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望着她手脚不知如何自处般仓皇逃开的纤细背影,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抬手间,丰田的后备箱立落地合了下去,他随即钻进自己的车里,轰隆隆的引擎声向庄园外奔驰而去。
缩手缩脚地,乔可终于把车钥匙还到了接待小姐的手里;再溜着边找到了洗手间,直到人坐在了合拢的马桶上、隔断门锁起,女人这才呼出一口长气。
腿上,是被破坏得彻底的名牌礼服;她现下的罪,又多了一条!酒会上半路逃跑、还把昂贵的礼服扯了个稀烂!这是钱啊,这是钱……想着明天她妈妈脸上的寒霜,乔可就不禁打起寒战!
愁眉苦脸间,洗手间的门又被打开,清脆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听说你最近跟谢四少走得很近啊?”一个女人的声音,年轻、充满磁性;“过了明路了?”是不是,还有一丝羡慕?
“呵,”另一个女人笑得突然,“别做梦了;四少他什么时候对女人正经过?我可没这个野心、也没时间让他来伤我的心。”
又是那个男人?乔可坐在马桶上不由得皱了皱眉;那灌木丛旁边的男人,不是也被那颗悲哀的‘白菜’称作“思绍”?原来,全名竟然是‘谢思绍’……
“少来了,跟我还藏着掖着么?”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却不知这提问者使了什么手脚,只听得另一个女人娇笑着求饶起来。
“好了,别闹了;就是睡过一夜罢了。”她说得坦然而得意,乔可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种事,用这样的语气说?
“哎,”另一个女人压低了声音,像是最亲密的梯己话儿,“听说,他那个很厉害啊?”
女人的娇笑声再次传来,直到不知又被施了什么手脚,只好再次求饶,“我说我说……不过说真的,是得不得了!一个晚上不知道被他弄高了多少次,现在一想起来我身上都要抖;从来就没那么舒服过……”
“切,”女人不知道是羡还是嫉,“没下文了?”
“这圈子里谁不知道谢四少啊,他玩女人难道还要负责么?”
“哼,要是我就没这么容易放了他;一定把他抓得死死的!”她说得信誓旦旦,这种事,也可以拿来当作人生目标么?
“呵,”另一个女声里却满是嘲讽,“你觉得你老子了不起了?不看看谢家又是什么家庭!别说你恒昌集团了,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儿,在他那家世面前也得干吃哑巴亏,谁动得了谢家?!谁又动得了谢四少?!再说了,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门开门又合;两个女人‘叮咚’着踏出了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的乔可,直听得唏嘘不已,自己都不知该做何种感想;可是渐渐的,转念间心下却是有了别样的主意。嘴角一抹狡黠的微笑,这下,自己身上的罪可都有了出路;而且,没准儿可以一劳永逸了!
一念至此,换衣服都换得干脆而愉悦。片刻后,一身恤、牛仔的乔可,已是站到了洗手间的门外;手上拎着那件半残的白色礼服,现在,只要顺利溜到门口,一切就都妥了!
“乔可?”
正在得意中踌躇满志的女人,还未迈开脚步,只听得身后悠悠传来一个淳厚的男声。
下意识地回头,瞬间,被钉在了原地。
竟然,是他?
记忆中,陈旧的、泛黄的、却笔挺的白衬衫,早已变成了真正昂贵的面料;男人,比六年前更显得挺拔而英俊;如墨的眉眼,直看得人心跳也漏了三拍。
乔可一直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她的审美观一直都定位于那些单眼皮男生;当她再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所有不可言状的个人喜好,全都找到了答案。
是的,那一对薄薄的、英朗的眼睛,纵少风情、却富神韵;精睿炯奕、专注赤诚,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记忆。都说薄唇的男人无情,可是这样一对棱角分明的薄唇,长在他坚毅的脸上,却只觉得说不出的妥贴与美好。
“你怎么在这里?”男人,还是如彼沉稳的声音;低低的、拔弄着别人的心弦。
“啊……”忽地意识到手里拿着的半截礼服,乔可不假思索地就把它藏到了身后;她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竟然是来被人挑选的‘白菜’,即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也没关系,可她就是不愿意让他知道!
“我……我来找人。”慌乱中,好不容易找到的借口,来不及思索是否合情合理。
程向东的嘴角却是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女人手中的礼服早被敏锐的目光捕捉个正着,刻意的遮掩却更加平添了男人的苦涩触点;一念及此,男人前一秒钟的万种挚情专念却只是幻化成了一抹饱含记忆、略带些苦涩的微笑,瞬间挂上了嘲讽的意味。
“乔二小姐,”一旦回忆被勾起,那么最初的、甫一见面时发自内心的情绪也就蒙上了理智的色彩,转瞬间连称呼都变了,“你穿成这样,恐怕很难找到目标吧?”
他的眼光,缓缓扫过这女人普通至极的恤和牛仔裤;乔可忽然之间,就觉得这男人的眼神全变了。
似乎刚刚那一见面时的坦承,只是一个幻觉;原来,他看她的目光,跟那平头黑西装没什么两样!
怔怔地,答不出来;乔可这才从最初的岁月里走了出来。这个男人,曾经,是她亲手把他伤得彻底,现在,她难道还指望他像从前一样温柔而诚挚地待她么?
灰心伴随着失望,乔可实在觉得想不出任何话好讲;尴尬地顶着一个僵硬的微笑,“我有事,先走了。”
再扭过头的时候,眼角却是湿了;也许,不见面都还好些。至少还能维持着,六前年对这个人的记忆……
而现在,当一切都被现实打碎,她只想跑得越快越好;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一下,”男人却从身后大步赶了过来,一手扯在她的臂弯,边说着边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打给我!”
名片,被插/进了她上身恤胸前的口袋,乔可下意识地一缩,脑海里忽地就想起那个灌木丛边被人察看胸部的‘白菜’,悲哀地相似……
男人却仍旧不依不饶,边收回手,边在她耳际说了一句,“想找,考虑我;要什么价码,也许我现在出得起……”
女人的背影,走得绝决、而且慌乱;他看得到她眼角的湿润光亮,男人愣在原地、呆望了良久,一拳打在了身旁的墙壁上!
程向东,这六年来,你无时无刻不想着飞黄腾达、不要命地渴望成功;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刻?
可是,当真你能站在比她高的地方,为什么,却没有一丝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