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震惊不止地看着夏侯梓，噎的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爱你师父，你最想做的事情除了为明家报仇就是帮他复国，这个愿望我帮你实现，报了他的养育之恩，但从今以后今生今世，你都要做我夏侯梓的女人。”
明月心愣住，突然大笑起来：“你在痴人说梦么，我的仇我自己会想办法报，我师傅要复国他有本事自己复，何须一定靠你！”
夏侯梓成竹在胸的说：“如果我告诉你，天莲血石世上只有我一人知道如何打开呢？”
明月心烦躁道：“我师父要成功，也未必必须指望一颗石头！”
“但他需要时间！别忘了我是他的敌人，我可以阻挠他！雪中飞已经等待时机十几年，你想要他再等多少年？”
夏侯梓的话如此犀利，每字每句都正中她下怀，她的确不舍得让雪中飞再多等，为了雪中飞她牺牲多少次都甘愿。既然他不要她，那她做了夏侯梓的女人又能怎么样，她还需要在乎什么呢？
明月心心中戚戚，一片冰凉，苦笑着：“好，我答应你，只要帮他早日复国，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师父，你还在为明月心这个叛徒生气吗？”萧芯站在雪中飞身后，心底说不出的畅快，没了明月心这根眼中钉，雪中飞才会把所有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旷野湖边，雪中飞欣长的白影迎风而立，在怒火中沉思，邪魅的眸子拉得很长，睨着这一片静谧的清湖，和那湖中皎洁明亮的月影。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在这么宁静的时候，怒火终于渐渐消去，另一种情绪却开始在心间缓缓流淌……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他离开的时候，明月心痛不欲生的眼神……
“萧芯，你觉得心儿背叛了我？”剑眉邪飞入鬓，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萧芯。
萧芯冷笑道：“难道不是么，师父，明月心根本不配拥有您的宠爱。先是违背师命放过夏侯梓，接着又带夏侯梓来修罗门闹事，她和夏侯梓之间暧昧不清，眉目传情是众人所见，她早就是夏侯梓的女人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清风吹起雪中飞雪白的衣袂，徐徐在空中飘舞着，看得萧芯目眩神迷，整颗心都要醉掉了。雪中飞付之一笑：“你可知今晚她给为师拿来了什么？”
“什么？”
“天莲血石。”
萧芯一愣：“她得手了？”
雪中飞淡淡的说：“我的心儿是个什么人，我最清楚。”
“可是师父！你不只有一个心儿，我也是你的芯儿啊！”
雪中飞终于转过身，仙子般的俊脸露出妖冶魅人的笑颜，向她伸出手，“过来，让为师仔细看看你。”
面对雪中飞难得的柔情，萧芯欣喜若狂，面上升起绯红的红晕，疾步走上去，充满渴望地望着雪中飞：“师父，我也是喜欢你的，我，我已经默默喜欢你很多年了……啊！”一个低呼人已经被揽在雪中飞怀中，修长的手指轻抚她乌黑的长发，雪中飞含情脉脉地在她耳边轻声言语：“我知道，芯儿，只要你忠心辅佐我，为师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突如其来的青睐让萧芯心头悸动无比，情不自禁的抱住了雪中飞的身躯：“师父，我一定会忠心耿耿一辈子的！”
“好！看来为师该更仔细地疼疼你。”
肖芯受宠若惊地拱起身子满面通红且大胆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柔弱无骨地攀附着雪中飞，讨好地将手指滑至他胸前欲解他的衣服，却被他抓住用力拉下……
哼！过了今晚，她肖芯什么也不比她明月心少，明月心能从雪中飞身上得到的她也有，还要比她多更多！
清晨，夏侯梓同往日一般体贴地给明月心挽发髻，明月心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告诉我天莲血石的开法？”
夏侯梓将发簪插在她头上，再细致轻柔地为她画眉，一边轻轻勾勒一边说：“这要看你的表现。我给你半年时间，这半年中只要你的表现令我满意，我就告诉你。”明月心焦急道：“半年太久了！”
“如果你不想等，我不会强迫你。”
“你要我怎么表现？我已经与你同床共枕，还需要什么？”
“明月，我要的东西都不难，你做的出来，我就告诉你。”
明月心扭过身问：“是什么？”
夏侯梓的指腹沿着她细腻娇好的侧脸轻抚，缓缓地说，“从今日起，不经过我允许，不可以再穿红衣。”
明月心点头答应。
夏侯梓继续道：“本王想看你跳舞。”
明月心当头一愣，随即拒绝：“我不会！”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他能提出这种要去，这简直不可理喻！
“不会可以学。”
夏侯梓倏尔抱起发愣抵触的明月心一个旋转坐在椅子上，让她坐在自己怀中，手掌拂过明月心凹凸有致的身躯，每到一处便引得她僵硬轻颤，他暧昧道：“用你曼妙的身姿为本王跳一支舞……”
手指滑上她的香腮：“用你迷人的声音为本王唱一支歌……”
继而牵起明月心一只葱白玉手落下一吻：“用你灵巧秀气的手指为本王绣一只荷包……”
最后亲吻明月心诱人的红唇：“这些还不够……”
夏侯梓的气息喷洒在她面上颈间，这暧昧而尖锐的要求令明月心心头泛起涟漪，清水般的目光躲避夏侯梓炽热的视线，隐隐有些愤怒，却依旧心不甘情不愿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你睡梦中总叫着你师父的名字，我希望这个现象消失。”
结果，明月心被气笑了，妩媚的勾住夏侯梓的脖子讥讽起来：“要我爱上你？恐怕要等到下辈子……半年，是不是太短了？”
“哈哈哈……”夏侯梓爽朗一笑：“那你就装给我看！半年装不出来，就装一年，这辈子装不像就装到下辈子，我等你！”
砰！梳妆台被明月心愤恨一拳击裂，猛地从夏侯梓身上站起，刚擦过胭脂的脸色更红了，大叱一句：“卑鄙，无赖！”
双袖怒扫忿忿将梳妆台前物品全部挥落在地，乒乒乓乓作响，珠钗玛瑙散落一地，小丫鬟莹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一拾起：“王妃息怒！”
夏侯梓却不恼怒，依旧挂着笑：“本王向来一诺千金，你做得到，这天莲血石的开法就给你。而且，我很有耐性。”
“哼！”明月心赌气不语，甩袖出门。这明摆着是纯心耍她！
庭院深深深几许，无风亭内，明月心不知静坐在那里多久，满怀心事，她不知选择留在夏侯梓身边这个决定是对是错，让她唱歌跳舞绣花？
自己就像被耍弄的小丑。明月心从小跟着雪中飞，除了会杀人这些平常女儿家的东西一点都不会。
无风亭，真的就无风么？
这里的风一点都不小，好像有东西被吹落到地上，那东西是隐形的，摸不到看不到，是从她心上掉下来的，她明显感到微微的疼痛。看看身上的衣服，没有了红色，她开始不习惯。她想到过去这十几年，生活其实是非常枯燥单调的……
她只穿红色衣服，因为雪中飞让她穿；
只梳一种发髻，因为没有人给她梳头，她只会最简单的那种；
她只会杀人，师傅想要谁死，她就想尽法让谁死……
除了这些，就什么都没有了……
似乎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雪中飞展开的……
如果没有遇见夏侯梓，今天她一定还可以跟在师父身后，被师父宠信，受师父垂青，可遇见了他，一切都改变了。夏侯梓好可恶，比谁都会演戏！
“王妃！”莹莹走过来给她披上一件外套，酝酿许久终于忍不住道：“王妃，王爷这个人真的很好，您不要这样赌气了。他一定是为您好才这样要求您的。”
“为我好？”明月心自嘲道：“我需要么！他这奸诈之人，会真心待我这个敌人好么！”
莹莹咬了咬嘴唇很认真地说：“王妃一定误解王爷了，王爷从来是向善的。您是对他不了解，咱们平兴王府没有一个人不信服他，不誓死效忠。莹莹来到王府有三年了，这三年里王爷从未恶意体罚过任何一个下属下人，他所作的每一件事都尽量对身边的人好。譬如我，王爷是我的恩人，那年黄河发大水，又闹灾旱，我们家乡瘟疫横行，我爹娘姐姐全都病死，那时我也不想活了，若非王爷在黄河前救了我，我也跳河死了。他没嫌弃我感染疫毒，将我带回这里救治，和我同时被带回来的孩子不下百人，养在府里，供吃住还请了好师傅教我们读书识字，这样的好人世上能有几个？两年后王爷发给我们年纪稍大的孩子每人二百两银子，自己选择留在王府还是出去自由谋生，许多人都舍不得走，我也选择了留下来……”
莹莹讲到这里，感动的淌出两行晶莹剔透的眼泪，抹了抹才说：“我要报恩，王爷救过我，我就回报他一辈子……”
“您如果不信我说的，还可以去问守门的阿五、阿六，我们都是一同被领养回来的。莹莹不明白，这么好的王爷，天下怎么就有这么多人和他作对，我为王爷感到委屈……”
“好人……”明月心不得不承认，此刻她非常动容，她眼中卑鄙讨厌的夏侯梓到了莹莹嘴里变成了大善人！
好人这个词，对明月心来说也是这么陌生……
长这么大，做了这么多年杀手，她们修罗门的人就从来没被世人说过是好人。夏侯梓是好人？她不懂这个概念，在她的世界里，雪中飞就只讲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是敌人的人和不是敌人的人。
“什么是好人……”明月心喃喃地说。
聪慧的小莹莹的眼光闪出一点精光，说：“好人就是心地善良的人啊，一个人如果心地不善良，他就算再厉害也不是好人。但只要一个人心地善良，即使他在这个世界有很多仇人很多敌人，他也是好人。”
明月心得火气渐渐平静了，思绪飞出去很远。过了一会儿，她说：“回去。”
莹莹欣喜道：“嗯，王爷还等您回去一起吃饭呢。”
“等我？”
“是啊！”
踏入房门，撞上夏侯梓那一束寻视的目光，明月心有些不自在，他还是那么笑着，吩咐下人换上新的饭菜，说：“气消了么？”
明月心就这么轻易地愣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本来是他把自己气走的，现在反而自己像闹别扭需要人哄得小孩子，夏侯梓却像是哄着她等她回来吃饭的人。
莹莹给明月心拿下披风，她走到桌前坐在夏侯梓的对面，刻意不看他淡淡地说话，好像在自言自语：“深秋快入冬了，外面有点冷。”
又说：“无风亭的风很大，不知道是哪个白痴起的名子……”
她还记得第一天做王妃的时候，莹莹给她讲过，无风亭的名字乃夏侯梓亲笔所提。字迹挥洒自如，行走如风。
躲避开夏侯梓热切的视线，挑选一双紫竹筷子和一只青花瓷碗，碗筷碰撞发出叮的一声，清音短促，不知怎地就敲在了她心坎。
加了饭，夏侯梓屏退他人，只剩他们两个，一股窒息般的压抑感压得明月心喘不过气，默默地夹着纯白剔透的米饭一口一口的吃，偏不肯多夹几次菜，因为只要伸手夹菜就要抬头，抬头就要面对夏侯梓。
直到夏侯梓揭穿她的掩耳盗铃，亲自把各种菜加到她碗内，换来她厌恶排斥的眼神，他也不以为然：“你怎么吃都是美的，有什么好难为情？还是我真这么让你食不下咽？那你就当我不存在。”
当空气么？这世界上有这种空气么？把人盯得发毛，还厚着脸皮叫人当他不存在。
事实上在修罗门这些年明月心习惯了一个人吃饭，早中晚都有人将饭菜端进房里，修罗门每一个弟子都如此。雪中飞同样如此。她曾幻想若每天能和雪中飞一同吃饭是什么滋味，可是从来都没实现过，最后她习惯了一个人。
明月心眉头一蹙又将不喜欢的菜夹出去，既不喜欢辣，也不喜欢甜腻和油腻，夏侯梓含笑地瞧着明月心有趣的小动作，等她夹完了，却又把她夹出去的菜类重夹了一堆塞在碗里，惹来更生气的眉眼：“夏侯梓你无不无聊？”
夏侯梓像一个老人家叮嘱小孩子似的，含笑说：“你太挑食了，想知道血石的开法？那么今日起也不可以挑食。”
明月心柔软的部位被生生触动了，她还隐隐约约记得一个情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当时的小手还没有此刻一半大，吃饭的时候在胸前捧住一只小小的碗用筷子一下一下挑出碗里的葱花蒜瓣，爹娘又给她挑回去跟她说：明月，不许挑食，挑食的孩子长不高！
这一次她没拒绝夏侯梓，夹出一颗青椒含在嘴里，舌头沾满辛辣，很快从飘渺的记忆里抽出来，瞪了夏侯梓一眼继续吃自己的。可刚吃下几口，她就斜过头定住不动了，执拗似的盯着窗口正当空的一片积雨云，云还没湿透，她的睫毛先湿了……
时光实在无情，才十三年而已，爹娘的模样在她如今的记忆里已经如此模糊不清，她闭上眼睛无论如何都再也追忆不出他们确切的样子……
终于有这么一天，她连自己亲生爹娘的相貌都记不住了，不论怎么用力想，都再也想不出来。
叹一口长气，夏侯梓面色也凝重起来，“啪嗒”将筷子一撂：“算了，不喜欢吃就不吃了。”
起了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顿住，无奈道：“我不要你的命也不处罚你，跟了我即使不情愿，难道就非要这么委屈么？”
明月心也搁了筷子站起来：“你就是在诚心捉弄我！我给你做杀手还不行吗？你现在有没有想杀的人，我给你杀，杀人比你现在要我做的这些更容易，更有用！”
夏侯梓却道：“死，比杀人更容易。我要你这个人，就是要你去送死么？能为我出生入死的赤胆忠心数不胜数，何尝缺了你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