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却见慕容焱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似乎料想不到刚刚还紧张兮兮的她怎么会有这般勇气来代他承认错误。
“你说,是你缠了老八带你来御书房的?”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的人慵倦地斜倚在龙椅上,目光越过慕容焱,落到青盏的身上。
“回父皇,不是,是儿臣非要拉她过来的。”慕容焱抢先说道,并且成功地吸引了那至尊的人――他的父皇。
“王爷!”青盏用语气制止他,然后将目光移向那几级台阶之上的位置,她甚至不再躲避,去直视皇帝,用冷静而恭敬的语气说道:“皇上,是小民好奇要来这里的,与王爷无关,请皇上秉公处理。”
坐在那龙位之上的人,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看着青盏,严厉地问道:“你是哪家的女儿,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直视朕。”
心中凌然一惊,青盏微微垂首,他竟然也看出了自己是女儿身?是他的目光太犀利,还是自己的掩饰做得不太好,只能糊弄一下那些没有阅历的年青人?
“朕在问你呢!”
青盏再次抬头,皇帝的语气虽然严厉,但是面上表情却不是那种很生气的样子,反而带了一丝精明、狡猾。
“我……”实在不想牵扯出大哥来,青盏犹犹豫豫地不知该怎么回答。
“老八,你说!”
青盏下意识地望向慕容焱,却见他也并无怯意,他的眼睛深邃而宁静,如天空一样的沉稳,让青盏险些以为方才看到他错愕的样子是自己眼花了,但不由得也安心了一些。
“回父皇,她……”慕容焱转头看向青盏,漆黑深邃的目光里带着满满的温柔,语气沉着缓慢,“她是苏淳熙的妹妹。”
“状元的妹妹――”皇帝意味深长地重复道,就在青盏的心忐忑不安不知道他会不会迁罪于大哥的时候,却听见他浑厚地笑声,“不愧为我延楚状元的妹妹,有胆识!”
不料皇上竟会说出这番话来,青盏讶然地抬起眸子。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青盏。”猜测后果好像不太严重,青盏微勾唇角,尽量微笑的讨人喜欢,轻轻答道。
“展开的‘展’?”
“回皇上,杯盘瓷盏的‘盏’。”
皇帝慕容启佑慢慢地支起身子,笑道:“青盏――好吧,青盏,老八你们起来回话。”
“民女谢过皇上。”
“儿臣谢过父皇。”
一番道谢之后,青盏与慕容焱相扶起身。青盏抬头去看皇帝,等待他说话,却见他的目光正饶有兴味地落在自己与慕容焱拉着的双手上,慌忙挣脱那只手,然后睁大眼睛等待那上位者的问话,亦或是说教。
“为什么替老八承认错误?”
青盏稍稍迟疑,转头看了慕容焱一眼,遂又说道:“青盏不是替八王爷承认错误,实是青盏求八王爷带青盏来的。”
皇帝淡淡一笑,转移话题:“来京城多久了?”
青盏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他问这个有什么用意,但还是乖巧地如实回答:“四十多天。”
“朕说朕在仲秋夜宴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呢!”皇帝淡淡一笑。
仲秋夜宴?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青盏有些疑惑,难道这皇家的仲秋夜宴还跑去大臣家里去过不成?可是,这京城里面这么多的大臣,还要连带家眷一起看,皇帝一个人怎么能看得过来呢?
正在她不解之余,突然听到身旁的慕容焱向皇上问道:“父皇,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青盏对此也很好奇,他们一直藏得很好,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怎么会被发现了呢?于是也抬头去看皇上。
皇帝精明地一笑,面目祥和的与方才的严厉有着极大的反差,但是,那种上位者至尊无上的气势还是掩饰不住。他不回答,目光穿过他们,向后面望去。
捋着他的目光,慕容焱与青盏同时向身后望去,并且同时看到了不远处小几上的摆设凌乱的金片,这才意识到,方才关抽屉的时候忘记把金片藏起来了,而皇上正是凭着这几片并不显眼的金片而判断房内有人的。太精明了,太细心了,连这一点微小的变化都能注意得到。青盏止不住地在心底慨叹。
“皇上,是青盏见那抽屉上了机关觉得好奇,所以才打开来看的。”青盏赶忙回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替身边的这个人承认错误。
“你能打得开?”明显不信的语气。
青盏低着头不知该怎样回答。若承认不是自己打开的,那么她之前说得话便是欺君,若说自己能打开,那皇上如果问她是怎样打开的,她说不出来,便还是欺君,所以现在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父皇,是儿臣打开的。”慕容焱向前一步,跪下来,坦白地承认道。
皇帝眼睛一眯:“为什么要打开?”
“儿臣听说那新疆进贡的天山雪莲被父皇放在御书房内,因为有一个朋友得了重病,需要雪莲才能活命,所以……”
“所以,你就来朕的御书房里偷?”皇帝反问一声,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老八,你好大的胆子啊!”
“是,父皇,是儿臣胆子大,儿臣知罪,”慕容焱抬起眼睑说道,“不过,这些都与青盏无关,还请父皇不要怪罪于她。”
“老八啊老八,”皇帝并没有接着严厉下去,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带着皱纹的眉间渐渐舒展开来,变化快得让青盏惊奇不已,“他们都说你附庸风雅,沉迷声色,成不了气候,朕都不信,看来,还是知子莫若父啊!”
“父皇。”慕容焱轻轻叫道。
“你能为了朋友而不惜冒险来朕的御书房偷东西,也可见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看来,朕没有看错人。那天山雪莲虽然名贵,可是救命要紧,你只管拿去吧。”皇帝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雪莲就在那抽屉里的檀木盒子里。”
“父皇――?”皇帝答应的如此爽快,让身为儿子的慕容焱都有些不可置信。
青盏却从这些话里听出了些内容,没看错人,这里面有何用意,难道皇帝最看重的儿子便是慕容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句话,心里便有些不舒服。潜意识里,她是不希望他做皇帝的,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担忧他会成为万矢之的……
“朕看你们两个互相为对方开脱,一心只为对方,感情还不错了,要不要朕为你们做主赐婚呢?”
心中猛然一惊,青盏微微颔首看了看跪着的慕容焱一眼,却见他此时也正看着自己,目光中似乎带着点儿欣喜的神色。心头微微难过,转回头。她不能,不能答应,她现在还不想嫁人,更别说是嫁于帝王家,而且这个对象已经被当成一个不错的继承人来看待了,她便更不能答应。与喜欢,或者不喜欢,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只是她冷静甚至于冷情的决定坚持――不做妃子,尤其是皇帝的妃子。
轻轻地,她向前走了两步,与慕容焱并排跪于皇帝慕容启佑的面前,从容地微笑道:“皇上,青盏与八王爷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青盏只知道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但这与儿女之情没有半点儿关系,还请皇上收回成命!”青盏说完便深深地跪了下去,不敢看慕容焱的眼睛。
察言观色了一阵子,皇帝眨眨眼睛笑道:“朕只是随口说说,看你紧张的,都起来吧,朕不再提及此事就是了。”
“谢皇上!”青盏盈盈笑道,表面上从容冷静装得像模像样,可是心里却已难受的紧。倘若慕容焱不是皇子,甚至倘若皇上没有说那句“朕没有看错人”……但是没有倘若……
青盏分外明确,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去做帝王的妃子,去与众嫔妃去争锋吃醋的。她可以为他承担罪责,为他出谋划策,为他面临百般危险,甚至去死,但是她绝对不会为了留在一个人身边去与别人争风吃醋――她做不到――没有人值得她这么低三下四。
她知道慕容焱难过,她的话似乎伤害到了他,就算不是伤心也一定伤到了自尊,但她必须要装作毫不在意,后知后觉,甚至是没心没肺,那样是不是他连生气都无法?
低着头,她听到慕容焱略带深沉的声音:“父皇,那雪莲……”
坐在龙位上的人摆摆手:“拿去吧!”
“谢过父皇!”慕容焱屈身跪拜,然后慢慢站起身来,有些落寞的,向那抽屉走去。青盏也起身跟了过去。
抽屉的机关已经被他破除了,打开的相当方便。慕容焱将那紫檀木盒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轻轻打开。青盏凑过去,看到他将那轻纱一层一层地掀开,盒子里的那朵鲜嫩洁白晶莹如羽翼的花朵便呈现在眼前。那么饱满,一圈一圈旋转着开放的花朵,那么娇嫩美丽的呈现在眼前,还是让青盏止不住地惊愕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山雪莲么?
拿到之后,皇帝显然也不想多留他们,于是二人便告辞离开。刚刚打开房门的时候,突然听见自那大殿之上传来的浑厚悠长的声音:“那盒子是上等的小叶紫檀,留给丫头做首饰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