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儿远远地看着南宫霖竟然在最后一个花灯前跟别人攀谈起来,好似完全把猜谜抛到了一遍,于是把嘴一努,有些不高兴了。
“说好夺了灯王送人家的,现在却只顾跟别人说话,对我一点也不上心!哼!”
正当酒儿嘟着嘴生闷气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腰痒痒,好似有人戳了她一下。她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是几位年龄相仿的女子,皆是一脸专注地望着猜谜场之内,并无异样。
难不成是自己的错觉?酒儿摇摇头,转身回头继续张望南宫霖。
腰上又被戳了一下,酒儿再次回头,还是没看见人。她手里拿着七八盏纸灯,行动不便,也没法去找找是谁作弄她。
只见她眼珠转了转,轻轻偏头对身旁一位女子说道:“这位姑娘,劳烦您帮我拿下这几盏灯,我外衫带子散了,须得系一系。”
身旁女子欣然应允,酒儿把灯递给她,装模作样系起腰间衣带来。从背后看,她双手依然在前,花灯也在身侧,俨然灯在人手的模样。
作弄她的调皮鬼又来了,伸手在她后腰抓挠一下,酒儿这回反应极快,瞬间反手一抓便逮住了人。
掌心握住一只小小的手,骨软肤嫩,酒儿琢磨着肯定是小狼这个家伙,于是轻轻捏了小手一下,笑着回头说道:“你这捣蛋鬼,看我怎么收拾你!”
咦?不是小狼?
酒儿回首低头一看,发现她逮住的是一个小女孩儿,年纪估摸和小狼差不多,长相乖巧,衣衫华贵,正瞪着大眼看着自己。
小女孩儿年纪虽小,可气势不弱,听着酒儿说要收拾自己,挺起胸膛说道:“你要是敢动本……我一根汗毛,诛你九族!”
酒儿一怔,随即呵呵笑了,音若银铃:“你以为你皇上呢?还诛九族?呵呵,小女孩儿家家的,怎的这么调皮?说罢,为什么要捉弄我?”
“唉……”小女孩儿表情有些沮丧,“我们比赛,看谁能从你手上取得一盏灯,而且不能让你发现,输的人要任凭赢的人差使。这回居然让他赢了我!讨厌!”小女孩气得不轻,腮帮子都鼓鼓的。
酒儿赶紧去数了数花灯,这才发现果然少了一盏,原来是两个小调皮定下计策,先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再趁她回头的时候去偷花灯。没料到头一个得手了,后一个却被她逮个正着。
酒儿不忍看这粉嘟嘟的女娃难过,遂拿出一盏兔子灯递给她:“喏,拿着,你没输呢!”
小女孩儿转忧为喜,一下笑了起来,甜甜的很是可爱:“你真好!这下看他还怎么得意!我还不是有花灯!”
酒儿一直听她嘴里说“他他他”的,云里雾里,于是问道:“他是谁?你们一起玩儿的?”
“嗯,就是他,在那里。”
小女孩儿手一指,指向一个穿着皂色袍子的男人身后,酒儿顺着一看,只见一个小身影钻了出来,手里提着灯,气呼呼地跑来这边,正是小狼。
“喂!你耍赖!明明说好要自己拿的,她送你的不算!”
小女孩儿下巴一昂:“反正我是拿到灯了,你管我用的什么法子?”
小狼生下来哪里吃过这样的瘪?他一张小脸气得通红:“不行不行,你的不作数!”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算话,羞羞……”
“你才羞呢!出尔反尔!”
“……”
眼看两个小家伙吵得不可开交,酒儿赶紧从中调停:“好了好了,这次就算打成平手,你们重新再比过不就行了?来,跟我去那边看他们猜灯谜好不好?”
小狼瞪这小女孩儿一眼:“谁要再跟她比?哼!”
小女孩儿不甘示弱:“你以为我稀罕!”
最后酒儿只好一手牵一个小家伙,把花灯分给两人拿着,带着他们找了处茶铺坐下,买了两碗桂花酒酿。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吃着甜糖水,不一会儿又和好如初了,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酒儿满眼笑意地看着俩人,伸手去摸了摸小狼的头,问道:“你今天跑出去那么久,就是跟她玩儿了?”
小狼吃着酒酿,囫囵不清地说道:“没有……我是来湖边才遇上她的,然后我们打赌玩儿来着……”
“是这样呀。”酒儿转身问着小女孩儿,“你也是一个人跑出来的么?”
小女孩把勺子放下,掏出一方小手绢擦了擦嘴角,方才说道:“没有呀,小薇一直跟着我的……咦?小薇呢?”
一下不见了跟在身边的随从,小女孩儿有些慌了:“怎么办?我找不到小薇了,呜呜……我回不去了……”
“别怕别怕。”酒儿赶紧安慰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在哪里?我们先在这里等等,实在不行我带你回去找你爹娘。”
小女孩抽抽嗒嗒的:“我叫思梧,我是从京城来的……”
小狼也扔了碗过来安抚小玩伴:“对呀对呀,你别哭嘛,大不了我收留你,你可以住到我家去!”
……
话说灯谜场上,南宫霖遇上了微服出来的一国之君,两人在这最后一盏灯前交谈了起来。
帝君看着南宫霖手上的纸,说道:“你素来喜静恶闹,今日怎么有雅兴前来猜谜?”
南宫霖浅浅一笑:“人总是会变的,小弟现如今觉得时常出来走走也不错,这些玩意儿也挺有趣的。”
“是很有趣。”帝君指着台上的灯王又道:“花灯奇艳,当配佳美。看来你必是为了谁家女子来此,这么多年难得见你倾心一次,罢了,我便不掺和了,你快些答了题夺灯去罢。”
南宫霖赶紧躬身谢恩:“多谢兄长成全!”
南宫霖写下最后一道灯谜的答案,之后拿过去交给场上主事人,主事人对照谜底,发现十道灯谜竟然尽数答对,一丝不差。在四周的艳羡惊叹声中,南宫霖顺利接过今年灯王,随即准备拿去送给酒儿,但是却发觉酒儿不见了踪影。
就在此时,一名华服贵妇拨开人群,慌乱跑到帝君跟前,神情急迫不堪。
“昭铭!思梧不见了!”
帝君生性刻板严肃,素来喜怒不动于色,心思高深莫测至极。可是这会儿一听爱女失踪,脸色剧变,扬手就找来乔装在人群里的御林军将士,叫他们出面找人。
南宫霖得悉,急忙抬步上前说道:“兄长莫急,我先差人封住此处出口,定不会叫人离开。”
说动就动,夜天很快便从府衙调来人手封住湖边出路,而且船舶画舫也一律不许驶离,皆要接受检查。帝君带来的人一部分守住出口,一个一个地盘查百姓,成年人皆可放行,若是遇见五岁稚童则全数扣下,要等公主身边的人辨认以后才能离开。
而其余人则在湖边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寻起来,南宫霖也紧紧跟在帝君身侧。思梧公主是在他离京以后方才出生的,他并未见过,于是问帝君:“兄长,思梧穿得是什么颜色的衣裳?身上有什么特殊标记没有?”
皇后谢文君也一路相随,她闻言即说道:“薄荷绿的衣裳,梳双鸦髻,手上戴了个火凤金镯。”
“好,我留心看看,嫂嫂莫要担忧,此处治安不差,想来不会出事。”南宫霖如是宽慰道,一行人却依旧悬着颗心,急急寻觅。
酒儿带着小狼和思梧坐在茶食摊子上,只见远处的游人挤作一团,还闹喳喳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她站起来伸长脖子望了望,发觉那边人头攒动,还有些穿着官兵衣服的人出现,挨个挨个看着人,好似在找着什么。
酒儿寻思着这会儿回去的话,人多又打挤,要是把两个小家伙弄丢了可不划算,那就干脆再坐坐,等人差不多都散了再走。于是她又去买了些小儿家喜欢的蜜麻酥、糖丝钱、饧角儿等果子过来给小狼和思梧吃,自己则坐在旁边,双手托腮、百无聊赖地一边看着两个孩子,一边四处张望。
不远处出现一抹熟悉身影,眉如剑锋,面庞明艳俊朗,正走在路上左顾右盼。酒儿咧嘴一笑,站起来挥挥手臂,喊道:“公子——”
南宫霖循声望去,只见酒儿笑靥如花,站在一株杨树下朝自己挥手,他三两步跑过去拉住人,有些嗔怪:“你怎么又不见了?我方才看你还在,一不留神儿又没影儿了。你真是皮猴变的,不拴着不行!”
酒儿扯着他袖子晃了晃,撒娇说道:“还不都怪你!是你自己只顾着跟别人说话不理我的……对了,我的灯呢?你说好要赢来送我的!”
“没良心!心里面只有灯没有我!”南宫霖恨铁不成钢地捏了她粉颊一把,“灯王我差人拿回府了,至于送不送你,就要看你今晚怎么讨好我咯~~~”说着他眨了眨眼,心思昭然若揭。
“坏死了!”酒儿扬起粉拳捶了他一下,忽然想起思梧的事来,继而说道:“公子,我碰着个小姑娘,和父母走散了,你看是不是找人帮忙寻寻?”她转身就指向了小狼身边的思梧。
南宫霖闻言眼睛登时一亮,走到这绿色衣裳的小姑娘面前蹲下,试探问道:“你是……思梧?”
……
帝后闻讯赶来,接到了思梧公主,看到爱女安然无恙,方才安下心来。南宫霖原本邀约帝后下榻王府,不过帝君婉拒,选择返回行宫,于是众人就在湖岸边上分道扬镳了。
帝后刚走,楚氏夫妇也过来找到小狼,要带他回家。小狼玩耍一天也累了,被楚玖飏抱进怀里,他趴在父亲的肩头,有些闷闷不乐,眼睛一直看着思梧离开的方向,依依不舍。
等人尽数离去,南宫林松了口气,今日总算是有惊无险,一切尚算顺利妥当。他揽过酒儿:“走罢,我们回家!”
两人手挽手高高兴兴往回走,此时湖岸依旧热闹,灯火璀璨,南宫霖借着晕黄的光亮打量酒儿,看她弯眉水眸,娇姿更媚,忍不住伸手揽上她的发鬓,把人掰过来偷香了一个。
“别闹!”酒儿微恼,轻搡了他一把,随即摸上发间,赫然发现头上的翠羽蝶钗不见了。
“看嘛看嘛!我的钗都被你弄掉了,还不快给我找回来!”
“好好好,我找我找……”
接着二人便在脚下找了起来,可说也奇怪,任凭他们打着灯笼看来看去,就是寻不到那只钗的踪影。
行宫之内,思梧公主的寝房,皇后正坐在床沿哄她入睡。
思梧公主的新奇劲还没过去,一直给皇后讲今日的所见所闻,说个不停。皇后面带微笑,耐心地听她说完方才开口:“你自幼长在深宫,确实失了很多童趣,以后母后会常带你出来看看,不过你再也不能像今日这般乱跑了,害你父皇担忧,知道么?”
思梧公主素来畏惧帝君,闻言怯怯地问道:“父皇他……是不是很生气?会不会罚我?”
皇后轻抚上她额前细发,笑着说道:“他没有生气,只是很担心你。乖,快睡吧。”
“哦。”思梧刚闭上了眼,却又忽然睁开,接着从被窝里爬起来,跳下床去翻找起来。
皇后不解问道:“你找什么?”
“喏!这个!”思梧满脸喜悦,递过一根翠羽蝶钗:“母后,你看这支钗是不是跟你坏了的那支一模一样!”
皇后狐疑地接过一看,在钗头镶嵌了绿松石的底托上赫然发现刻有一朵凋零的梅花,只有三片花瓣。
她大惊失色,抓住思梧的手问道:“这支钗哪儿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身世的冰山一角揭开了~~~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