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穆紫杉逛了一日回来,赫燕霞的一张脸阴沉得让几个侯在客栈的手下都不敢多瞧一眼。赫燕霞也不与穆紫杉多说,叫了几道小菜一壶酒,三两下吃完便回了房。
这次到了丰州赫燕霞还是将穆紫杉安排住在自己隔壁,这些日来赫燕霞虽然偶尔会言语上调戏一下穆紫杉,举止却一直没有越界,二人虽然同为女子,完全可以住在一起,可是想到那一日答应过穆紫杉的东西,赫燕霞还是每到一处都专门为她留一个房间,不让她因与自己同屋而眠而不自在。
赫燕霞回房后随便梳洗了下便躺在床上和衣而睡,因为白天里和穆紫杉争执的事,赫燕霞心情烦躁得很,上床之后也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多时才昏沉沉睡去。
是夜微风轻吹,空气中还带着窗外飘来的淡淡花香,就像是一层薄锦拂过肌肤,赫燕霞本来无端烦闷的心绪也被这清风一点点安抚,温柔而熟悉的感觉,就像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形象,那只白玉般纤长的手,牵着自己在白玉板铺就的花间小道上行走,那股淡淡的茉莉清香,在自己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温暖地拂过自己的脸庞,自己最爱吃的藕粉桂花糕总是被特意留下,为她精心地摆放在盘中,等她玩累了就随手拿几个吃,还有那人嘴角间一抹永远温和的笑意,不管遇到怎样烦躁的事情,只要看到那笑容便会莫名安心……
昏沉沉之中仿佛感到那人走到自己的床边,带着若有似无的花香,轻柔的脚步似踏水而来,慢慢靠近自己的身畔,温软柔荑拂过发梢,轻柔呼吸暗香浮动,那些隐没在心底最深沉的想念,一丝一丝涌出泛滥,像是被什么刺痛,赫燕霞便是在睡梦中也觉得胸口发酸。
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那人,即便是睡梦中也没来过,赫燕霞不禁想抬手握住放在床边的那只手,但是却觉得手臂像灌铅一样,沉重得难以移动。
抬不起手来,抓不住那人……
原来只是个梦,那人早已不在这世上,便是伸手去抓也只能握住一手空虚。
只是顷刻间有什么东西闪现过脑海,让昏沉中的赫燕霞瞬间清醒。
有什么东西不对,可是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那缕抓不住的思绪让赫燕霞心绪烦躁,可是脑袋里也像是被棉絮塞满一般,让她本已混乱的思绪更加混乱。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什么环节有问题?
越是急躁,就越是找不到答案。
赫燕霞心中不安愈甚,频频看到的一个影子出现在眼前,却怎样也抓不到,不知不觉呼吸也沉重起来,连心跳都变得更压抑。
空气中的花香愈发浓烈,却不再像以往那般安抚人心,反倒让人更烦躁难安,像是要将人全部吞没,溢满了每一个角落。
闻着这奇异的香味,赫燕霞简直被闷得快要不能呼吸。
然后一瞬之间,那个总在逃跑的思绪被赫燕霞一把抓住。
不对。这样的香味不对。
双眼瞬间睁开,赫燕霞立时闭住了呼吸。
自神志开始清醒的那一刻起,赫燕霞便感到身体的变化,只觉自己手脚酸软,脑袋胀痛难耐,想必是中了什么厉害的****,没想到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竟还会被这样低劣的手段算计到,大概是白日里被穆紫杉气得太过,一时间失去了冷静,若是以她以往的细密心思,又怎会给人留下这样大的空子?只不过还好她从小在幽露瑶的手下长大,各门各派的****都多少在自己身上亲身试过,这些年来接受的严酷训练让她对各类****的抵抗性远远高出常人,是以这本应将她迷得人事不省的****却没能发挥应有的效用。
只是这药着实厉害,赫燕霞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虽然神志依然清醒,但是全身上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或许靠着强撑赫燕霞还能勉强支上几招,但若是来人武功高强,只怕凭她现在的身手也只有任人鱼肉的份。
也不知今日来的到底是哪一路的人,赫燕霞虽对各门各派的****都大致了解,但是这怪异的香味她却从来没有闻过,而且以她多年的训练,加上从小就把各样的药当饭一样吃,江湖上能将她着道的****已然不多,这次来人所用之药却像是早已算准这一点,知道在自己身上不能用普通的迷香,估计来人早做好了充分准备,打算将自己这个女魔头击杀,这一次自己怕是难以轻松离开这险境了。
不过难是难,却也不是毫无办法,况且赫燕霞也从来不是个会任人宰割的人。
竖耳细听,可以勉强辨出十多个人的脚步声,这些人的脚步轻微近无声,却是个个沉着不露虚浮,若不是赫燕霞耳力强于常人,想必定然听不到屋外微若无物的异动,可以肯定地知道,屋外之人都是些武功高强的高手,稍后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历,武功深浅难以判断,而自己身中****,已然损去大半实力,敌强我弱,敌暗我明,在此种境况下,赫燕霞还是绝对先按兵不动,静待来人先出手自己才能找机会后发制人。
而后屋内的香味愈发浓烈起来,从窗口飘入的烟雾缭绕上升,溢满屋内不大的空间,来人为了保险,似乎用在自己身上的药量都多于常人,这迷香燃烧的时间也更长,要不是赫燕霞学过闭息之术,她不是早被这迷香迷晕就是憋气憋死了。
在来人往这房里放迷香的时间里,赫燕霞却也没有浪费时间,身体虽不动,却暗自调运内息舒活血脉,经过这一晌的疏通,身体虽还是酸软乏力,却比刚开始要轻松了许多。
赫燕霞的手寂无声息地移到枕下,缓缓摸出藏在那之下的绯雨刀,将其放入自己的被中,然后继续静默地等待,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屋外的人终于将****收了回去,似乎还有人不放心,趴在窗户上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屋内毫无声息,那十几个人才从屋外伸入一柄小刀,挑开门栓推开木门。大概是因为这****药效太强,那些人怕吸入口中也被迷晕,打开门后通了许久的风才敢进来。
一行人用黑布遮住口鼻,身上也尽着黑衣,虽然他们将这房门敞开了很久,但是屋内还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异香,有几人怕吸入这****也被其迷倒,便用手捂住了口鼻,其余几人也小心翼翼地闭住呼吸,等得一干人等全都进来这屋子,发现这味道不再有问题之后才一个个放下心来捂住口鼻的放下了手,紧闭呼吸的也放开胆子呼起气来。
两三个人将步子移到床边,仔细检视躺在床上“昏沉沉睡去”的赫燕霞,见她呼吸平稳面容平静,像是早已陷入沉沉睡眠,于是回身和背后那几人点头,示意女魔头已被迷倒。
后面几个见状也靠近过来,几人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赫燕霞,果然如江湖上传闻一般美貌令人不敢逼视,若不是得到了消息赶来,确知此人就是江湖上传言的赫燕霞,若是平日里在大街上见到这样一个肤如凝脂,眉如墨画的美人,估计没人愿意相信她就是那个杀人无数的女魔头。
几人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些犹豫又有些害怕,刻意放低的声音透出心虚。
“左门主,你说这女魔头,我们真的要将她留着么?我听说这女人诡计多端,万一中途真让她跑了,也不知她以后会怎样对付我们……我说还不如就在这一刀把她杀了,也省得以后费心费力。”
年轻人身旁一人沉默了片刻,望着赫燕霞的目光也略带不安,赫燕霞心狠手辣又爱记仇的特点江湖上人人皆知,若是有人得罪了她,她定会以恶毒的手段肆意报复,若是这一次真的失败了,只怕这女魔头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对付他们,若能将她一刀了断,也能省去不少日后的担忧,况且若是能除掉这个恶名远播的女魔头,他们也算是为江湖立了一件奇功,他们一派在江湖上的地位想必也能大大提高,只是……
“那人说过,这女魔头不能这样轻易地死了,现在杀她实在太便宜她了。”老者低沉的声音响起,威严而肯定,那个年轻人听了也不再多说,略一点头便伸手去掀赫燕霞的被子,打算用那人教授的独门点穴法将这女魔头身上的穴道封住。
被子掀开一角,却发现被中隐隐透出红光,隐没在黑暗中的光莹忽隐忽现,那年轻人一愣,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抹红光究竟是什么,就听见凌厉刀风从身下欺上,而后便觉颈中一阵刺痛,最后留在他双眼中的景象便是从床上一跃而起的赫燕霞和她面前那尊没有了头颅的身躯,那身形,那衣装,却是自己无头的躯体。
屋内众人见此异变均是被惊得被定住了身形,那年轻人前一刻还与他们有说有笑,这一刻便成了绯雨刀的刀下亡魂,只一刹那的功夫,刚才还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的赫燕霞,此刻就成了手拿血刀一脸凶残的地狱修罗。
绯雨刀之所以叫做绯雨刀,一者是因为刀上的一抹血红会随着光线变化而闪烁,而用这刀的赫燕霞刀法迅猛凌厉,若是使起来刀上那抹红光便像是绯红雨丝在空中游走一般,二者是因为死在这刀下的亡魂无数,只要绯雨刀一出,中者立时血如雨下,绯红血液铺散开来,便犹如漫天绯雨。
那赫燕霞快若闪电,形似鬼魅,就在众人一眨眼间又砍去了一人人头,赤红的血液从那人躯体喷洒而出,竟撒了赫燕霞半张脸,只见那张脸一半白一半红,白的那一半美艳绝伦,红的那一半却是涂满鲜血,一张脸说不出的诡异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