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异样全落入石致远眼中,故此格外留意外头的人声。
“小王爷还请莫动,不然我这一针扎歪算谁的?”原来若虚子也随萧颂出来了,薇宁脸上浮上一抹忧色,不知他现如今怎么样了,若是因此病体有什么不妥如何是好。
而这边石致远听到小王爷三字,脸色忽地一变,他终于知道外面是谁来了,小静王萧颂!当下想也不想手便往机关上摸,薇宁已回过神,出手甚快,指尖恰恰点在他的手腕,这一下相当用力,也亏石致远忍得住没有出声,煞白的脸冒出层层冷汗。
五儿自然不会坐视自家公子受欺负,她可是不管不顾,朝着薇宁挥了一剑。密室与卧房只一板相隔,动静稍大便会被发现,薇宁皱眉将石致远挡在自己面前,五儿当即不敢造次,刚把剑收回来已被薇宁占住穴道,再也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来。
薇宁仔细看了下密室中的机关,突然用力一扳,已将机关毁去,她看着石致远的眼睛低声道:“石公子的诚意看来有待商榷。”
石致远心叫可惜,木着脸不说话。
那厢萧颂仍留在房里,他是跟着国师一行人到了南郊,只是他不便露面,便远远地等着。眼见着国师空手而回,明知未能找到薇宁,萧颂仍是不死心要亲自来找上一回。
四下里搜查的黑衣卫纷纷回禀未能找到丝毫线索,萧颂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虚弱地靠坐着歇息,任若虚子给自己扎针调气。
究竟她出什么事?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薇宁并非一般弱质女子,可是长青会岂是对付的,他这几日无法安心,忧思并重之下,身子恢复也没了起色。
若虚子十分清楚他的身子状况,知道若是此事无法解决,对萧颂的病情进展没有半分好处,故而在他收到消息要出府时极力支持,只是必须有他跟在萧颂身旁。这会儿见萧颂黯然至极,咳个不停,只得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那丫头一看就不是福薄之人。”
“我怎么会为她担心,若虚先生想错了。”
“小王爷,嘴硬可不是好事,你人都追到这儿来了,还说不是担心她?”
“我只是……”萧颂忽然噎住,他对薇宁的心思并不象若虚子说得那么简单,他们之间隔着万丈深渊,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不能否认若虚子的话,但还有一个极大的可能,叶薇她视自己的姑母为仇人,而这一点与长青会恰好相同,她会不会本来就是长青会的一员,这件事极有可能是个阴谋,不然无缘无故长青会为何要劫她呢?
可是进来后满院的惨状让他又不确定起来,长青会死了这么多人,不似做假,难道她真是被抓了?也不是不可能,长青会的人为了对付朝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是不是受他所累?
直到萧颂带人离去,薇宁仍有些神情恍惚,石致远轻咳一声,似笑非笑地道:“这么多人来找叶姑娘,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可以出去了吗?”
大概不会再有人来,石致远打开密室时,小谢恰好回来,看到自家兄弟死了大半,红着眼急问道:“公子,刚刚为何没有启动机关?那小王爷不是来了么?”
石致远无言以对,本就没指望真能成事,却没想到是被一个女子将难得的机会毁去。这边五儿刚好得回自由,仗剑护着自己冲出来叫道:“谢大哥,小心这女人,她坏了公子的大事!”
小谢微微一怔,但五儿说的话还是起了作用,他挽起剑花便冲薇宁刺过去,却被她轻轻一闪躲开了。
不等石致远说话,五儿也冲了过去,适才薇宁在里面将她点住,她恨得牙痒痒,这回要把受的气全讨回来。
双剑皆指向薇宁,她冷冷地看着,突然不耐烦应付这一切,正待出手时一道剑风疾刺小谢的后背,竟是后发先至,待小谢闻声欲避已来不及,血光微闪,后背被人划开一大片,踉跄几步扶剑半跪在地。五儿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功夫尚不如小谢,见此情景慌了神,顾不得再理薇宁,尖叫道:“你是谁?”
来人已收剑将薇宁护在身后,唇角微勾:“石公子,许久不见,可还好吗?”
石致远沉着脸道:“比不得长卿公子意气风发,不知你半夜梦醒,可觉得心中有愧?”
他本以为是国师或者小静王留下来的人手,谁知竟然是封长卿!此人自入京后便处处于石家为难,先是别有居心地结识富娘,待她情动时又撇手不理,到后来更是无耻侵占他们家的生意,他仗的不过是靖安侯那个小人的势!如今盛安商会烟消云散,虽然是受他的拖累,可眼睁睁看着所有一切被外人占去,总是难消心头之恨。
封长卿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他只关心薇宁是否有事。
那边五儿扑到小谢身边,哽咽着看他的伤势:“谢大哥,你怎么样?公子,谢大哥流了好多血!”
小谢的伤看起来十分严重,他强挣着道:“我没事,皮肉伤罢了!”
封长卿刚才可是下手毫不留情,其实薇宁也能应付得来,只是他哪里知道,转身关切地问道:“叶薇,你没事吧。”
“多谢封大哥及时相救,我没什么事,多亏石公子救了我。”说罢看着石致远微微一笑。
石致远是明白人,这表示在密室中他们商议的事还有得商量。
“他救了你?他是长青会的人,是逆党!”
“封大哥,真是他们救了我,那天晚上我出宫后,在车上便被人不知不觉下了毒,是石公子的人救了我,这绝不会错。正是因为中了毒,石公子好心将我送到这里养了两日,如今毒也清了,本想着明日便回学馆,谁知道有人闯进来见人就杀,亏得石公子又救我一回。”
她说得半真半假,封长卿半信半疑,他跟着萧颂一路出城,外面的人死了那么多,他只当是萧颂所为,但萧颂怎么会连她也杀?
“可是明明他们方才要杀你。”若非他出现得及时,薇宁已命丧此地。
“误会而已,你说是不是,石公子?”
石致远吩咐五儿给小谢包扎伤处,转过身笑道:“叶姑娘说得没错,我也是无意中救了她,没想到因此连累了会中的兄弟。”
封长卿心中疑虑再多也聪明地没问下去,方才他见到石致远时,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薇宁被人劫持之事应该与石富娘脱不了关系,无缘无故长青会的人要去救薇宁呢?说不得是石富娘支使自己的哥哥下的手,可惜他没有证据,薇宁又极力维护石致远,他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只得愧疚道:“你没事就好。”
石致远似乎不愿看到封长卿,拱手道:“叶姑娘,刚刚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你看一下这个,若是贵会有兴趣,你知道到哪里找我。”薇宁从身上掏出一封信,交到石致远手中。
信是早就写好的,看来她早有准备,石致远伸手接过,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叫叶薇的女子实在出色,身为女子行事洒脱且有主意,确实比自己强了太多。
他没有急着看信,而是赞赏地道:“叶姑娘,你比许多男子都强上不少,我很欣赏你,”
“承蒙石公子看得起我,看来今后咱们不必用这种方式见面了。”
“自然,今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既然薇宁与长青会已 封长卿又在此时出现,她再无留下来的理由,便由他护送着回城,至于回去后如何向众人说明这几日的经历,惟有见招拆招了。
他二人走后,石致远打开薇宁留下的信匆匆看了一遍,脸色变幻数次,涩声道:“小谢,帮我联系川老,就说我有要事需当面回禀。”
薇宁脱险归来,先回了三京馆,她在路上与封长卿想好了说辞,长青会的人带着她匆忙从南郊小院逃脱的路上偶遇了封长卿,是他出手将自己救了回来,至于没能找到她的国师与萧颂,自然知道是有四五个人逃脱了内卫的包围。
与封长卿道别时,他站在三京馆的门前怅然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即便我没有去,你也有办法脱险,是不是?”
“当然不是,你救了我,哪里做得了假。”薇宁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你和石致远有什么约定,我……不是想知道什么,只是想提醒你,长青会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千万小心。”
“封大哥的话我一定铭记在心。”
他告辞离去,反复想着那张如花笑靥,心中的不确定越来越强烈,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薇宁想到各种可能,有一件事却是始料未及,那就是学馆里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对劲。毕竟那一晚蒋颜儿与容若兰是亲眼见她被人从马车上劫走,至于她被谁劫走,之后出了什么事,却是众说纷芸,有说她容貌太过出色以至于红颜薄命,也有说她太过招摇故而有此报应,总之一个姑娘家无端被掳去三四天,纵使再清白,如今也不清白了。
清白是什么?女儿家最看重的东西,可相较于此,薇宁更看重自己的命一些,中毒一事让她心中警惕,必须得查出来是谁做的。故此她对学馆里那些异样的眼神以及窃窃私语置若罔闻,反正她也习惯了。
她先找上了蒋颜儿,小丫头对着她百般不自在,一副想问又怕她难过的样子,薇宁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颜儿,那日你给吃我的点心是在哪儿买的?”
蒋颜儿歪头想了想道:“是我娘送来学馆的,叶姐姐,你还要吃吗?我这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