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的海靖仍是懒洋洋的没精打采,只要杯果汁,配餐也一口不吃。他说是这些天过于疲劳,没有休息好,再加上有点感冒,所以不舒服只想睡觉。
“老师,那个女人真的追到机场来找你,是不是您太激动了,需要平静一下啊!”乘着费格铭去卫生间,叶婉婷的好奇终是忍无可忍,到底问了出来。
“如果你觉得我们都需要平静,就不要再问这个问题。”海靖挑起眉头看她,他加重强调“我们”两字,赤~裸裸地发出威胁:“否则,我一定将阿兰这十天的行为一无保留的、详详细细的、全部都告诉他。”
叶婉婷即刻乖乖地闭严了嘴巴。
阿兰,法方的一位经理人,从见到叶婉婷的第一眼开始,就开始对她用出了各种****,无论叶婉婷怎样讲自己已经有了男友对他不感兴趣,阿兰都是咬定青山不放松。
十天来,白天在展馆里跟着她跑进跑出,晚上再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到酒店楼下,几乎寸步不离。只要有时间,就会说一声:“叶,我爱你!”
直到叶婉婷再也不能计较什么淑女风范、什么国际邦交,大吼一声:“阿兰!我不可能喜欢你!请你别再跟着我!”
高大的阿兰终于佝偻起肩膀,离开她的视线。展会过后,就消失于茫茫人海。
小心地回望一眼,还好费格铭尚未出来。叶婉婷立即坐上中间的位置,将那两人挨在一起聊天的可能完全排除。再帮海靖要来一床毛毯,小心地替他盖好:“老师你睡会吧,要是能睡到家,肯定什么病都好了。”
海靖终于满意地笑笑,闭上眼睛。
十个小时的行程,费格铭只眯了一小会儿,翻看他手中的材料,始终沉默不语。叶婉婷终于还是倦了,靠上费格铭宽厚结实的肩膀,沉沉睡去。
醒转时,她发现左手边,熟睡的海靖面带微笑,额角上有一层晶莹的薄汗沁出。再转至这边,费格铭正眯起眼睛望向舷窗,倒似在沉思。
舷窗之外,正是霞光灿烂,为他英俊的面庞罩上层金色的浮光,叶婉婷一时挪不开视线。
清晰的棱角,睿智的目光,早已褪去了曾经的年少轻狂。
飞机上的旅客基本都进入梦乡,静悄悄的客舱内,只偶尔会有轻微的鼾声传来。
见叶婉婷醒来,费格铭轻笑了下,抬手抚平她睡乱的头发。
就仿佛是第一次与他这样靠近的相望,心止不住的狂跳起来,叶婉婷猛然间觉得,费格铭的微笑,竟是可以倾倒众生。
“怎么这样看我?”费格铭贴近她的耳朵:“才认识到我有多好?”
叶婉婷点点头,闭上眼睛靠住他,要将这一幕深深地印记到自己的心房:“是,我好像刚刚才知道,原来我有这么幸福。”
这一生,有自己赚到的幸福,还有更多的,是你给的幸福。
二00九年年末,叶婉婷又拿到一个全国性的创意大奖,而且不再是以新人的身份。她用真正的实力,封住那些八卦者的悠悠之口。
合同期满,叶婉婷接受了新的聘书——服装设计师。新的一年,新的身份,去掉了助理二字。
她开始独立工作,有些客户甚至已经指定要她来做主设计师。
相反,海靖倒再无意于任何赛事、奖项,总像睡不够似的,哈欠连天的没有精神。
海靖并未有表露过任何的妒忌或者不满,他不停的吸烟,好像要在浓浓的烟雾中找寻创作的感觉。有时,他的作品真的会呈现出一种空灵的美感。
情绪高的时候,他夹着细长的香烟,喷出口白色的圈环,脸上是一种耀眼的异色。那时,他就会得意地叹息着:“唉,怎么办?我似乎没有办法超越现在的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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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转流年,光阴就在日月无声的交替中,不着痕迹的慢慢溜走。
二0一一年到来的时候,叶婉婷正赶赴香港参加夏季的时装展会,身后跟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孩——她的实习助理,蓉蓉。
展会结束,又即将到这一年的春节。叶婉婷却直接去了市,参加刘天宇和赵琦的婚礼。
这一对欢喜冤家,终于磕磕绊绊地走上了红地毯。
费格铭在周末也赶到市。他与叶婉婷同时应邀肩负着重要的身份——伴郎与伴娘。
婚礼上的告白,刘天宇面对赵琦深情款款地说道:“我——刘天宇,要用我的后半生,偿还你——当年送给我的十袋牛肉干……”
总是叽喳不停的赵琦,早已经化为娇羞的绝代佳人。在欢呼声中,转过身,将手中的百合花球倒抛向前来道贺的宾客。
花球在数只手上跳跃翻腾,最后竟然落到了费格铭的怀中。
止不住的心生摇曳。
那些琐碎的过往,随着岁月变迁,竟然都化成细小的温暖,重新不间断地涌上心头。
费格铭含笑将花束递给叶婉婷:“都说接到新娘捧花的人,就是沾了喜气,下一个要结婚的。叶婉婷,今年,我们的约定已经到期……”
“……还有几个月吧……”本还快活着的叶婉婷,忽然觉得心头一紧。
看着脸色突变复杂的她,费格铭心中如漫卷起一道寒风,口中仍若无其事地道:“好,就算到年底,也不过是十个多月。从现在开始,倒计时。”
从机场出来,费格铭先送叶婉婷回家。冬季天黑得早,房间里没有透出一丝光线,黑洞洞的。是周欣听说弟弟的病情又有反复,和叶宽急急赶去了医院。
叶婉婷匆匆忙忙煮了两碗面,端出来时,费格铭已经在沙发上睡实。
没有吵醒他,叶婉婷关掉大灯,在昏暗中,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房间,也朦胧睡去。
不知多久,睡得香沉的叶婉婷忽然觉得腰上一沉,结实的手臂紧紧圈住她。
她正要转身,费格铭轻吻上她的后颈,说了声“睡觉”,就真的就睡了过去。只听他匀净的呼吸,从身后传来。
也许是他的怀抱温暖得让人安心,也许是那个婚礼让人过于疲惫,叶婉婷竟然很快又跌入香甜的梦乡。
突然的门响,让还睡在床上的两人同时睁眼,扑棱坐起时,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就听周欣叫了声:“婷婷回来了!”
身上还带着一股医院气味的她,话音未落,已经推开了女儿的房门。
眼见着周欣一对狭长的凤眸有变成猫眼的趋势,费格铭抢先下了地。
他还赤着上身,拾起搭在椅背上的衬衫,礼貌地问候一声:“妈,早上好!”
费格铭绕过周欣,直接去了浴室洗洗涮涮,留下叶婉婷独自面对有些抓狂的老妈。
“他——”叶婉婷咽了口唾沫,挣扎着说道:“费格铭他,他就是睡错了地方。”
“我当然知道他睡错了地方!”急着赶回家来的周欣,一大早就受到这样的惊吓,再镇静不下来心神,抬手点上叶婉婷的头:“你……你们……赶快给我结婚!”
叶婉婷扒拉着自己睡得毛茸茸的头发,又倒回枕头上去:“妈,还早呢!”
“早什么早!”周欣拉起叶婉婷,一声怒吼:“再早我外孙子都有了!”
“没有!就是他本来睡在沙发上的,睡迷了才跑到我房间的!”叶婉婷现在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有口难辩。
正互相瞪视的母女,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委屈的声音:“妈,婷婷她想不负责任——”
费格铭洗漱归来,满脸的倍受煎熬,倚门而立,泫然欲泣。
叶宽买了早点,才进门就听见周欣的吵嚷:“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流氓!叶婉婷,看你还狡辩!你给我立即登记领证去!快去!现在!马上!”
她就要去翻箱倒柜的找户口本。
“妈,人家民政局今天也要放假了呢,不上班——”叶婉婷反驳无力,仍想负隅顽抗。
费格铭他明明就是故意的!揪着怀里灰色大兔子软软的耳朵,叶婉婷心中忿忿不平地念着。
再说妈妈她眼睛也不花,明明两个人都穿着衣服的,哪来的外孙?
终是叶宽冷静,他将手中的豆浆油条放到餐桌上,郑重其事地将费格铭引到书房详谈。
谈话的详细内容叶婉婷不得而知,只是四十分钟过后,费格铭跨出书房门时,已是志在必得,成竹在胸。
“叶婉婷,现在,马上,跟我回家!”费格铭捞起对着书房门立正的叶婉婷就要走。
“爸!”叶婉婷回头呼叫,就差哀号:“你不会比我妈的速度还快吧,这就赶我走?”
叶宽慢慢踱出门来,脸上尽是爱与哀愁:“女大不中留。婷婷,你跟着格铭回去见他家的长辈——如果他们也喜欢你,就先订婚吧。”
“可是,马上就是春节,肯定忙着准备过年,现在去,不好吧……”叶婉婷努力地找理由。
“明天就是除夕——也可以,我家各路舅舅姨妈的都要上门,你想提前见见他们那就更好了,免得到时凑在一起认不清楚。”费格铭大度地表示可以再宽限她两天,他看着日历计算:“要不,初三也行,那天还有表哥表姐什么的也会来,更热闹些……”
“不!还是今天好了。”叶婉婷率先发声。
费家的老宅,就在市内最繁华的地段,闹中取静的一条小街。
自鳞次栉比的商业购物天地走进这条幽静的通道,仿佛时光瞬间被退去了百年。
遥控的大门自动打开,一幢精致的三层欧式小楼就隐藏在茂盛的参天古树后。矜贵中略带收敛的气息,和着隐约的钢琴乐曲扑面而来。
“我从小在这儿长大。”停好车,费格铭牵上叶婉婷的手:“房子老了,总是要维修……可外婆喜欢这里,说什么也不要搬。”
“这里,也挺好的,方便……”叶婉婷茫然地应着,脚步却是踟蹰。
“你要是觉得好,那我们就回来住。”
“唔。”
“今天竟然这么乖?”费格铭停下脚步,仔细看上叶婉婷的脸。
她澄澈的眼睛波光滟潋,好似幽深的洞穴,要将人的魂魄也深深吸进。他忍不住握上她纤细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手怎么这样凉?紧张?”
“没有……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儿……”叶婉婷是自己都能察觉出来的僵硬。
“叶婉婷!你也有这一天!”费格铭哈哈大笑起来,带着某种邪恶的开心。
他笑够了,才放开她,拉她走进门廊:“我外婆人很好的,你一定会喜欢她。外公……虽然是个怪老头,不过,你要是不高兴,就不用理睬他。”
费格铭七十多岁的外婆仍精神矍铄,正坐在琴凳上弹奏一只优美的小夜曲。见到外孙牵着女孩进门,喜出望外。
两个阿姨有条不紊地布置着春节的装点,看到叶婉婷也笑盈盈地迎上来。
脱下外套,叶婉婷里面穿着烟绿色的长裙,柔软的面料更显得身材凹凸有致。脸色衬得玉白,就如上好的美玉,湿润细腻,淡雅出尘。
外婆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和蔼可亲,又不失风趣,听说叶婉婷做服装设计,她给出的意见超乎寻常的时尚。
叶婉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费格铭开的那辆光闪闪的跑车,竟然就是他外婆亲自订购,做为送给他大学毕业的礼物。
整整一个下午,她给叶婉婷讲述费格铭小时的种种淘气,又让人搬出费格铭从小到大的照片,包括婴儿时期肥嘟嘟的裸~照、年少时穿着礼服陪外公出席各种宴会的桀骜……到了后面,外婆竟然在费格铭中学时期校际活动的照片上找到叶婉婷的影子。
“青梅竹马?”外婆摘下花镜,抚摸着照片感慨万千:“真的很好哦,我和你们外公也是从小就认识的……从二十岁嫁进费家,一转眼,这几十年都过去……”
外婆的慈祥,让叶婉婷身上升起融融的暖意,完全忘记进门前的紧张。
外公不多言语,却对连续拿到数次一等奖学金的叶婉婷还有印象,甚至记得他曾经亲自颁奖给她……
欢乐的气氛,一直延续到晚餐时间。
晶莹的水晶吊灯下,叶婉婷正举起酒杯向两位老人祝福。大门又响,阿姨迎过去,接下的,竟然是齐格勒的大衣。
“外公、外婆!”他才唤了一声,就见到坐在费格铭身边的叶婉婷。
溢彩流光中的她,有种别样的温柔,别样的风情。
作者有话要说:请假哦,俺明天去外地参加婚礼,没有时间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