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住了一周时间,父女俩才双双离开医院回家。
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毕竟刚从鬼门关转了趟,霍令山的精神还是很差,人好像突然老了十多岁,头发在一夜间全然变白。
“你先回房间休息,这里有我就行。”
本想留下照顾父亲,结果被雪姨打发走。霍晶铃不舍地频频回望,父亲无力地挥挥手,她才把房间门合上。
出了这次意外,父亲虽未开口责怪她,但虚弱的他所表现出的失望,她完全能感受到。
她明白,真的明白!如果……
思想突然打住,她不敢想下去。泪液又在眼眶里打转,她贴着门板,听到雪姨低声下气地哄父亲吃药。
擦掉眼泪,推开在对面的那扇门。里面空空荡荡,房子正中只摆着一把椅子,靠墙边的矮柜上放着一张黑白照片,是她的妈妈,旁边还有个背负十字架的耶稣雕像。
她缓步过去,在雕像前跪下,手于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低垂着头,双掌合拾。她不是个虔诚的教徒,但此刻,她需要得到心灵上的救赎。
“晶铃,准备吃饭了。”雪姨在外敲门,推开门看到她又跪在地上,脸一板,厉声命令:“别再跪着,快起来!”
连续几天她都在这祈祷,为此被念了无数次。
“要祈祷不一定要下跪,身体才好起来,别又给我搞坏。”
被教训,霍晶铃只好软着双脚起来。
窗外天色已黑,风把窗吹得“咯咯”作响。没开灯,房间里除了走廊映进靠近门口的灯光外,其余地方黑漆漆的。
没人认为她突然如其来的虔诚感到惊讶,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为了生病的霍令山,也为了走掉的孩子,大家对她的行径表示理解。
雪姨已走,她扶着墙身,等待脚上的麻痹感消退。
“你还不下去?”一道颀长的身影把仅有的光遮挡住。
霍晶铃看看来人,虽然背着光,但她仍是能想像出他现在的神情。
严肃,近乎冷漠的双眼。从医院里醒来后见到他起,俩人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依稀记得出事当天,那道急速的声音,让她知道他对宝宝的紧张。他是否在为她不能好好保护孩子而生气?
在他的瞪视下收回视线,她蹒跚着移到椅子坐下。并非要跟他作对,而是脚麻,她走不动。
他把一切看在眼内,最终啥都没说,转身就想离开。
“何阮东!”她突然把他叫住。“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在房间内谈了整个下午,她好奇。
“想知道,你可以问他。”
“你!”她握紧拳头,又放松。不明白他的敌意从何而来,怎么算她都是受害人,不是吗?“你能不能把你身上的刺收起来?经过这事情,我的心乱得紧。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们以后能不能和平共处?”
沉默。他低着头不说话,霍晶铃坐着仰望他,首次作出退让,希望自己的提议能让他接纳。
半晌,他抬起头,淡淡地吐出字句:“在你蓄意杀死我们的孩子后,你认为,我还能跟你和平共处吗?”
轰!
霍晶铃倏地站起身,指着他结结巴巴地反驳:“你……你胡说什么?”
“你可以不承认,但人在做,天在看。”他依然说得淡漠,说完后转过身往梯走去。
“站住!”霍晶铃一个箭步冲出门口,大声喝斥。“你把话说清楚,别诬蔑我!”
他站定,头看着前方,说话平淡而有力:“那天,你明明可以让费斯先抱你上的。可是在他大嚷着危险的关头,你仍然选择了挣扎。这场意外完全可以避免,但你挣脱后,仍然选择了往后退。在后退的前一刻,你曾犹豫了两秒。”
说到这里,他缓缓把身体转过来,霍晶铃看到他坚决的眼神,身体莫名发颤。
“我真的不想如此猜度你。可是流产后,你的表现太平静,你甚至都没有表现出悲伤难过。”
“谁说的?我流泪的时候,你有看到不?”
“真正的难过,是发自内心。我想,你是在内疚。罪孽心重的人,即使天天对着主忏悔祷告也没用。做错事又不肯承认,以为无人知晓,但是其实谁的眼睛都比你雪亮,只有傻瓜才相信这次是意外!”
“你闭嘴!闭嘴!闭嘴!”连着三声怒吼,不知是因为被识穿真相,还是因为愤怒所致,她涨红了脸,粗声地喘着气,浑身在发抖,扶着门框的五个指骨节节泛白。
空气瞬间凝滞,谁也没先开口,突然“呯”的一声巨响,是从霍令山的房间传出来。霍晶铃还在愣呆之际,眼前人影猛地闪过,何阮东已率先冲了进去。
霍晶铃这才意会过来,迅速尾随入房。偌大的空间内,霍令山趴在地上,而药丸撒了满地。
“爸……”
“还愣在那干嘛?快去拿药来!”
被吼了一句,她慌忙去打开柜子的抽屉,拿了瓶新的药出来。
“倒水!”
何阮东已把霍令山躺平在地上,看到她截回,接过药瓶再次发出命令。
父亲的脸上白得全然没了血色,身子躺在那动也不动,霍晶铃完全没了主意,只好匆匆去倒了水。
何阮东伏到霍令山胸上听了听,完全感受不到有跳动。他用力按压霍令山的胸口,配合着人工呼吸,仍是没动静。
“不行,他没醒……”他喃喃说道,又冲霍晶铃大叫:“快去打电话!叫医生来!”
蹲着完全帮不上忙的霍晶铃被他气急败坏的语气吓呆,跳起身冲出房间,完全忘记房间内就有电话。
何阮东仍在努力,他拼了命的的捶霍令山的胸膛,没一会几个人冲进房间,费斯跑上前帮忙。再过了几分钟,气喘呼呼的俩个男人停止动作。
霍晶铃看到何阮东木然地摇头。
“呼吸……停止了。”费斯沉重地补充了一句。
“不!不可能!”霍晶铃冲过来把他们推开,伸地猛地拍霍令山的脸。“爸!爸爸?起来!起来!别玩,快起来!我以后会乖,我听你的话,你想我生孩子,我就给你生十个,好不好?快起来啊!”
“姐夫!姐夫!”
雪姨也哭喊着帮忙呼唤,可惜,躺着的人紧紧的闭合着双眼,无论她们如何喊破喉咙,已经永永远远的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