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泛着暗色光晕的灯光,弘时坐在床边,折起那张被自己捏在手心里好久的存折,想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将它塞进包里。
胤禛每个月都会定时给弘时汇一笔生活费,对弘时来说,除了吃饭,其他还真没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于是他将每个月花不掉的钱存在了这张存折里。毕竟弘时家境富裕,什么都不缺,本是没指望能派上用场的,可没曾想此次A市洪灾竟会需要到它。虽然里面的钱并不是很多,可是应该也可以帮助到一些人吧?弘时轻轻的想。若是那人在天上看的到,想必也会支持我此番举动吧?
弘时从来心软,可是在胤禛眼里,仿佛弘历的绝情野心作为大清储君来说更加的可取,所以胤禛从来没看到,或者说很久以前,在胤禛对弘时还很看重的时候曾经看到,只是后来又淡忘了,弘时的良善。
胤禛本想来找弘时告诫他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可是在推开门得那一刹,他分明看见了弘时脸上凝重的表情,像在纠结着什么不能释怀的事情。胤禛想不通,什么事情会使弘时露出这样的表情,难道自己给弘时的,并不是最幸福的生活?还是他和自己一样,在为洪灾的遇难者们伤感?胤禛终是没有打扰弘时,而是轻轻带上门,退出房间去。
星期一的早上,天气并不怎么好,阴阴沉沉好像要下大雨,乌云密布,就像胤禛的心情一样说不出的沉闷。
胤禛亲自开车送弘时去学校,路上两人一言不发,只静静的听着车里如流水般轻盈的钢琴曲,那是景鸢词弹得,景鸢臣把录了下来刻成磁盘放在车上。因为起的早,没有赶上高峰期,所以车子一路驰骋,没有堵车的现象。
也许此次出去再回来,我与哥哥的局面会有所改变吧?弘时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学校门口。弘时仍然坐在副驾驶,并没有急着下车。他理了理衣服,佯装不经意的轻咳了两声“咳咳……”像在提醒胤禛与他道别。
胤禛转眼看他,目光里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弘时不知道,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目光里的那种情感叫‘不舍’。
“我要走了。”弘时阐述着即将发生的事实,等了良久,也没见胤禛有什么反应,于是便准备开门下车。
就在此时,胤禛突然握住弘时的手,轻声道:“给我平安的回来。”言语间仿佛还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弘时从来没有听过胤禛用如此轻微的声音对他说话,但却从胤禛握住他手的力道感到了胤禛半不舍半担心的心情。
为了缓解此刻凝重的气氛,弘时嘴角咧开一个弧度:“那当然了。我还没有结婚呢?还有大把丰富的人生呢!”
胤禛的眉头紧皱,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越发的沉重了。他结实的手臂下意识的搂住弘时的腰,对着他温润的唇瓣就吻了下去,带着一丝狠厉。
那吻算不上缠绵悱恻,却让弘时呼吸困难。他伸出手推开胤禛,秀雅的脸上带着一抹惹人遐想的嫣红,正媚眼如丝的看着胤禛。
“没人跟你开玩笑!给我平安回来,听到没有?”胤禛狠狠的揪着弘时的衣领,全然不顾刚才的尴尬气氛,恶声喊道。
胤禛心里是害怕的,的确害怕。洪灾,是不可控制的自然因素,没人想过,方才还和平安详的景秀家园,只经过一刹,便成了一片废墟。人,在自然的面前永远是渺小无力的,纵然他们有心改变什么,可是,面对大自然胜不可测的力量,只是枉然。
胤禛不敢想,若是援灾期间,洪水再度来袭,哪个就能护的了弘时周全?在执政期间,胤禛也曾去巡视过治水工程,在面对那浪涛汹涌气势磅礴的黄河,胤禛只丢下了一句‘尚可,尽心便是’,也只能丢下这句话。自己治理的是天下,是百姓,是江山,可是江山虽如画,却也有泛黄的时候,自己除了想到各种未雨绸缪的方法,还能做什么?自然的力量,谁敌得过?
弘时看着胤禛那张接近扭曲的脸,猛然心里一阵慌乱。
亲…亲他是什么意思?有…有话好好说就是了……
“听到没有?”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该死的给朕神游?
“额,哦,听到了。”弘时紧张的口中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
弘时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车的了,总之当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这儿排队等辅导员了。直到现在,弘时的心仍然‘砰砰’的跳的飞快。
自己与胤禛之间的关系,仿佛越来越不对头了。并不是正常的兄友弟恭,这当中究竟还掺杂了其他的什么,弘时却无从分辨。难道胤禛对自己,也像自己对胤禛那样么?
弘时承认,自己是喜欢胤禛的吻的。或霸道或温柔,总是令自己心驰神往,不顾一切的想要更多,自己何曾,为一个男人这样过?
对于为什么会吻弘时这个问题,胤禛唯一的回答就是‘情不自禁’。想着弘时临下车时的错愕表情,胤禛的心情终于好了几分。弘时他…是不是也是喜欢自己的?否则上次自己问他吻他的感觉时,他怎么会回答‘还可以’?应该是的吧,至少有一点点喜欢的吧?
等大家都到的时候,教导主任终于从办公室里慢慢吞吞的出来点了名,说了一些门面话,什么要注意安全,注意学校形象,听学生会主席的安排之类的,弘时几经辛苦才忍住了唾弃的冲动。难道学校要安排人员去慰问灾区并不是真心想帮助他们,而是以此树立学校形象的么?最后他向大家介绍了这次的负责人,大四的学长,也是学生会的主席后,安排大家上了车。
按照学号,弘时被安排在第一辆车,旁边就是刚才露脸的学生会主席。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弘时正无聊的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却听到耳边传来这样的一句话。
弘时一转头,便见着齐皓月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面如冠玉,英俊潇洒,这就是T大女生口中‘有史以来’最帅的学生会主席齐皓月。
“可是,我好像没见过你。”弘时淡淡的说,尽管来到这异世已经很久了,可是弘时好像还是摆脱不了自己是龙子凤孙的身份。平常的一句话,说在弘时口中,就是有那么点高傲的意思在里面。
齐皓月微微皱了眉,随即又轻声问道:“你是这里人么?”他将‘这里’两个字咬的比其他字重,不仅为这句话添加了些许诡异的色彩,也无端令弘时心里一阵紧张。
什么叫‘是这里人么’?‘这里’是指哪里?是指S城还是这个时代?弘时闻言神色一僵。
齐皓月见状轻笑着拍了拍弘时的肩,道:“别紧张,我只是随意问问。”说着用手掸了掸身上的衣服,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弘时见到齐皓月那掸衣服的小动作后顿时一愣。这动作,那么的熟悉,他还记得,他与自己谈天说地时,咏词赋诗时,总能时不时见到这样风雅的小动作,他喜欢以这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无所谓…唯有他,唯有他……
弘时低头思量了会,正欲问他,却见齐皓月早已不在身边。
原来齐皓月因为照顾晕车的同学,便与其他人换了位置,主动坐到后面去了,于是在这长达六七个小时的车程里,弘时与他再没有交流。
越接近A市,就越能看见坍塌的山泥,折断的树干,积水的街道…看了让弘时心里一阵苦闷,人生短暂,不经意间,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生命。车子一路颠簸,终于到达了A市,可是由于洪水还没来得及排干,街道上满是淤水和被洪水冲倒的房屋车辆,一时间车子也开不进去,A市周边都设了防,立为了重灾区。没办法,大家都只能下去走进市区。
大家集合后统一向市区走去,良久,都听不见宋惟笛和秦岳的声音,直到回头时才发现宋惟笛和秦岳还没跟上来,于是弘时拉了善保一起回头去找他们。
“怎么不走?站在这干嘛呢?”善保问道。这俩人真是奇怪,站在这泥巴路上,大部队都走了那么远了,他俩还在这磨磨蹭蹭的,不知在干什么。
秦岳指着宋惟笛手里的塑料袋,哈哈大笑道:“大哥,你不是来抗洪诶?请问你带双这么大的靴子来干嘛啊?”
宋惟笛一听秦岳笑他,忙把用塑料袋装着的那双黑色塑胶靴又往背后收了收,颇为窘迫的说:“又不是我要带的,是我妈说最好带着,以防万一。”
“什么万一?这都解除洪灾警报了,你还万一?”秦岳一听,笑的更来劲了,他挥挥手道:“怕死就怕死,还找什么借口啊?问题是你要是怕死你带救生衣啊,带靴子顶个什么劲儿啊?”
宋惟笛的表情在听到秦岳说他怕死后,都揪在了一起,他呕不过,于是将手中的靴子顺势扔了出去,道:“早说不要带了,秦岳这王八蛋一定会笑我,她非要不听。”
虽然秦岳和宋惟笛之间的打闹一向是大家枯燥生活的调味剂,但也要分场合。在这种刚被洪水淹没过的重灾区里这样有说有笑的毫不庄重,令弘时满心怒火。他冷着脸上前捡起被宋惟笛扔在不远处烂泥中的那双塑胶雨靴,表情严肃的说:“这么好的雨靴,扔了可惜了。说不定里面会有人需要。你们要是怕拿着它被人笑话,那就我拿着吧。”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秦岳听弘时这么说,好像有点指责他暴殄天物的意思,只好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弘时却没有听他说,径直往前朝大部队的脚步赶去,边走边说:“走快些吧,毕竟是灾区,什么样的人都有,别弄丢了。”
治理天下的野心不够并不代表治理天下的能力不够,弘时做事向来有条不紊,他身为皇子,得胤禛亲自教育,除了胤禛,满心便尽是这万里山河,对于治水,免赋这些帝王功课也略有涉阅,分得清事情的轻重急缓,此刻最重要的是不能脱离大部队。
一个人,是无法拯救万民于水火的,而一群人,就不一定了。
他此次来,就是来替曾经辉煌了十三年的雍正王朝尽自己的一些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哎~这两只终于都喜欢对方鸟!大家说,谁先告白好内?
小剧场:
援灾期间,洪水不可预见的再次来袭~四爷闻讯便放下手中一切事物赶来……
几经努力后,A市终于脱离险情,回归平静。
回程的飞机上,胤禛看着飞机下延绵万里的山脉,微笑深情的说:你看,雨后的河山,依然多娇。你用生命换来的美丽,可惜你再也看不见……
(*^__^*)小剧场偶尔虐一虐,给大家换换口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