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熙见杨晔神色怪异,便追问道:“你碰上了什么人?别出去胡闹才好。要不要我叫魏临仙他们跟着你?”
杨晔笑道:“不要,你放心吧,我快去快回。”
杨晔趁着夜色,悄悄潜伏到了那间雅室的窗外,凝神细听里面的谈话,却原来是岑王爷手下的几个官员,所言不过是拜寿等诸般事宜。他便耐心等着,待散了宴席,已经二更天。
铜川木槿阁的老板谢莲舫几日前入住于长安最大的天一客栈。这一晚跟几个长安城中相熟的官员饮宴回来,待沐浴更衣后,才在榻上就寝。却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被人掐住了颈项。
那人出手太快,令同样身怀武功的他措手不及,顿时上不来气,惊出一头的冷汗。他算是见机快,咳咳几声,勉强道:“这位恩客……有话好说,先放手可好?”
那人冷笑道:“恩客,恩客,你怎么就那么贱!到了长安你家岑王爷的眼皮子底下,还不忘了接客么?”
谢莲舫一顿,片刻后低声道:“杨侯爷,请您手下留情,先放了小弟。咳咳,真…真上不来气了。”
杨晔掐着他的脖颈并不丢,翻身上床,不客气地骑压在谢莲舫身上,喝道:“你个无情无义的贱货,上次小爷走得慌张,没来的及跟你算账,今天咱就一并清算了!你先把我的匕首还给我!”
他掐人骂人,谢莲舫也就认账了,但他开口讨要东西,谢莲舫虽见多识广,却也微微有些吃惊,软声道:“侯爷,那是您送与小弟的,怎么能又讨回去呢?我决不能还!”
杨晔冷笑道:“为什么不能还?你对我一往情深相思入骨?所以这定情的信物不舍得还?”右手掐着他颈项不放,左手扯起他右手,“格”一声轻响,顺手便将尾指的骨头拗断了。
谢莲舫一声惨叫未来得及出口,被他用枕头生生堵了回去。待杨晔将枕头拿开,谢老板已经是脸色惨白,满头冷汗。但他却勉强一笑,在半明半暗的烛光中眼波盈盈看着杨晔,神色渐渐暧昧起来:“侯爷以为呢?铜川一别,小弟时时牵挂侯爷安危,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杨晔被他看得心中一荡,反手一掌扫在他的脸上:“你少装狐媚跟我来这一套!你牵挂我?你是怕我不死回来找你报仇吧?”
谢莲舫苦笑,道:“侯爷您总是这么一针见血,让小弟该拿您怎么办呢?既然要算账报仇,干脆痛快点,杀了小弟即可。不过那把匕首,可是要随着我入土的,否则我死不瞑目。”
他唧唧歪歪纠缠不休,杨晔不耐烦起来,手上用力,掐得他咽喉处格格两声,翻起了白眼,却仍旧不肯罢手。待看他脸色渐渐发青,方才稍稍放了手。谢莲舫慌忙大口喘气,扒着他手臂断断续续地道:“你就饶了我吧,杨侯爷,我们做这行当的,见到凌少卿那样的人,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大内杀手,手里捏着皇帝的圣谕,还敢偷奸耍滑捣鬼不成?可是不想要命了?”
杨晔怒道:“你个婊-子养的,别跟我提他!”但怒归怒,此话却貌似有几分道理,杨晔缓缓松了手,微一沉吟,道:“饶你倒是可以,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你来长安干什么?”
谢莲舫忙道:“来给岑王爷拜寿。”
“你和岑王爷究竟什么关系?”
谢莲舫脸色微微有些发红:“那个……自然是上下关系。”
杨晔闻言,忽然好奇心起,俯身逼近他,一脸疑惑:“岑王爷偌大一把年纪,他在床上……中用不?”
谢莲舫顿时又呛住了,咳咳几声,方道:“小弟冷暖自知。侯爷还是别问这个了,问些别的吧。”
杨晔伸手摸着他右手的无名指,来回摩挲着,似乎在找下手的地方,道:“那好吧,我就问些别的。你跟岑王爷认识多少年了,交情如何?”
“十二年前小弟不过是长安城中一个小倌,一日侥幸被岑王爷看见,便养了起来。后来小弟不甘心这么下去,就在岑王爷的资助下自己做了老板。先是在长安城里,渐渐地名气大了,知晓内幕的人也多了起来。大岑郡主当时已经主持了岑王府的一些事务,闻听此事,嫌小弟跟王爷牵扯在一起,于她岑家的名声有损。便下令让小弟移至铜川,左右离得也不远,每年回来看望王爷几次。”
杨晔盯着他,微笑道:“如此说来,你去他面前说话,他会给你几分面子么?你俩床上鬼混了这么多年,交情匪浅,应该会吧?”
谢莲舫笑容尴尬:“这个可说不定,王爷很照顾小弟。不过尊卑有别,小弟也并非不知进退的人,哪敢去乱说什么话?”
杨晔闻言,忽然手上用力,一声轻响,无名指的骨头又断了,这次谢莲舫自己咬牙忍着,将下唇咬得出血,没敢劳驾他用枕头来堵。杨晔赞许地点点头,伸手扯起枕边的一条帕子,温柔体贴地替他把冷汗拭了去,夸赞道:“我就喜欢有骨气的人。这么着吧,小爷我也不瞒你,如今我跟着我四哥造反造得正得趣,结果运气不大好,粮草也没了,兵力也折损了不少。岑王爷家大业大,我们想借用一些。但岑王爷许是猜到了我等的打算,连面都不肯见,一切便成了空谈。如今走投无路,只得借你将我等引荐一番了。你拜寿的时候,我得跟着,你跟他欢会的时候,我更得跟着。你放心,我眼睛该睁的时候睁,该闭的时候闭,不看你出丑。”
谢莲舫看着他,笑得波光潋滟无比荡漾:“小弟我在床上,也不会太丑吧?”
杨晔回以一笑,翻身下来,顺势在他身边躺下,道:“从现在起,我就是谢老板的跟班了,小的我叫阿华,你这么叫我就成。明儿我去问问哥哥,若是有必要,你会再多一个跟班。”
谢莲舫欠起身来看着他,松花色的绢丝寝衣轻轻软软地覆在了杨晔身上,柔声道:“杨侯爷,铜川一别,小弟我倒的确记挂着你的。闲暇时,也曾想你来着。”一边说,一边摸索着去解他的衣服。
杨晔冷冷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挡住了他的手。谢莲舫一怔,杨晔却拿起来谢莲舫那只受伤的右手,问道:“还疼不疼?”
谢莲舫苦笑道:“疼又怎么样?你还会心疼我不成?”
杨晔把他的右手放置到他头顶去,脸上浮起一丝轻薄暧昧的笑容:“你受了伤,还不安分,果然是婊-子出身,本性难改。”谢莲舫忍着疼痛,甜腻腻地笑道:“小弟我犯贱,也是看人的。这一年半载的轻易不犯一回,侯爷须得给我几分面子。”
红烛昏罗帐中,杨晔的心情忽然舒畅了,慢吞吞地道:“我也并非无情无义的人,你喜欢什么,事成之后给你。”谢莲舫俯身上来堵他的嘴,极尽讨好之能事,百忙中还抽空表白道:“小弟和侯爷一样,也并非只认得钱,偶尔也讲几分情分……”
第二日清晨,杨晔将谢莲舫扯到了杨熙等人暂居的客栈中。杨熙因为牵挂杨晔,很早就起来了,坐在客栈过街楼下的大堂中饮茶。
待杨晔将两人互相引见一番,谢莲舫见这其貌不扬的人竟然是赵王殿下,仔细度量他的神情,貌似比杨晔好说话,便道:“小人荣幸得见殿下,且寻一间密室详谈。”
于是三人移至杨熙的客房中,谢莲舫道:“殿下,小人这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小人这次可以斗胆将殿下引见给岑王爷,但有些话,小人便是说也无用,须得殿下自己去说。殿下以为如何?”
杨熙道:“若是能引见,此番盛情,杨熙便铭记于心。来日定不辜负谢老板。”
他微一沉吟,道:“谢老板对岑王府比较熟悉,小王闻听有一人也到了长安,想来也是来给岑王爷拜寿的。也曾遣侍卫在长安城中寻找,却始终不见端倪,却不知此人是否已经入住岑王府,谢老板可否帮忙打听一二?”
谢莲舫道:“赵王殿下要打听什么人?”
杨熙道:“从前的虞部郎中任鹳。”
谢莲舫道:“原来是此人。实不相瞒,据小人所闻,十日前他已经到达长安,被岑王爷派人请入府中,待为上宾。如今依旧在府中居住,每日里和岑王爷品茗对弈。恐要等寿诞结束,才会放他离开。”
杨晔啧啧连声:“你对岑王爷的家事如此熟悉,当真难得。你究竟在你家王爷那里安插了几根眼线?”
谢莲舫略略做出些羞愧之色,杨熙立时瞪了杨晔一眼,转头和颜悦色地看着谢莲舫,温声道:“小王这里有一封书信,谢老板能否在我等入府之前,先托人送给那位任先生启阅?若能先和那位任先生见一面,那就再好不过。”
谢莲舫感受到杨晔温情脉脉的皮相下那虎视眈眈的眼神,慌忙点头答应:“这个不难,交给小人即可。”
谢莲舫从铜川过来,还携带了自己手下的一批歌女舞姬,打算届时在宴席上为岑王爷献寿。大岑郡主虽不愿和他这下贱之人多拉扯,但见自己父亲喜欢,想得六十寿诞人生只得一回,便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去了。
因此提前两三日,一干人便浩浩荡荡地入住岑王府一个偏院之中。除了先前的随行人员,谢老板还多了两个保镖,一个叫阿华一个叫阿熙,相貌平常(易容了)气度不凡,忠心耿耿如影随形。谢老板被夹在中间,面色苍白语笑嫣然,右手据说是不留神受了伤,裹得厚厚的白布,外人看不出究竟来。
岑靳这些日子一直在接待来给自己拜寿的各路人马,几乎无半点空闲。这一日黄昏时,谢莲舫终于打听出岑王爷闲下来了,便慌忙让人通报求见。大岑郡主恰好和父亲在一起,闻听后,沉着脸不发一言,拂袖而去。岑王爷年轻时惧内,老了后改怕女儿。但谢莲舫做为他多年的情人,知情识趣温柔体贴,又不舍得不见,只得厚着脸皮尴尬一笑,让人快请。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呼呼,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