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进驻上海后,陆振华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特别是得知与日本人签订的合约后,他更是几夜没有入睡。
雪琴知道他心中难过,只能不停的安慰他,说这只是暂时的,中国人会将他们赶出去的,日本会无条件投降的。
对雪琴的安慰,陆振华只是笑笑。却是一日比一日的沉默了。
没有经过真正的战争,是永远不会明白战争的惨烈的。
看着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雪琴只能尽最大努力的让她们吃饱穿暖。
这一天,陆家的大门被人粗暴的踹开了。
一个男人,带着一小队日本人闯了进来。
“你们要做什么?”正带着孩子们识字的如萍挡在孩子们的前面,看着这群人。燕子与可云则是紧张的互相看了看。梦萍悄悄地上了楼,去通知陆振华与李副官。
“陆如萍是吧?”那人眯着眼睛,色咪咪的看着如萍。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如萍警惕地看着他。这个男人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我是谁?呵呵!”那人冷笑一声。“这就要问你的好母亲了!”
“我妈?”如萍不认为自己的母亲会认识这样一个汉奸。
“魏光雄,怎么是你?”刚刚下楼的雪琴吃惊的看着这个早就从她生命中消失的男人。
“惊讶吧!”魏光雄冷笑。“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
“你想要做什么?”雪琴上前一步将如萍护在身后。“这里是法租界,不是你们可以横行的地方!”
“法租界?哼哼!那又怎么样?”魏光雄不屑的说。“就算是在法租界打死一个两个人,法国人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狗汉奸!”燕子愤愤不平的痛骂一声。
“呵呵呵,小姑娘你就骂吧,这个称呼我都听惯了!”魏光雄满脸的不在乎,阴森森的目光盯着王雪琴与如萍。
“你们这母女俩,可是害得我不浅呀!”
“你想怎么样,不管如萍的事情!”雪琴强作镇定。
“我不想怎么样!”魏光雄说道。“我来,是要带尔杰离开的!”说实话,要不是逃离上海的时候那个地方受了伤,医生诊治说他以后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他是不会想起尔杰的。可如今,他就只有这么一个种了,说什么也要带在身边。所以,今天他才会冒险带着一小队日本人以抓特务的名义闯进陆家。他的目的,只是想带走尔杰。
“你做梦!”雪琴一口否决。“尔杰是不会跟你走的!”
“那可就不是你可以说的算了的!”魏光雄一脸的凶相,带着人就要往里闯。
“慢着!”陆振华与李副官二人下了楼,梦萍跟在后面。
“魏光雄?”陆振华的眼神很诡异。对于这个让自己带了绿帽子的男人,他是恨到了极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不知情,这一次见了,却是自己处于弱势。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满。
“呦,这不是黑豹子吗?”魏光雄哧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轻蔑。“怎么,凭你,也想拦着我?”
“你可以试试!”陆振华挺起了胸膛。
“老爷子!”雪琴一脸的焦急。这个老头子,人家手里有枪,你挺那么直做什么?又不是当靶子!
“哼!倒真是情深意重呀!”魏光雄嘲讽道。“既然你们夫妻感情这样好,尔杰留在这里岂不是碍眼,我只是要带走我的儿子,这没什么问题吧?”
他的话一说完,屋子内的气氛立马变得奇怪起来。
如萍眼抽抽的看着这个所谓的妈的情夫,一脸的不敢相信。这……妈的眼光也实在是太差了一些。
早就知道内情的李副官几人则是紧张的看着陆振华,害怕他一时受不了。
傅文佩更是满脸的吃惊,而更让她吃惊的,却是陆振华的态度。
“尔杰,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陆振华面不改色的说道。
“你的儿子,这不可能!”魏光雄哪里会信。“王雪琴,当年你可是说了,怀的是我的孩子!”
雪琴这时候也不要脸了,她也没有脸了。
“老爷子说的对,尔杰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我当年,就是骗你的!”
“骗我的?”魏光雄红了眼了。“你敢骗老子?”
“骗你有怎样,你他娘的骗了老娘多少钱,我骗你一次又怎么样?你这个汉奸走狗!”雪琴最是护犊子,魏光雄来跟她抢尔杰,那就是要她的命。
“你个臭□,我一枪崩了你!”魏光雄大怒,抬起手中的枪。
“你想做什么?”如萍大喊道。“这里可是法租界,你要是敢在这里开枪,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臭丫头,你也别叫唤,跑不了你的。听说已经是那小子的未婚妻了?当初,要不是那小子,我怎么会如此凄惨,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跑!”魏光雄既然敢来,就是有了准备的。更何况看陆家的状况,肯定是还有着不少的钱的。铲除了昔日的仇人,还能大捞一笔,冒点风险又如何!
眼看着魏光雄手中的枪对准了如萍,雪琴来不及做任何思考,上前一步拦在了如萍的前面张开了双臂闭上了眼睛。
“砰!”的一声枪响之后。屋内所有人都是一声大叫。雪琴没有感受到预期的疼痛,诧异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老爷子……”雪琴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巴,看着陆振华缓缓的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自己,胸口处溅起了一朵血花。
“雪琴……”陆振华有些站不稳了,李副官早一步扶住了他。
“老爷子……”雪琴满脸泪水的想要去碰触陆振华的伤口,却又畏缩着不敢去碰。
“你这只老豹子,倒还有些硬气!”魏光雄很是惊讶地说。“不过,你就算是挡住了一颗子弹又怎样,今天,谁都活不了了!”
说完,就又要开枪。
“住手!”一个洋腔洋调的声音大喊。
魏光雄回头一看,是一个法国人,带着一对警察局士兵,身边还跟着依萍。
原来,依萍外出回来看到家里情况不对,赶忙向住在租借的法国人求助,还好她平日里交游广阔,大上海的名人也算是认识几个,这才有了此人的援助。
“什么时候,日本军人可以无视我们签订的合约了!”法国人绷着一张脸,瞪着魏光雄。
“我们是在抓特务!”魏光雄还在挣扎。
“这间房子里面的人,是我多年的老邻居了,哪里会有什么特务?”法国人很生气的说。
魏光雄敢跟中国人耍威风,却不敢跟着法国人叫嚣,何况人家身后还跟着警察呢。一阵的点头哈腰之后,魏光雄灰溜溜的带着人走了。
“爸爸,你怎么样了?”依萍几人围住了陆振华。
“快将爸爸扶到床上,我先止血,谁去找医生?”如萍捂着陆振华的胸口大叫。
“我去,我给聂飞打电话!”梦萍慌慌张张的。
“老爷子,你怎么这样傻,救我做什么呀?”雪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有此一劫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给聂飞打电话了,他马上就来!”梦萍大喊道。
“燕子,帮帮我,先给我爸爸止血!再准备好一会医生来着之后需要准备的东西!”如萍与燕子忙活起来。
依萍拉着雪琴靠在了一边,傅文佩神色复杂的看着眼雪琴,没有说什么!
聂飞来得很快,未来的岳父生死未卜,他哪里敢有一点的耽误。
一进陆家,就见到哭的眼睛鼻子通红的梦萍。
“聂飞,你可来了。爸爸在房里,你快跟我来!”梦萍拉着聂飞来到了陆振华躺着的屋子。
此时,陆振华的衣物已经被除去了,伤口四周早已消好毒了。
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如萍与燕子,聂飞开始为陆振华取子弹。幸好一开始就知道是枪伤,只要没打中要害,还是很简单的。
聂飞检查了一下伤口,却是皱起了眉毛。
“怎么了?很严重吗?”如萍紧张地问。
聂飞只是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雪琴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从她被赶出来后,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谁也拉不起来。她心中自责的要死,本以为躲过去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魏光雄,魏光雄,心里恨恨的嘟囔着这个名字,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雪姨,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难过了!”依萍叹了口气,走到雪琴身边。
说实话,对于雪琴,她其实是怨恨着的。要不是因为她,那个魏光雄根本就不会来这里,爸爸也根本就不会受伤。想着房间里生死未知的陆振华,依萍又叹了口气,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雪琴着时候也顾不上别人的态度了,在陆振华倒下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这个别扭的老男人早就在她心底生了根,发了芽了。这种感情不同于爱情,是那种平平淡淡相扶到老所产生的亲情。他们早已经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了!
振华,求求你。你一定要振作,你一定要好起来!
雪琴默默地祈祷,她祈求了所有她知道的各路神仙,只要陆振华好起来,就算是要她折寿又何妨!
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中,房间的门缓缓地打开了。
聂飞一脸疲倦的走了出来。
“怎么样……”雪琴紧张的问道。
“陆伯母,对不起……”
聂飞还没有说完,雪琴便已经接受不了的晕倒了。
老爷子,你终究还是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