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穆紫杉在贺州的街上走了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了,只是街道上亮起了各色彩灯鲜艳耀目,热闹明亮直逼白日。
只见街上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人头攒动,熙来攘往,整个贺州灯光盈市,华灯布满长街连绵不绝。
贺州的街上也热闹无比,变戏法和耍猴的游行艺人,耍偶人的傀儡师,吐火吞刀的杂技艺人遍布各处,二人走到热闹的地方就驻足观看,赫燕霞一路心情很好,时不时还被这些表演逗得哈哈大笑,心情好起来花钱也慷慨,赏银大把大把地丢出去,引得一众卖艺者连连谢她。
逛了一回二人还去猜了灯谜,赫燕霞没几下就赢走老板一堆花灯,老板一副为难不乐意的样子,可是看到赫燕霞给他的银子之后便喜笑颜开,二人临走还说了一堆“佳偶天成”“天造地设”之类的好话,赫燕霞一乐又赏了他好些银两。
二人一路走一路看,看到有什么小吃便去尝,有什么有趣的事物也随手买下,逛到后来二人手上被一堆大小不一的纸包占满,四手几乎再腾不出一点空隙来。赫燕霞见此刻天色渐晚,估摸着河上的游彩船也快开始了,便和穆紫杉提了东西往河边酒馆去,想趁彩船还没游出前赶到再坐下慢慢观赏。
酒馆的隔间是二人早先就已订好的,二人一到门口店家就迎出来说早已恭候多时。
二人到定下的隔间放好东西,赫燕霞叫来小二点了两壶酒跟几道下酒菜,还加上几盘贺州特有的甜点,店家不一会儿就备好了东西,端进来时拿了一张小桌放在临河的小台上,供二人赏彩船时享用。
贺州城里这条河是分隔二国的洛河的分支,平日里是供货船往来的水道,节日时就供彩船行游。
河的一岸搭了些简易的棚子提供给当地居民和外来游客赏游船,河的另一岸则设了许多往外搭出小台的酒馆,若是不想花什么钱就要去棚子里跟人群拥挤,若是想舒舒服服地赏船喝酒,就掏些银子在酒馆里订一个隔间,隔间伸出一个小台,可以坐在上边边喝酒边赏船,不但看得更清楚,还多几分悠然自得的清爽。
像赫燕霞这样乐于享受的人自然不愿意去跟人拥挤受苦,是以才从褚家拿出些金银就来这店里订了最大的一个隔间,打算晚上好生享受下这难得的佳节。
赫燕霞点好东西叫穆紫杉在她旁边坐下陪她一起赏船,穆紫杉听了却只是婉拒,说愿意把整个隔间让给宫主,自己在外守卫就好。
“就今天,陪我看看彩船吃点酒。”赫燕霞换下了命令的口吻,对穆紫杉温和一笑,口气中还带着些少有的恳切。
赫燕霞突然换上朋友一般的口气,穆紫杉却没有像她别的属下那般受宠若惊,甚至心中还有几分莫名的抗拒。
“属下赏不来花灯彩船,只怕扫了宫主的性子。”穆紫杉听了赫燕霞的要求,仍是淡淡的拒绝。
赫燕霞也知道再要求也是无用,索性直接拉了她往身边椅子上一按,将她定在椅子上。
“不要动,坐在这儿陪我看。”
想了想,赫燕霞又在后面加上一句。
“这是命令,不是要求。”
说罢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下,不再问身旁穆紫杉的意见。
二人没坐多久彩船巡游便开始了,远远看见河水一头游来一艘色彩艳丽的船,船上挂着五彩纱灯,各式形状的彩灯装饰船身,彩船艳光四射犹如海市蜃楼中的华美宫阙,散出各色彩光堆叠,映得水面一片斑斓,犹如珠光撒海,众人见了连连称好。不一会儿第二艘彩船也跟着游出,船上绘着各色鲜花图案,艳丽斑斓,船身也挂着做成各种花形的彩灯,水中倒映着各色花卉荧光闪烁,彩船游到人最密集的一段,船舱里钻出许多妙龄少女,手执花篮,朝着河中洒出芬芳花瓣,花香馥郁,花影盈盈,众人只觉身处花海,一船游过后众人均觉妙不可言。
赫燕霞看着河上一片灯海,脸上笑意盈盈,一边怡然自得地喝酒吃菜。
穆紫杉见她笑容灿烂,就如河面上盛开的花海一般,不似她平日里讥嘲或森冷的笑容,而是带了十足十的温度,也不知是为了何事这样开心,虽然心有疑虑,但是也没开口问她。
倒是赫燕霞反倒有些突兀地开了口,淡淡的口吻,虽然语中带笑,却有些难言的怅然。
“今天是我生辰,一个人过也太无聊了些……”
穆紫杉转过头,见她脸上映着彩船上的灯光,斑驳而迷离,看不清她本来的表情。
心中浮起什么来,带上些沉积心底的情绪。
想起多少个自己独自度过的生辰,那种被孤寂所包围的感受让人难耐。
不知为何竟觉得自己能读懂这人脸上迷离的表情,那种害怕孤单的感觉她有太深的体会。
只是若不是琼英宫,若不是那些像赫燕霞这般残忍的人,她又怎会苦苦捱过这么多孤独的日夜,又怎会让自己的心被冷漠和仇恨所包围。
“既然是宫主的生辰,怎么不去多杀几个人庆祝庆祝?”
不觉间话已出口,比往日还多了几分冷淡和讥嘲,赫燕霞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没有回答她的话。
河面上又游过几艘彩船,有的船上立着高大的灯树,明艳美丽如火树银花,倾斜下一河的灿烂灯光,后面跟着的彩船上有歌女坐在船上唱小曲,人是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长着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声音也婉转动听,不少孟浪男子见了已在船下起哄,有些个还往船上扔鲜花扔到歌女的面前,歌女有几分害羞不小心唱错了音,船下的男子们更来了劲,起哄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赫燕霞看着彩船,一言不发地喝酒吃菜,穆紫杉也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
酒楼下的河面上热闹无比,酒楼小台上坐着的二人却相对无言,默默望着河面各自神游。
其时又有几艘彩船游过,映得河面璀璨如星河,在河边观船的人也情绪高涨,看到后面连连拍手称奇。
只听空中一声清啸,一道耀目的白光直飞上天,飞至最高点时“嘭”一声炸开成万朵银花,漆黑苍穹被火光点亮,如千万星辰从天而降,灿如火海,耀如白昼,众人由不得看得呆了,个个屏息凝神欣赏这漫天烟火。
第一朵银花开罢,空中又一道清啸响起,耀目白光直冲而上,第二朵烟火是金色的,一声炸响之后天空下起金雨,灿烂金光映亮天幕,光耀令人难以逼视。
而后第三朵第四朵烟花在天幕绽放,颜色又转为红色与蓝色,在漆黑夜空绽出漫天华彩,而后又如无根之花一般残落凋零,一点点随风散去。
炫目的烟花开了十多朵,五光十色风华漫天,绚烂光瀑从天而降,却又在半空消弭痕迹,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燃烧的天幕,溢满苍穹的光芒,令人窒息的美景。
硕然绽放,寂静消弭。
穆紫杉安静无声地看着漫天烟火绽放又陨灭,脸上表情依然平淡如水,眼中情绪却诡秘地绞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站在她身旁的赫燕霞一直没有看烟火,而是看着她身边注视着苍穹的人,看她脸上光影随着焰火变幻,看她表情不变,眼神却有许多情绪涌出。
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冲动,然后这冲动像一棵被埋下的种子,瞬间发芽壮大,无数藤蔓在她体内蜷曲爬行,而后身体的各部也被这诡异的藤蔓控制住。
穆紫杉只觉一片阴影挡在眼前,天幕的焰火被挡住,忽然有个柔软的东西触上自己的唇,然后一凝神便看见眼前亲吻着自己的赫燕霞。
赫燕霞紧闭双眼,长睫如蝶翼在她脸上颤动,她从身旁的椅子轻缓地凑来,毫无预兆地吻上穆紫杉的唇,洁白修长的指抚上穆紫杉柔软黑发。
温柔而绵长的吻,燕子斜飞的春,蜻蜓点水的夏,金黄满地的秋,雪海连绵的冬,让人忘记时间与空间,再醒过来时已恍如隔世。
片刻的恍惚之后穆紫杉终于清醒,随后一把冰冷的短剑触上赫燕霞的颈根,让她停下这漫长的一吻。
“你到底要做什么?”声音虽然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慌。
那把短剑死死贴着赫燕霞的肌肤,在她颈上印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赫燕霞不挡也不避,任穆紫杉的短剑指着自己,脸上只多了一抹无谓的笑容。
“反正我等得再久,你也只会是一样的态度,我何必那么傻……”赫燕霞微微一笑,明艳如是夜的烟火,她的手轻轻抚上穆紫杉的手背,摩挲,按压,不顾她另一手用短剑贴着自己,温柔却强硬地将她的纤手握入手心。
“反正我做得再多,在你眼里我也是个无可救药的坏人,我何必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穆紫杉的手腕,稍一用力,她手中短剑便掉落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反正我从来都不是好人,便是违了当初与你定下的约又如何?”
“你也不过是从恨我入骨变成更恨我入骨……”
“总好过君子一般守在你身边却到死都碰不到一下……”赫燕霞轻轻一推,穆紫杉应声倒地,后脑不轻不重地撞上小台地板,撞得穆紫杉脑袋发昏,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剪住,用力不狠却难以挣脱。
“你到底想要怎样?”穆紫杉的声音多了难掩的焦虑和心慌,不安的神情也终于将她脸上刻意的冷漠冲走。
赫燕霞只是望着她笑,温柔却不容反抗,像一个谋士步步为营地阴险谋划,像一个猎人看着猎物落入陷阱的满足自得。
穆紫杉心中一寒,手脚瞬间僵住不能移动。
赫燕霞掏出怀中的白玉盒,紧紧地捏在手里,仿佛随时都要将这薄脆的盒子捏碎。
穆紫杉看了心中寒意更甚,恐惧感像只冰冷的蛇从脚底爬到身上,心被铁丝绞住,喉咙被银针卡住,无法移动,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她的命在我手里,你的命也是我的……”
“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总是违背我的意思,我也会不高兴。”拿着盒子的手触上穆紫杉白皙的脸,冰凉的触感让她不住微微一颤,虽然脸上镇定,心中却完全乱了套。
穆紫杉被剪住的双手忽然被松开,那双刚才握住她双手的手移到她的肩上,轻轻一搂便将她搂进怀中,穆紫杉本能地挣扎,却被一股大力按住。
赫燕霞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震住了穆紫杉所有动作。
“你再乱动一下,我就捏碎这盒子……”
“听懂了没有?”
穆紫杉身上的力气被这一句话抽走,然后就像没了灵魂的傀儡一般,任赫燕霞将她推到墙边,丝毫不能反抗。
捏着白玉盒的手缓缓下移,轻轻一扯就拉开了穆紫杉的腰带,穆紫杉的裙裾随之落地摊开在地上。
“伸手。”赫燕霞淡淡地命令,语气不容抗拒。
穆紫杉怔怔地愣在原处,不知该对赫燕霞的话如何反应,心中的抗拒与恐惧纠结在一起,让她的身体被两股力量拉扯,痛苦挣扎而不得解。
“把手伸出来。”见穆紫杉不动,赫燕霞又命令一次,这次的语调又比上一次更多了几分强硬。
穆紫杉挣扎了片刻,终于缓缓将手抬起来,手臂还有些微不可见的震颤,显然她这手抬得十分艰难。
赫燕霞嘴角一弯,将腰带绑上她双手,慢悠悠地缠了几圈,然后打上一个死结。
在她胸前轻轻一推,穆紫杉被赫燕霞推倒在隔间一侧的小塌上,赫燕霞微微一笑,便将她的双手栓上小塌的柱头,而后垂首在她耳边轻声说话。
“今天是我生辰,那就按着我喜欢的来……”温热呼吸吹拂穆紫杉的耳垂,而后便被赫燕霞的嘴含在口中,舌尖挑逗地在她耳垂上打圈。
“今天我什么都不想要……”赫燕霞翻身上了穆紫杉躺着的小塌,双膝跪在穆紫杉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几缕乌发垂下落在穆紫杉的脸庞,扫得她莫名发痒。
赫燕霞望着她露出微微一笑,三分阴险三分残酷三分不容违抗的威吓,剩下那一分是二人都分辨不出来的模糊情绪。
“今天我只想要你。”
笑罢赫燕霞低下头,以一个绵长而深入的吻封住了穆紫杉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