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指间的沙砾,不经意间便悄然溜走。
那几场雪在元月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只是寒风刺骨的冷,让人受不了。年节将至,靳贤终于受不了他父母的夺命追魂call,去加拿大陪他们过年了。送走了这位靳爷,胤禛真的长长的吐了口气。
秦岳和宋惟笛早就搭上了返回家乡的火车。沈夕卿一般不与哥哥沈夕颐在一起过年,他身边有纪谦陪着,并不孤单。也想着给弘时一些时间消化他们之间的事,或者说消化他沈夕卿的存在,所以也有将近两个月没有找过他了。
一年之后,也就是新的开始。春夏秋冬,生老病死,重新轮回。
张妈也急着回老家和儿子媳妇团聚,于是在大年二十九的下午就将饭菜准备好了,得了胤禛的允许,当天晚上就走了。过年家里只有胤禛和纪谦两人在家。
三十那天,弘时一早就收到了来自朋友们的祝福,虽然其中还有沈夕卿发的‘新年快乐’,但显然这并没有影响弘时的好心情,可能是受到了节日气氛的渲染,加上考试成绩不错的原因。
胤禛这边也收到许多公司下属和合作伙伴的祝福,他很有耐心的一一回了。
中午弘时就随便吃了点面包,到下午肚子就有点饿了。
胤禛在听到弘时的肚子‘咕咕’叫的时候,笑着说道:“要是饿了,晚上咱们就早点吃?”
胤禛平日里颇为严肃,让人觉得这人挺冷的,忽然这一笑,弘时顿时感觉整个烟雨江南在他身后延展开来,温暖如春,绚丽如花。弘时承认,那一刻,自己是看的呆了。
整个下午,弘时和胤禛都各自看着各自的书,两人看书的时候都不喜被打扰,所以整个下午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直到晚上。
差不多快到饭点的时候,胤禛和弘时便一起来到厨房,将张妈回乡之前做好的饭菜从冰箱里端出来,再用微波炉加热,然后摆上桌,开始了只有胤禛和弘时两个人的除夕之夜。
这是弘时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过年。回想以前年节时,总是远远的看着那人与弘历父慈子孝。虽然自己也坐在他身侧,可怎么感觉离他那么遥远,仿佛永远触及不到?那人冷峻的脸上也会温柔的出现笑意,只是不会对着自己。那样的温馨幸福自己永远体会不到,通常一场宴会下来,自己已然身心俱疲……
吃完饭,胤禛将碗筷收拾到厨房后,便又看见弘时窝在沙发上发呆。
房里开着暖气,所以并不冷。弘时也只穿了一件蓝色的长袖t恤,在客厅昏暗灯光的映射下,衬着他姣好的面容,整个人显得安静温柔。
胤禛想了想,还是低唤了一声:“小词?”
弘时抬头,淡淡的一抹微笑挂在嘴角。今天,虽然也是年节,可与往日的却大不一样。
弘时还是比较喜欢这个时代的,他的世界简单纯澈:有真诚的朋友,安稳的生活及待他极好的景鸢臣。弘时始终分不清他对景鸢臣所拥有的好感究竟是那让他觉得温暖的景鸢臣的关爱,还是因为景鸢臣给他的感觉像他始终释怀不了的那人,抑或是两者兼有?但无论如何,弘时还是很庆幸在自己的生命中还有这么个人存在,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孤单。
看着弘时,胤禛突然觉得很安心。身在高位多年,胤禛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可莫名的,胤禛信任弘时。尽管他有时候弄不懂弘时在想些什么。
“会下棋么?”胤禛问。
弘时知道现代不仅仅有围棋,还有象棋,国际象棋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什么飞行棋一类的,胤禛说的是……“哪一种?”
“有着博大精深的技艺和悠久的文化底蕴的。”胤禛站在楼梯口,一只手端着个杯子,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深邃幽暗的双眸里闪着迷人的光彩。
弘时点了点头,答道:“会一点点。”
“如果你对春节晚会也没有兴趣的话,就上楼来陪我下棋吧。”胤禛说完便转身上了楼,留给弘时一个潇洒颀长的背影。
弘时也跟了上去,他的确对那无聊透顶的春晚没有兴趣。
这是弘时第二次来到胤禛的房间,第一次是送他领带夹的时候。整个房间以深蓝和浅灰为主,布置的整洁清爽。一如主人认真谨慎的性格,东西摆放的一丝不苟,房间干净简单。
胤禛从柜子里取出棋盒,领着弘时在床边暖和柔软的手工地毯上席地而坐,然后摆开棋盘,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弘时先选棋子。
弘时喜白色,于是挑了白子。礼尚往来,他让胤禛先下第一步。
其实弘时的棋艺还算精湛,在当时也是少逢敌手,只不过那是忙于和弘历争大位,无心摆弄这些,所以也甚少人知道,世人道他不学无术,事实上弘时是满腹诗书。
尽管胤禛也是个中高手,可却叫弘时刚才的一招绊住了脚。
弘时看着胤禛皱眉的样子,得意的翘了翘嘴角。显然刚下落下的一子将胤禛难倒了。趁着胤禛思考的当儿,弘时一双明眸在房里来回转着,扫到了摆放在柜子里的笔墨。
现在棋盘上局势不明,弘时贸贸然在小角留下一子,是什么意思?想看看自己的反应?胤禛抬眼,看见弘时正一派轻松的打量着自己的房间,不由暗笑。
虽然这子落的尴尬,让他琢磨不透弘时心里的想法,但胤禛是何许人?这么区区一招就想让胤禛败北?大概是弘时方才见胤禛停顿片刻就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
“哥,你还会书法?”弘时好奇的问。印象中那些喜爱书法字画的在现代来说都是些闷老头,虽然哥哥的确有些闷,但还很气宇轩昂,不至于是老头哇?怎么会喜欢书法这种看似枯燥乏味的文化?
胤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的出声提醒道:“围棋是培养个人的思维和耐心的,你专心一点。楼下的碗还没洗,输了的,下去洗碗。”说着用指节轻叩棋盘:“到你了。”心里却不由腹诽道:你管的还真宽!朕堂堂一代世宗皇帝,酷爱说法有什么好奇怪的?
弘时看了一眼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在临胤禛头先放的黑子的不远处又放了一子,笑道:“哥,你棋力不错嘛?”
胤禛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拿眼角去看弘时,而是专心致志的思考着棋局,然后摆下黑子。
两人间的竞技还在无声的开展着,弘时和胤禛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地盘,半步不退让。弘时还是那样漫不经心,胤禛一如既往的小心认真。事情的变化往往就在那一刹那。待到弘时看清局势时,却已经无力回天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还是各居一地,色彩分明,只是在不知不觉中,胤禛的黑子已然将弘时的白子圈了个大概。
弘时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回轮到胤禛气定神闲的坐在地毯上喝茶了。
弘时盯着棋盘半晌,寻思了半天,不管怎么下最终都会被胤禛给堵下……皇阿玛曾经说过:大敌当前,若是敌不过,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对方自乱阵脚。
自乱阵脚?弘时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胤禛笑而不语的看着弘时放下无关紧要的一子,也是这盘棋的最后一子。只要自己手边这黑子一下,弘时也就到此为止了。也不知道这小子看出来他布的局没有?
“哥,我喜欢你!”
正当弘时准备落子的时候,忽然听坐在对面的弘时红着脸来了这么一句,手中的棋毫无预警的滑落到棋盘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胤禛的心‘怦怦’跳的厉害。他说什么?他说喜欢朕?是那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喜欢么?
胤禛正欲说什么,只见下一刻弘时笑眯眯的对他说:“哥哥,君子不悔棋,你已经下了,轮到我了。”说着喜滋滋的将手中的白子准确无误的放在棋盘上,局势立刻扭转。
“真不好意思啊哥哥,你要下去洗碗了。不过没事,弟弟站在你旁边看你洗。”弘时笑的无邪,特意将‘看’这个字咬的特别重。
胤禛微愣片刻,随即浅笑开,这个小鬼。
胤禛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扯开,道:“不要紧,不过在洗碗之前,哥哥我想问你要点东西。”
“什么东西?”弘时抬眉。
只见胤禛长臂一伸,越过棋盘勾住弘时纤细的腰,将他带往自己身边。弘时冷不防被胤禛扯了个满怀,下一秒,胤禛的薄唇便贴上了弘时的。
胤禛凉凉的唇瓣覆在弘时的唇上,几乎让弘时的脑子一片空白……
整整十二点,除夕一过,初一已至。两人身后的窗外霎时变得明亮不已,华丽灿烂色彩缤纷的烟花在窗外肆意绽放,将天空染得一片辉煌,也映出弘时红透的脸。
胤禛终于放开了弘时,只听他戏谑的笑道:“你不是喜欢我么?”
弘时见着胤禛那优雅的笑颜,只觉得喉头发干,心跳更加急速了。刚才只是缓兵之计啊,哥哥没看出来么?
弘时觉得奇怪,胤禛的吻并没有让他觉得厌恶恶心,反而感觉紧张,之后便想得到更多。因着弘历的原因,他一向不喜欢同性的触碰,就算温和无害如纪谦,弘时也觉得别扭,而胤禛唇瓣微凉的触感,却让弘时一时回不了神?
看着一脸错愕的弘时,胤禛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感,他笑道:“你刚刚不是说你喜欢我么?那一个吻又算什么?还是你想要更多?”说着又将身体往前倾些,作势又要吻他。
吓得弘时‘哇’的一声鬼叫逃也似的离开房间。
胤禛第一次觉得,礼节繁琐的年节会这样有趣,看着窗外仍在绚丽盛放的烟花,胤禛想,如果永远和这个弟弟在一起,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也是极好的。
淡淡的甜蜜与浅浅的温馨,在这寒冬交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包裹着两人互相依偎,相濡以沫,直至初春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