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 1701年八月十五)
帐篷里避了两日风头,便到了八月十五。想到要进宫贺节,我便一脸沉痛。春花一边替我梳头,一边与我宽心“主子,您担心什么。今儿这么多人,那牛头女人翻不出什么花样”
我叹了口气,嘱咐春花“我不在,你小心些,那女人说不定要找你麻烦”
春花怔了怔,摇头不信“哪儿能呢?”
“怎么不能”我捂着胸,因为还有些隐痛“这叫迁怒。这两天没一丝动静,我心里便很不安,总觉漏掉了一桩事”
“这个诺敏平白无故的为啥要找上我们?”我问春花“先是抢兔子,再是要马,我怎么想怎么觉着她是诚心生事儿的意思。”
“若说是为十三阿哥”我沉吟“那她就该寻富察才是,找咱们,能有什么用?”我摇头“若为四阿哥,哎,”我叹了口气“她是科尔沁的正牌格格,又有封号,决没有做小的道理”
“春花,你也替我想想,这件事到底还有什么漏儿?”
“您想太多了”春花难得的叹了口气“您放心,您前脚一走,我便躲起来。甭管谁来找,我都不出来。”
露天篝火晚筵,我尾巴一样的跟着胤禛,即便他去如厕,我也立在外面守着,不给太后身旁虎视眈眈盯着我的诺敏一丝机会。也不知三日前那把弓到底砸诺敏哪里了,哎,我叹息着可惜,若能砸肿她的脸,今晚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了呢?
胤祥明了我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摇摇头,将昔日他的位置让给了我,自坐到我下首。左胤禛,右胤祥,两个阿哥夹着,我始觉安心,方咽得下烤肉和面饼。
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拼酒。胤禛端着酒杯与太子敬酒,我也少不得端着杯子相跟。偏胤禛喝起了兴,当在家一样塞我一酒壶,我便乘机放下自己的杯子,专职倒酒。
太子,太子妃,大阿哥,大福晋,三阿哥,三福晋,与这些哥嫂一一喝过。再与五阿哥,五福晋,八阿哥,八福晋这些弟妹们喝。其他人都好说,偏到了十四阿哥胤祯这里,出了变故。
喝完一杯,胤祯抓过我手里的酒壶给胤禛倒酒“四哥,这杯,弟弟敬你”
“这杯,敬小四嫂” 胤祯将一个酒杯替到我手里。
我呆了片刻,瞧着胤禛不知如何是好。小四嫂是对李氏这个侧福晋的尊称,我若冒领了,这事儿可大可小,全赖胤禛的态度。只是对于他的态度,我还没有摸透。
胤禛沉着的喝完手里的酒,放下杯子,然后拿过我手里的酒,淡笑着说“十四弟,郭络罗氏素有心疾,太后刚使了罗美瞧过,不能喝酒。今儿这酒,我替她喝了如何?”
不待胤祯答言,胤禛便自饮了酒,放下杯子,斜睨我一眼,我赶紧换了一个酒壶提着在手中,心里了然,自己在胤禛的天平上,还远不及李氏分量。
蒙古的王爷额附尤其多,一个接一个过来,走马灯般过来与胤禛唱祝酒歌。歌罢,再与胤禛挂上一根哈达,胤禛便就得喝酒。不喝,那就是破坏安定团结和谐的晚会气氛,胤禛与人前最要面子,何况其天性原也是个酒鬼,所以但凡有人过来敬他,他必定是一口而干。
喝,喝,喝,喝不死你,我怒骂着,将自己喝的白水灌进酒壶,倒给胤禛。显然这波蒙古人没啥好心,没准还就是诺敏背后使坏,待得胤禛一倒,她再来寻我麻烦。
心惊胆战的看着胤禛一口蒙下一杯白开水,也不知是喝得太快没品出味儿来,还是喝木了嘴,又或者,胤禛自己个儿也吃不消,总之胤禛神色没变,我也就放了心,下意识的又去寻眸诺敏。撞见我的目光,诺敏的眼睛很闪了两闪,然后便立了起来,消失于宫女太监身后。
场中音乐呼啦一变,上来一群舞娘,抱着酒坛顶着大海碗,跳劝酒舞。跳着跳着,这群人跳下了舞台,四处旋转着给男人倒酒。这次我瞧清了,打头的便是那个诺敏。
瞧着那个诺敏花蝴蝶般穿过了康熙,太子,大阿哥,三阿哥,转到胤禛跟前,我便知不妙。瞧着那一大碗酒,胤禛真若喝了,还不得醉死。
如何是好间,胤祥莫名阻到胤禛跟前,正接住诺敏的酒碗,从容喝了,转而抓过酒坛,倒了一碗,唱起了饮酒歌“拉起胡琴哨上梅,咱二人唱几声,:头一回见面有点生,管他生不生唱几声”
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饮酒歌,我入迷般看着素日从未觉英俊的胤祥,声情并茂的石化了诺敏,然后再瞧着牛头诺敏机械般喝下那一大碗酒,满脸飞霞般旋而去。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看情形,诺敏确是对胤祥有意,而胤祥,似乎也不讨厌诺敏,还有,今儿富察也没有来,难不成是富察居中使坏?
收回目光,正撞上胤禛幽黑的眼眸,我赶紧正了面容,不提防胤禛的手臂搂到腰间,我惶恐的四下张望,胤禛偏贴着我的脸,贴得我一动不能动。
“你真这么怕她?”胤禛贴着我耳边询问。
“奴婢,奴婢”我诺诺半天,不知该认还是不认,其实我怕的不是诺敏,而是我捏不准胤禛的尺度。科尔沁虽说是江河日下,但皇太后还在,且胤禛又最要面子,他决不会为了我,结怨科尔沁。所以,我惹不起诺敏,便只能躲避了。
“你真是”胤禛高深莫测的止了话头,离开了我的脸。我不禁出了一口气,旋即发现不只何时肩上多了一件披风。
平安的回到下处,伺候胤禛更衣梳洗完,换自己个儿卸妆,忽发现回来这么久,居然没见到春花。
“秦栓儿,春花呢?”我着急的询问。
“回来便没见到,想必春花姐姐已经睡了”
不可能,我慌慌张张的穿外衣,被胤禛喝住“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高无庸,你瞧瞧去”
“喳”高无庸领命而去,我则如热锅上蚂蚁般在帐篷里打转。瞧见高无庸进门的气色,我便知最大的祸事来了。
“贝勒爷”我跪到胤禛脚边哀求“这祸是奴婢惹下的。求贝勒爷赶紧把那个马给诺敏格格送去。只要春花能回来,要打要罚奴婢都认了”
胤禛坐床边合眼掐佛珠,盘算良久,终于表了态“高无庸,将马给诺敏格格送去”
话音未落,便听到春花欢快的声音“主子,您回来了”
春花没事,我身子一软,放心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