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沐?又向青盏表达了一番谢意之后,便回营帐去了。方才在他们说话之际,鸿图已经遣人为他们安排了住处。
蓝儿自然过去照顾他,毕竟他的伤势不轻,一个多月,不足以好好调养。
青盏命人去请军医,自己便也回鸿图为她安排的营帐了。
这涪城还是以前的涪城不假,但是一个多月来被明月国占领,军营已经彻底变了样子。后来鸿图命人修缮,也是和以往不同了。
她找不到慕容焱为她让出的那个营帐,也寻不着以前她最爱在旁边驻足的一棵不知名的树。以往的一切,除了记忆以外,什么也没留下。整个军营大帐都陌生的紧。
青盏虽然心思细腻,但却不是一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去想这些的时候,没有遗憾,只是暗叹,就算是变了,也并不代表差啊。
天色还没有完全黑,营帐之中的红烛便已经燃起。在那雕花的凤尾灯架上,十几只蜡烛烛光明灭不定。青盏的视线有些模糊,透过薄落的空气,望着那摇曳的烛光,不禁想到了上元夜璀璨的灯火。
她有些想回长安了。
虽然那是一个藏满明争暗斗的地方,那里的人总是十分虚伪,说一句话,绕上好几个弯,明明讨厌的紧,却还要笑脸相迎。可是,她真的有些怀念了。无奈与虚伪至少要比生离死别好的多。
惊蛰,惊蛰……
或者,她是说或者,也可能有慕容焱……
都成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阴阳相隔。
营帐门口雪白的帷幔还在晃动着,伴着风吹,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青盏,你在吗?我方不方便进来?”
是鸿图的声音,她已经很熟悉很熟悉,根本无需分辨。
微微一扬唇角,让自己看上去快乐一些,青盏道:“我在,你进来吧!”说着,便去营帐门口迎接。
鸿图从外面进来,此时,已经脱去戎装,换上白衫。灯影摇曳中,他白衣翻飞,目光清冷澄明,周身带着蜡烛淡淡的光彩。看见青盏,不由地一惊:“青盏,你的脸……”
来到营帐之后,青盏便摘下了蒙脸的面纱,此时她脸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几天的时间,已让原本那细嫩的肌肤渐渐恢复原样。伤口处留下的疤痕很淡很淡,就如五姐说得那样,不仔细看辨不出来,但还依然是有的。现在,天色已黑,在这昏黄的烛光之下,几乎看不出来,所以,鸿图看到时才会如此惊讶。
鸿图怔怔地望着她,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在她那张欺瞒世人的美丽容颜上,还是如以往一样的清雅,恬静,寻不到一丝伤痕。这将近二十天来,她一直蒙着面纱,让他看不到她的脸。可他知道那张脸受了伤,并且伤的不轻,虽然那伤不能折损一丝一毫她在他心里的美好。现在,已经足够时间让伤口康复,但他以为会留下疤痕,一道并不美观的疤痕。可是,那摘下面纱的女子,光洁秀丽的脸容上竟然看不到一丝受伤的痕迹,就好像他当初看到的那道伤痕是假的,像变了一个魔术,蒙上面纱,然后再揭开,便没有了。
青盏微微一笑,她知道鸿图那惊讶的语气之后所带的浓浓的关切,她很高兴,也很感激他。看着他,她轻轻道:“已经不碍事了。”
请他在桌前坐下,青盏营帐之内有一个小炉子,是专门取暖用的。不过,她觉得在这军营之中,粮草都会成问题的地方,实是有些浪费,便在上面烧了一壶水。现在,那水已经烧开了,朦胧的热气在四周弥散开来,暖和而温馨。青盏拿起两个精致的白瓷杯,放上茶叶,注上开水,沏了两杯茶,一杯推到鸿图面前。
鸿图浅尝一口青盏所沏的茶,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处,青盏不是一个沏茶高手,但却让他觉得这是许久以来不曾喝过的好茶,很微妙的感觉,仅仅因为人。
他此次来找青盏,不是因为军中情况需要商议,也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只是想来看看她,哪怕是一眼就好。他做不到明明知道她在自己身边,走几步路就能看得到的情况下,却忍着不看。那样,太难为自己了。
人终究是有私心的,即便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可不去争取一下,始终不甘心。他知道自己不可避免,也不为自己找借口。感情的事,没有对错。
青盏的挽留让他喜出望外。她的言行,她的举动,无一不是把他当成朋友,很好的朋友,好到只需关心,无需客气。
他毫不怀疑,倘若现在生死未卜的不是慕容焱,而是他的话,青盏会一样的担心,一样的难过。只是,爱情友情,到底隔了一层。
他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却做不到潇潇洒洒的祝她与另一个人幸福。
到了晚餐的时间,有士兵直接端了饭菜过来,鸿图便留在了青盏的帐内用餐。
说是用餐,其实他只是饮酒,一杯又一杯,青盏也曾阻止,但阻止不住,只有任由他喝。她看出了他心情不太好,隐约猜测可能是因为自己。可是,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为什么会让几个人为了她而难过?那天铭?虽然装作一副潇洒不羁,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她分明看出他笑容里的勉强。还有惊蛰,两年来一直站在她背后,默默地爱慕着,付出着,终究为她而死。一年前,慕容焱曾为了她要放下几年的苦心经营,虽然最终被她阻止了,可那份心意却是真的。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么几个重情重义的男子,为了自己而难过?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也不想有谁因为自己而伤心难过,那样会让她于心不安,她实在无心也无力在其间周旋了。
鸿图依旧一杯一杯的饮酒,虽然动作很是优雅,可是,面上却是痛苦之色。直到喝光了她营帐内的所有的酒,才慢慢倒在了桌上。
青盏静静地凝视他,她心中的痛苦并不比他少,但是,面上却还是如往日一般的平静,那样波澜不惊。
她看着他倒在桌上一副不太安稳的样子,看着他如夜色一般的黑发散落在如雪般洁白的白衣上,听着他醉酒后的胡言乱语:青盏,我想为你守一辈子。
这些话,他的心思,他不说,她也知道。可是,只可是……
不是他不好,没有看得上看不上之说,也不是非慕容焱不可,只是在那个时候,恰巧是他。
她望着他,静静地望着他,望了许久,望着他在自己面前醉倒,毫无保留的说出自己深埋于心的事。她慢慢地,轻轻地,伸出手去,想要为他把乱了的头发捋顺。或许……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就在手指要触碰到他头发的时候,却猛然顿住了,她意识稍微清醒,被自己瞬间产生的念头吓到。
这是鸿图,她怎么可以……
现在焱还生死未卜。
她说过,要等他回来。就算他伤了,残了,又或是永远也回不来,她也会为他守一辈子。
是不是太长时间没见了,太久太久,久得他的长相在自己心中模糊,将记忆的碎片一点一点的拼凑,也拼凑不出他的模样,才会恍恍惚惚的因为鸿图的好而心志不坚?
青盏有些害怕,她慌忙走到营帐门口喊人,让人把鸿图扶回他的营帐。
天已经黑透了,辽远的天幕上,墨蓝一片,挂着几颗寥落的星。虽然近几日来都是晴天,但因为天气太冷,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化尽,远远望去,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冬日的风,异常寒冷,像刀子一样割痛肌肤。可是,她却不想回去,在雪地上静静伫立,以身体的不适来换回神志的清醒。想要来回踱几步,却是举步维艰。
……
转眼间,又是几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慕容焱的半点消息。就好像这个人,无端的消失了一般。
涪城与新城只相距几里远,这么近的距离,一天可以走上许多个来回。这几天里,青盏去新城看过蓝柯,蓝柯也来涪城看过她,虽然进出城门有点儿麻烦,但情深的姐妹自然不在意这点。
鸿图与慕容啸等人又商议攻打明月国源城的事情。源城在新城的北边,与新城的距离不远,也只有几里。其实,涪城,新城和源城都是正南正北的,涪城在最南面,源城在最北面,新城正好在两城的中间位置。要想攻打源城,只需先把重点兵力都集中到新城便可。
与其它的城池不同,源城北临雀尾河,地势不平,易守难攻。鸿图斟酌了几天,才打定注意要乘胜攻打。要想结束战争,必须要让敌国败的无招架之力。
攻打源城这天,是在白天。艳阳高照,朗朗乾坤。
青盏功夫不好,不能像蓝柯一样随军前去迎战,便特意登上城楼观战。
吩咐一个士兵在城楼击鼓,青盏不再像上次那样,自己亲自做这力气活了。她高高在上的看着两军的征战情况,看到由开始时的不分上下,到鸿图他们渐渐占了优势,到明显占了上峰。虽然死伤很多人,呐喊之声让她听着很不舒服,但这是战场,死伤是不可避免的,她已经慢慢接受。
就在她认为此次征战必胜的时候,突然看见自东边赶来一支军队,为首之人看不清面貌,着深紫色战袍,隐约看上去挺年青。
但是,他们的队伍已经全部出发,这一支队伍肯定不是鸿图安排的,那想必就是敌方的了,一定是敌方的救援队伍。青盏有些着急,想着该怎样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鸿图他们,却见那支队伍已经赶到了。令青盏奇怪的是,那支队伍没有帮敌方对付他们,却是帮他们攻打敌城。
青盏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直到看着他们将源城攻下,将城门打开,将守城将领擒住,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鸿图令人把守源城,便绑了敌将,与众将士一起回新城了。
青盏慌忙从城楼上下来,亲自到城门口去迎接。这才看清了那深紫色战袍的将军,竟然是九王爷慕容岚,他听说涪城失守后,便不远千里的从平城带兵赶来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