自负如她,需要受这种侮辱吗?
“你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真可以不把我当一回事?放屁!请你认清,谁才是你的主人!现在,我叫你滚出去!滚!”
她螓首微低,愤怒已超越临界点,完全不理会自己的说话是多么的伤人,多么的不留余地。
高大的身躯转身、出去,背脊始终挺直,脚步轻得几乎没任何声响。他走,正如他来时般悄然无声。
随着关门声响起,霍晶铃终于隐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