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 1701年八月初)
广袤的乌兰布统草原上如今已立起了一个帐篷行宫,一个黄色帐篷围起的“内城”和两翼红,白帐篷围起的“外城”。内城住宿宫嫔,外城则是康熙宴饮办公的地方。外城外再围警卫营,一个接一个的帐篷似要连绵到天边。
立在马车上,眺望这帐篷城市,春花与我赞叹“主子,奴婢只在书上瞧过帐篷联营七百里的字样”
“瞧这们大的营帐,这要也来一把大火”春花咂嘴“可不就是火烧连营的实景儿?”
瞥一眼马车前呆若木鸡的两个太监,我赶紧补救“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进了胤禛的营帐,我转悠一圈,枯树,黄草,牛皮帐,牛油灯,挂毯,壁毯,地毯,但凡一个火星,便是一场大祸。一想到我与春花化成两只外焦内嫩的烤鸡,我立发一身冷汗。
“秦栓儿,秦锁儿”我指挥两个太监干活“赶紧着,找人来,将那两棵树给我砍了”
“还有,就是这些枯草,也全给我拔了”
“那个帐篷,最靠河的那个,分给春花,把这里到河边的树也都砍了,草也都拔了”
正坚壁清野的忙乱之际,胤禛与胤祥踱了进来,我赶紧请安“贝勒爷吉祥,十三爷吉祥”
胤禛不言语,只听得胤祥嘲笑“古有杞人忧天,今有绮福晋忧火,哈哈”,再然后便听得胤禛的吩咐“高福,使人弄两口缸来,注上水,将绮罗与春花丢里面泡着去。”
“啊”我大惊,刚待请罪,忽想起前几日的教训,忙换了口词儿“秦栓儿,秦锁儿,快别砍了。这树上有两窝老鸹子,眼见天便凉了,这要毁了它们的窝儿,可叫它们何处过冬去?”
“贝勒爷宅心仁厚,菩萨心肠,必不忍这般做派”
哼,胤禛冷哼一声,方吩咐我“既来了围场,还不赶紧来瞧瞧你的马”
马?我的头登时又大了。
“真不会骑马?”胤禛狐疑的望着我。
我苦笑“也不是一点不会。若有人能牵着马儿不动,我爬上去坐一刻,还是没有问题的”
“绮礼就没教你?”胤禛还是不信。
“教过一次”我叹气,摊手给胤禛瞧“当时我还在学刺绣,磨粗了手,捻不得线。后来再没去过”
真实缘由是我不喜欢长毛的动物,何况当时绮礼的那匹马毛色不好,马鞍也很脏,马夫身上更有一身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味。纯粹瞧着绮礼的面子,我方勉强自己上去坐了那么坐。
“绮罗”胤禛的声音让我明白他下定了决心“三天后开围。而在开围前,你得学会骑马射箭”
根本不可能。只是如今我也明白了,若是一味的顺从也是招打,所以我便硬了头皮诺诺的反抗“回贝勒爷,奴婢是妇人,学这些,怕是学不会”
“借口”胤禛训斥我“我大清马上得天下,你身为阿哥福晋,不会骑马射箭,成何体统?”
什么福晋,小妾好不好。拿着小妾月例,当福晋差事,我吃饱撑的。壮着胆子我小心嘀咕“还是皇上圣明,早早儿便瞧出奴婢不堪造就”
“哐当”桌上的茶杯被胤禛一袖子甩到地上,我警觉的捂上了嘴。胤禛瞪我半晌,冷哼一声背手走了。
我抚着胸坐下,尚未坐稳,便听到胤禛的声音打帐篷外传来“高福,将她收拾了送马场上来”
坐车去马场。尚未瞧见马场的大门,我便被气味熏反了胃。
“哇”我扒着车辕狂吐,忽听到春花的动静,一抬头,便瞧到春花也在吐。
“主子”春花气喘吁吁的问我“这什么味儿,这般恶心?”
“哇”我只能以行动做为回答。
一路洒花般吐进了马场,然后便是在胤禛眼皮底下,我继续哇,哇的吐着清水,而可怜的春花,已吐得无可再吐,所以便只窝在车厢里装死,不出来。
翻天黑地间,我忽听到富察氏的声音“四爷,绮妹妹可是有身子了?”
当然不是,但我以为这个借口很正大,很光明,于是我赶紧拉扯高福的衣角“高管家,我要瞧太医。”
高福忙不迭躲闪,胤禛终于也开了腔“高福,你先送你绮主子回去,召给太医过来瞧瞧”
终于马车转了向,驶离了马场。我则捂着手帕慢慢倚回了车厢,人言,胤禛很顾忌人言。
太医来了,瞧了,给我写了张顺气消食的方子。
“山楂陈皮茶饮?”春花狐疑的捏着方子发问“现今奴婢一思到那味儿,便立是一肚子酸水,这方子还再用山楂,可不是恶心人吗?”
“他倒不是成心的”我笑嘻嘻的也瞄了瞄方子“依我的想头,这太医心善,想必是不忍心使我太过失望,这才用了山楂。去,你去拿个荷包给他”
“咱们也别喝什么茶了,你去跟厨房说一声儿,给我弄两根冰糖葫芦好了”
“冰糖葫芦”春花的眼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也漾出笑意“好主子,好主意。只是两根太少了,起码十根才是”
“四根,顶多四根”我不禁笑骂“馋嘴丫头,这怀孕的事儿,可是你一个大姑娘所能学得的?”
胤禛回来瞧见糖葫芦,不禁微笑,然后便是搂住我温情“绮罗,想要儿子了?”
“是”我没心没肺的傻笑 “奴婢与李姐姐一样的南巡,只独她有了身孕。奴婢想着,怕是奴婢院子里的风水不好,便仿着典故,于院中立了三棵槐树”
胤禛高深莫测的只动作不言语,我便也住了口,这厮人精,不信我的话,我便也懒怠了补描。
“绮罗”临睡的前一刻,胤禛忽然唤我“你若都这般乖巧,该你的,爷自不会亏你”
该我的?什么是该我的,小妾的那点宠遇,老娘从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