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燕霞从少年那儿拿到苜蓿山的地图之后,便将要出外远行的事告知穆紫杉,穆紫杉问她何事外出赫燕霞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苜蓿山和白河仙人的事情说与她听,只是隐瞒了和那少年所做的交易。
穆紫杉听后想起那女人说的话,不知这一次这苜蓿山的地图是不是一个埋伏,或许是他们真想趁机害了赫燕霞,不过心中虽有万分担忧,却也只能按着那女人所交代的向赫燕霞提出与她同行。赫燕霞跟穆紫杉笑着摇摇头,说此去艰险,不知是不是对方设下的圈套,但是虽然有危险这一次去苜蓿山也是个很好的机会,就算不能恢复武功,起码能借此探清对方虚实,只要多带些能干的手下跟着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既然对方有可能设下圈套,那么多防备一些也不是坏事……比起你的手下,我还是觉得我的功夫要更好些。”穆紫杉被赫燕霞拒绝后却毫不退让,满脸严肃地说她要跟着一起去,赫燕霞看她那么认真的样子,竟忍不住笑了起来,柔声跟穆紫杉说道,“小木头你何必担心我,就算我现在没了功夫,我的脑子可不是废的,就算这真是计难道我还想不到脱身的法子么?”
“你那么聪明,上一次不也重伤成那样?吃了这么大的亏你那自负的性子也没改改!”赫燕霞的开解叫穆紫杉有点莫名的恼怒,不自觉就把上次她受伤的事情翻出来说了,一半是为了完成师门的任务,无论如何要说服赫燕霞带着她一起走,另一半却是自己真实的感受,上一次赫燕霞受伤濒死,她的心里也不好受,若是让这人独自前去万一这一次又是那副样子回来……想到那样的赫燕霞,穆紫杉的态度便更是强硬。
穆紫杉半真半假的坚持在赫燕霞听来却是那木头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心,是以穆紫杉越是坚持赫燕霞便越是心中感动,最后忍不住一把将穆紫杉搂在怀中,轻笑着好言安慰,说她绝对不会有什么事,叫穆紫杉别乱想。赫燕霞虽不轻易信人,但只要她相信了谁便不会再有分毫怀疑,是以穆紫杉眼底的那一抹阴翳也被她轻易地忽略,只觉得穆紫杉是因为放心不下她才这么固执,所以穆紫杉越不让步赫燕霞便越觉得开心,于是她便越不希望让这木头牵扯到这盘复杂的棋局中。
只是不论赫燕霞好说歹说,穆紫杉那固执的性子却没被赫燕霞撼动分毫,不管赫燕霞跟她仔细解说或是温柔安抚,穆紫杉都完全不让步,争论了好几个回合之后,赫燕霞实在拗不过这根死板的小木头,只好无奈地答应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在另外一边,穆紫杉因完成了师门交代的任务而放下一颗心,只是想到那些人用意不明,而她却要利用赫燕霞对她的信任来算计她,穆紫杉心中实在是难以平静。看见赫燕霞那温柔的笑意,禁不住又是心口一痛,再想到上次那女人和她说的那些话,心中顿时百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那夜赫燕霞兴致高涨,一直缠着穆紫杉索欢,穆紫杉一是耐不过赫燕霞的厮缠,另一面也是因为心里内疚而没办法拒绝赫燕霞,是以无论赫燕霞做出要求什么她都尽力配合,心想若是能凭这样将赫燕霞哄得开心点也是好的,不管是借此让自己取得更多的信任,抑或只是让自己心里能稍稍平静一些都好。
那仿佛能与赫燕霞融为一体的热度令穆紫杉陷入迷蒙的昏沉之中,只是心中却像是有个不断撕扯的空洞,仿佛要将她的身心全部吞噬般变得越来越大,不管她做什么都没有办法填补那令她彻骨冰寒的空虚,反而还将那裂缝撕扯得越来越大。
长久的欢/爱之后,赫燕霞因疲累而沉沉入睡,平稳的呼吸和安心的睡颜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单纯的孩子,哪里又像江湖人印象中那个嗜血残暴的魔教宫主,轻轻拂过那人平滑的额头,拨开细碎的额发,在她眉心落下轻柔的一吻,细腻温暖的触感如烈火灼烧着穆紫杉的唇齿,那火又随着嘴唇在周身一点点蔓延开来,心口禁不住又是一阵一阵地剧痛,浑身的皮肤也犹如火焰翻滚般让穆紫杉痛到几乎难以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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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二人将要一起远行的事告知桑凤凤和玉琮,桑凤凤早已知道赫燕霞要去苜蓿山的事,除了对穆紫杉要跟着赫燕霞一起这件事去有些意外,桑凤凤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只是玉琮却一反常态地违抗了赫燕霞的命令,甚至还头一次跟她提出反对的意见,说他想和两位师父一起出行。赫燕霞冷着脸说他功夫未成,让他呆在燕州好好习武,玉琮被她一吼只能把想说的话全都咽回肚子里,只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还时不时抬起,可怜兮兮地望着穆紫杉和赫燕霞,水汪汪的眼神叫屋内的人都看得于心不忍。
穆紫杉看不下去玉琮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便问赫燕霞这一次出行能不能带上玉琮,赫燕霞二话不说便冷冷地拒绝了这提议,说带着玉琮就像带了个拖油瓶一样,到时候做什么都不方便。只是说是这么说,赫燕霞在被玉琮用那样的目光看了一天之后,也不得不跟那孩子投了降,万分无奈地将这麻烦地拖油瓶带在了身边,完全打消了和穆紫杉过二人世界的念想。
到了第三天,赫燕霞和穆紫杉收拾好随行的细软物什,带了些武功高强的手下跟着,乘了几辆马车便往苜蓿山所在的恒州走,桑凤凤在赫燕霞走之前将她拉到一边,告知她在路上应当注意的事项,赫燕霞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话,末了只笑着和她说别担心那么多,你大姐也没这么容易就死了,桑凤凤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知道赫燕霞心中自有打算也不再干涉。
“……过了这冬天又是一年了,蔺白离她那儿不远,到她生辰的时候你也去看看她……”
赫燕霞和桑凤凤道别过便转身离开准备上马车,只是桑凤凤在她背后貌似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却让赫燕霞的身形瞬间定在原处,赫燕霞低头看着脚下被微风吹起的细小尘土,灰尘被风带起在她脚边回旋了许久,好像根本没听到桑凤凤问的话,她只是看着脚下低头发呆,不知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顿在原处沉默很久,赫燕霞才终于开口答了一声“嗯”,语中淡淡的伤感不经意流出,答完桑凤凤便一言不发地跳上已有穆紫杉等在上面的那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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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燕霞和穆紫杉一路走,一路不断听到各种流言,像是大津的皇帝突然向冀国皇室示好,不但承认了他们的正统,还要给大厉的皇帝送去一个不知所谓的“九龙连天御座”,其中暗含的心思实在叫世人难以读懂。还有像冀国国主近来竟将一位一直受他宠信的炼丹师封作冀国国师,此举引来冀国朝野间众多的争议与反对,但是冀国国君却一意孤行,完全无视众多臣子的谏议,甚至还封给那“国师”更多的土地与钱帛……而这些流言当中,最引得赫穆二人在意的便是关于天禹门叛徒的那些谣传。
二人在许多酒楼茶肆中听人绘声绘色地说起天禹门的叛徒,说那个叛徒本是天禹门的掌门派入琼英宫中潜伏的弟子,后来不幸被琼英宫的宫主捉住,那弟子因为长得一张俏脸被赫燕霞看上,赫燕霞便用严刑威逼令那弟子做了她的仆从,后来又诱之以利让她心甘情愿地做了赫燕霞一个女子的禁脔,每日与赫燕霞欢/爱缠绵,完全不顾世间阴阳和合的天道伦理,近来更将她师门的秘密卖给琼英宫,导致天禹门在一次琼英宫的突袭中遭受重大打击,天禹门中弟子死伤无数。天禹门的掌门殷明枫得知这情况之后,便将那忘恩负义的徒儿逐出了师门,告知天下所有人那背信弃义的穆紫杉再不是他徒弟,日后若见到她定会将她碎尸万段。
赫燕霞听了这谣言后便立马向穆紫杉解释她从未派人偷袭过天禹门的人,只怕是天禹门在道上的仇家冒了琼英宫的名字去做这等龌龊的事情。穆紫杉听到这传言时,最初震惊愤怒得难以自已,只是后来想到那女人的那些话,只怕这也是她和自己师门所设下的众多圈套中的一个,是以只气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平静,但为了不在赫燕霞面前露出破绽,她还是刻意地伪装出讶异的样子来,脸上所表现的愤怒也是一半的夸张和一半心中真实的感受,以赫燕霞近来对她的信任,绝对没办法发现任何破绽的可能。
见穆紫杉只是面露愤恨一句话也没有说,赫燕霞以为她是气到了极致,是以轻抚她背心柔声安慰她,说江湖上的流言都是毫无根据的胡扯,根本没必要轻信。只是几人走了几日,经过好多酒馆茶肆,里面的客人都像是有意无意地提起穆紫杉被逐出师门的事,甚至谣言还越传越离谱,里面更有许多无聊之人凭空捏造出一些子虚乌有的场面,将穆紫杉描绘成一个道德沦丧心的荡/妇,跟赫燕霞在一起呆得久了也学得那女魔头一样以杀人为乐,还时常与众多男女聚在一起行那苟且龌龊之事,那些喜欢听荤段子的登徒子却都听得津津有味,听完还连连叫好,于是谣传之人也捏造得更是起劲。
若说一开始穆紫杉的愤怒还有几分伪装在里头,到了后面,听过的谣传越多,她的怒气便越真实,那些人一边说一边不停辱骂着穆紫杉,说她不顾道义出卖师门,说她道德沦丧,竟心甘情愿变成一个女子的禁脔,也说她耽于情/欲实在是个令世人所不齿的贱/妇淫/娃,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也一个个说得兴致高昂,那其中很多低俗荒谬的段子也全是来自他们的臆想。
那些辱骂穆紫杉的话叫赫燕霞也听得怒火冲天,几次忍不住想提刀灭了这些长舌之人,却都被穆紫杉紧紧按住了手,劝赫燕霞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否则几人一路掩藏行迹的苦心就完全白费了,赫燕霞心叹穆紫杉温柔体贴又知情理,一心一意为她着想,心中对她更是怜爱疼惜,于是一路上对她更是关怀备至温存无限。后来那样的谣言听得多了,穆紫杉也慢慢学会淡然处之,就算偶然听到也只是付诸一笑,甚至连气愤也变得越来越少,赫燕霞见她越发寡言少语,心中就越是心疼这个从来不肯好好将心事发泄出来的小木头,也随之越发憎恶那些乱嚼舌根的无聊人和对穆紫杉如此无情的师门,为了想要弥补穆紫杉所受的伤害,赫燕霞只差将她当天上明星捧在手中,每日嘘寒问暖,一路上事无巨细都替她考虑周到,并且每每听到那些诋毁穆紫杉的话便用情话绵绵来讨她开心,只苦了早已吞下绝情蛊的穆紫杉,赫燕霞对她越是温柔爱怜,她的心口便越是疼痛不已,而为了不在赫燕霞面前露出破绽,她便越要付出更多努力去掩饰自己身体上的不适。
而玉琮虽然跟着赫穆二人一同出行,但是事实上也和没跟来差不多,一路上只要赫燕霞吩咐一声,玉琮便只能乖乖地避开,让赫燕霞和穆紫杉好好地享受二人世界,否则便免不了赫燕霞日复一日的严酷‘训练’,到了后面,聪明懂事的玉琮竟被赫燕霞‘训练’得只要一个眼色就乖乖地避开,丝毫不敢打扰二位师父相处的时光,至于这二位师父在相处的时间里到底做了些什么,玉琮根本是连想也不敢想。
到了几人行至蔺白所在的昌州附近时,那些酒馆中流传的谣言里除了有关大津冀国以及一些不辨真假的江湖传闻之外,还多了许多与琼英宫有关的东西,像是说赫燕霞残酷无道以杀人为乐,只要看见别人痛苦的样子就会令她开心不已,桑凤凤最喜欢漂亮的少女只因为她会用她们的心脏做药引以求长生,蔺白还喜欢把人剥皮去骨,将他们肢解成小小的肉块,马婆婆是个贪财又残暴的人,为了抢夺银钱可以将无辜的人全家杀死,还有那个穆紫杉并未有过什么接触的祁瑄也免不了被流言包围,说他热衷权势又毫无人性,为了讨好赫燕霞甚至抓来许多无辜少女,故意杀给赫燕霞看供她取乐。
赫燕霞是早就听惯了这些无谓的传言,听完这些只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也不意外也不生气,丝毫不像她听到穆紫杉谣传之时的激动愤恨。只是另外一边的穆紫杉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心境,经过了这些时日与桑凤凤他们几人的相处,虽然她不清楚桑凤凤马婆婆是否杀了那么多人,但她也清楚地知道流言实在太过夸张太过荒谬,虽然琼英宫的人的确不比正道人士那么有原则,做事也心狠手辣,却也不像留言中所说的那样灭绝人性。
这些荒谬的谣言听得越多,穆紫杉心中就越是矛盾,琼英宫中的人心狠手辣是众所周知的事,那些稀奇古怪的传言她也是从小听到大,比什么都熟悉,可是不知为何,现在她却总是在别人非议琼英宫时生出为那些人辩解的心思,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慢慢地从赫燕霞桑凤凤的角度去看待很多她从前早就习以为常的看法,而意识到自己心中种种改变的穆紫杉,亦时常觉得十分慌张不安,那些复杂的心思连她自己也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