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目录:小菊花历险记| 作者:冷倾衣| 类别:都市言情

    第八十八章

    八角花灯摇曳,满目杯盘狼藉,弹唱的艺人退了出去,我看见角落里有放着乐器,是一支青竹箫,便走上前,拿了起来,淡然说道:“菊华身世飘零,承蒙各位关照,才能有今时今日,今天我就奏萧一曲,聊表心意,也送瑾瑜一程。”

    怀瑾瑜睁着醉眼看我,拿起桌上的象牙筷打着拍子道:“菊华公子,那日我父亲大寿,你原本是要奏一曲凤求凰的,如今,我就要听哪一首凤求凰,不知可否?”

    我涩涩一笑道:“当然可以,谨祝怀公子早日觅得佳人。”

    我才说着,深井水便开口说道:“早知道你今日会来,我就应该把那青玉箫带过来,上次修葺荷花池的时候,工匠从水里捞了上来,我用泉水洗净了,如今已和当初一模一样,那样的箫只能配菊华公子这样的人。”

    我淡笑道:“箫不在好坏,只在吹箫之人,若是人心中有情,纵是竹箫,照样能婉转流觞,若心中无情,就算是用那青玉箫,吹出来的,也只不过是一段了无生气的曲调而已。”

    深井水摇了摇头,复又一笑道:“那不知菊华公子对瑾瑜这管箫,是有情还是无情呢?”我心知当初我也算帮过他,如今他与怀瑾璃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想要撮合我与怀瑾瑜,那也是人之常情,可如今我心中除了张少麒再无他人,于是也只好推却道:“菊华心中已有一管竹箫,青玉箫还请镜水公子自己留好。”

    我低眉,吹起了《凤求凰》,熟悉的曲调,可如今它却变成一曲送别之曲,幽夜中在清秋河畔缓缓传出。

    白怜花送我回月老祠,我想起早晨在花车上见到泽霜的事,忍不住开口问起了事情的原委,白怜花神色淡淡,叹了口气道:“今年也不知道是谁出的新规矩,每个楼都要出两个人,这也就算了,还非要两个一起表演一个节目,你也知道我善舞,原本你在,定然是让你来为我配乐的,可是你走了,楼里面一时也找不到什么人顶替,结果那个什么泽霜就来了,我听说你们以前是很要好的,你为了他吃了不少苦头,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回来呢?”

    他问我,我自然不知道,天底下能从小倌楼里面出去了之后,再接二连三回来的人,只怕除了泽霜,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吧?我想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笑,可是又想到他生性单纯,这一次又进了长春楼,也不知道会闯出什么祸事来,又补充道:“白公子,他这次进来,是卖艺呢?还是卖身?”

    “当然是卖艺了,你看他那张冰山脸,卖身谁要啊,他现在在长春楼红着呢,听他弹个琴,还要排队呢,不过他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次都会蒙上面纱,今日坐在花车里面,若不是有纱帘盖着,只怕他也要蒙着脸,没准你还认不出他呢。”白怜花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在指尖把玩着,一颦一笑皆女气,当真是专业的没话说。

    我皱了皱眉,想起当初泽霜为了不接客,置自己生死于不顾,这次重返长春楼,想来必有隐情,于是便凑到白怜花耳边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我弄进长春楼不让人发现的?”

    白怜花支起身子,身子后仰打量了我一番道:“你这张脸,长这么好看,想让人不记得也不容易啊,要跟我进去,除非得先破个相。”

    我顿时后背冒出一身冷汗,睨着他道:“你在动什么歪脑筋啊?我可不愿意毁容。”

    白怜花掩嘴笑了笑道:“胆小鬼,不过是给你化个妆而已,我最近也正好缺一个乐师,那个泽霜冷傲如雪,让他配合我练舞,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如你来帮我,只要我在清秋节得了花魁,我就可以和萧大人双宿双飞了。”

    白怜花抬起头,一脸的美好幻想,我不忍心打击他,便旁敲侧击道:“你喜欢萧大人,萧大人知道吗?他为什么不给你赎身呢?”

    “我如今是个小倌,有什么权利去说喜欢谁喜欢谁,等我脱了小倌籍,到时候我再和他去说,他就不好意思在拒绝我了。”没想到平常看他挺嚣张跋扈的,想起事情来还井井有条的。他接着说道:“他也曾提起过要为我赎身,但是那笔银子,估计得是他几年的俸禄,他那么老实的一个人,我可不愿意他为了我背上一身债,我想好了,只要我得了花魁,老爹放我走了,我就跟着他,反正他要不要我,我都跟着他了。”

    他说完,一双灼灼生辉的眸子转过来看着我道:“说好了要帮我的哦,我会对老爹说,你是我以前在金陵认识的乐师,专程来京城帮我参加清秋节的,你说如何?”

    “你确定他们不会把我给认出来吗?”我还是有点担心。

    “胆小如鼠,还说自己不怕死的呢!”他戳了戳我的脑门,摇了摇头道,“等下跟我去夜市买几样东西,帮你装扮好了,要是别人能认出你来,那铁定就是你演技太差了,怨不得别人。”

    切~说我演技差,摆在现代我好歹能拿个奥斯卡影帝的好不好,我不屑一顾道:“哼,自己化妆技术差才是吧,我的演技,没问题。”

    我两一拍即合,车子停在闹市区边上的一条小胡同里,他下去买了几样东西,才笑嘻嘻的上了车,从一个大包裹里面拿了好些东西出来——眉笔,粉盒,胭脂,假胡须,浆糊,镜子,还有几件粗布的衣裳。

    我们先回了月老庙,白怜花在我的客房里面调和那些粉盒子,过了半晌才把我叫了过去道:“快过来,我好久都没给人化过妆了。”

    我看他摆弄那些瓶瓶盒盒的手法,很是娴熟,倒像是以前弄习惯了,便开口问道:“你一个花魁,怎么对这些东西倒这么熟悉呢?”

    他挑眉一笑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古戏子与倌妓是不分家的吗?”他拿起笔在我脸上慢慢的描着,边描边说道:“我十四岁的时候,便是金陵城最炙手可热的名倌了,只可惜不小心得罪了权贵,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才不管你是花魁或是名倌,不听话就教训呗,结果呢,给了我一碗毒龙草,想把我给毒哑了,后来我虽然吐了出来,可是嗓子还是坏了,唱不了曲了,戏班子就把我卖给了小倌楼。”

    他说得很轻松,仿佛这一切并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一样,忽然又停下了笔,仰下腰看了我几眼道:“好久没画这中年装了,看上去还有些样子,等我贴上胡子,看你还能不能认识你自己。”

    我皱了皱眉,一脸惊叹的开口道:“你的声音已经这么好听了,还是被毒药毒过的?那你原来的声音,岂不是天籁之音了?”

    他皱眉,好像是在回想他以前的声音,半晌才吸了口气道:“等你哪一天有机会去金陵城,你问一下秦淮河上的恩客们,记不记得以前天音班的白公子,你就明白了。”

    这是我第一次和白怜花这么深入的交谈,忽然觉得他原来也是这么一个精彩的人,我顿时又自惭形愧了起来,百无聊懒的拿起镜子,一张大众脸就这样出现在镜子里面……我不可置信的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皮,被白怜花拦住了道:“千万别这么用力,掉下来了还要补好一会儿呢,你以为我容易啊。”

    我完全已经惊呆,此时双目呆滞的样子配上这一张大众脸,只怕连王母都认不出我是肖菊华了,我感慨万千道:“你有这种本事,为什么不偷偷化个妆,然后逃出长春楼呢?”

    他瞪了我一眼道:“你说的容易,长春楼规矩怎么严,况且耳目众多,就算我逃了出去,难保哪一天还会被抓回来,被丢到夜欢楼,去做那最下等的皮肉生意,像我们这样的人,若是等不到好恩客,还是自己多攒些钱傍身的好。”

    我低下眉头,忽然又想起了子昕,他终究是等到了好恩客,却不想这么早就去了。白怜花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情绪的转变,伸手勾起我的下颌道:“快,给爷笑一个。”

    我噗嗤一声,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给我贴上了两捋小胡子。

    他双手负到身后,一本正经的咳了一声道:“嗯,不错不错,肖郎半老,风韵犹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