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姜氏还没去找齐大郎,齐大郎自个儿就先过来探望她,并且问过姜氏的身体安好后,不等姜氏开口提纳妾一事,就率先说道:“娘,您不必再为子嗣一事而忧心了,四娘她应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我估摸着她说不定眼下就已经怀上了……”
“什么?你说她已经怀上了?”
姜氏一脸吃惊的追问道,生怕张巧儿真的已经怀上孩子、把她的计划打乱———这姜氏本来是打算以七出里头的“无出”这一条、来逼齐大郎休妻的,也算准了齐大郎为了保住妻子、最终一定只能让步。
可如果张巧儿真的已经怀上了孩子,那她不但不能以“无出”要求齐大郎休妻,且为了顾及怀了嫡长子的孕妇的情绪,齐大郎定是更加不会愿意纳妾,姜氏也没了强行让齐大郎纳妾的理由了!
齐大郎自是不知道姜氏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觉得有些话不好直接和姜氏说,于是只能凑到张巧儿耳边悄声叮嘱了她几句,叮嘱完便起身告辞:“娘,这件事让四娘和你说较为合适,我暂且先回避一下。”
姜氏被齐大郎弄得一头雾水,于是齐大郎一走、她便迫不及待的问了张巧儿一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刚刚怎么没和我说你已经有了身孕?这不会是你们两个临时编出来哄我的谎话吧?”
齐大郎之所以会这样说,其实是因为张巧儿这个月的葵水一直没有来,一般这样的情形倒也真是有怀孕的可能。只不过张巧儿怕葵水只是推迟而已,所以不敢随意拿出来说,更不敢马上就把这个和怀孕牵扯在一起……
不过刚刚齐大郎既然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张巧儿只能无奈的据实说道:“娘,这事儿还没个准信呢!我不过是葵水推迟了几日、到现下还没来而已,不一定就真是有了身孕,官人他是盼子心切才会认为这一定就是有了好消息。”
姜氏闻言略微思索了一番,最终开口说道:“那你暂且先回去歇着吧!等过几日有了准信后,我们再仔细商讨纳妾一事。”
张巧儿点头应下、随后告辞回到了自个儿屋里,一见到齐大郎就对他一通埋怨,随后更是忐忑不安的等了七、八日,见都已经再过了七、八日了葵水还是没来,才满怀期望的让齐大郎去替请个大夫回来,打算请大夫好好的替她把一把脉。
这齐大郎比张巧儿还要兴奋几分,他一见张巧儿发话要请大夫、立马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很快就拉着一个有着一把山羊胡的大夫赶了回来,人还没到远远的就冲张巧儿喊道:“四娘你快到堂屋候着,我已经把大夫请回来了!”
齐大郎说话间已一阵风似的小跑到了堂屋,先请被他拉得气喘吁吁的大夫坐下,随后等了片刻见张巧儿还没来、索性直接去里屋催张巧儿。没想到齐大郎才一进屋、就见张巧儿垂头丧气的坐在床头,闷闷不乐的绞着一条帕子。
先前齐大郎出门时、张巧儿脸上还满是期待和喜悦的神色,这才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突然变了副模样,当下就把齐大郎吓得一个劲的追问道:“四娘你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变得这么差?可是身子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娘又来敲打你、说些难听的话为难你了?”
张巧儿摇了摇头、抿了嘴不肯多说,后来见齐大郎一直追问个不停,才怏怏的答了句:“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葵水刚刚来了,官人你还是先让那大夫回去吧,眼下我已不用请大夫来把脉了———我还是没怀上孩子!”
齐大郎心疼妻子、不想看到妻子闷闷不乐,因此他很快就抛开心头那丝淡淡的失望,笑着搂了张巧儿安慰道:“没事,没怀上咱以后再接着加把劲就是!其实要不是娘成天想替我纳妾,我还不想这么早生孩子呢!”
“这汴京城什么物事都贵,咱养个孩子可得花上不少银钱呢!你也知道我打小是个抠门的人,所以我一想到咱们一养孩子就会花钱如流水、就恨不得晚点再生孩子,眼下你没怀上正好顺了我的意、我心里正偷着乐呢!”
齐大郎说着故作轻松的伸手拧了拧张巧儿的鼻子,道:“好了,你别不开心了,要是怕娘再念叨、你干脆回娘家去住几天,娘这边我自会应付,一定不会叫你受委屈……”
张巧儿知道齐大郎是故意说这些话来逗他开心,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于是为了不让齐大郎担心、张巧儿马上收起了沮丧的神色,笑着提议道:“我没事,不过这大夫反正都跟着你走了一趟了,不如索性请他替我把把脉,把我这葵水为何推辞了这么多天才来的原因给弄清楚了,也免得以后我们再白高兴一场。”
齐大郎自是不会反对,随后张巧儿便去了堂屋,伸出手让大夫仔细的把了脉……
那大夫把完脉后仔细的问了张巧儿身体的情形,再看了前一个大夫开的药方子,很快就找出问题结症所在———正是前一个大夫开的药方子有问题,所以不但没能调好张巧儿的身子、让她早点怀上孩子,反而把她害得葵水周期混乱。
找出问题结症所在后,张巧儿自是不敢马虎,先是让后一个大夫帮着开了药方,后又把药方拿去给别的大夫核对了一遍。这一次一直到核对无误了、张巧儿才敢拿那药方去抓药煎熬来喝,以免再被那徒有虚名的大夫给治坏了身子。
而这么一折腾,姜氏自然也就知道张巧儿没有怀上孩子一事,于是她马上就找了个机会堵住了齐大郎,并直截了当的把意图对齐大郎说了:“大郎,你媳妇儿都嫁给你一年多了都还不能替你开枝散叶,我以后可没脸去见你那死去的父亲!”
“现下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是你马上以七出里‘无子’这一条把你媳妇儿给休了,然后另外再娶一房媳妇儿;二是你可以不休妻、但必须;立刻把柳三娘抬进门为妾,让她替你齐家开枝散叶!你若是不依,今后就不必叫我娘了,我也就当没你这个不孝子!”
在古代,要是有人不被自个儿的亲娘承认,那世人只会说他不孝、绝不会说亲娘的不是。而古人一旦被扣上不孝这顶大帽子,从此以后不但会被人戳着脊梁骨唾骂,对仕途前程也都会有一定的影响,甚至以后还会影响到儿女的亲事!
由此可见,姜氏这回是铁了心要逼齐大郎答应纳妾,否则便会和齐大郎断绝母子关系……
可齐大郎却不是那只会一味的愚孝的人,他尊敬姜氏是感激她把他生下来,他以前事事都会顾及姜氏这个生母的意思,也是因为他自个儿本性孝顺、不愿把他们的关系闹得太僵。可齐大郎虽然是个孝顺的孩子,可他却也有自己的底线、也一定会遵守对张巧儿的承诺!
因此齐大郎很快就语气坚定的说道:“娘,既然你今天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就不再和你打马虎眼了、索性也把话都给挑明了———我和四娘可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块儿长大,这让我们的感情也比寻常的夫妻要深厚许多!这份深厚的感情让我这辈子对四娘只会不离不弃,哪怕她将来不能替我开枝散叶、我也绝不会休了她!”
“再者我早在成亲前就答应过四娘,这辈子只会和她一人相守到老!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对妻儿理应言出必行、言而有信!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会坚守当初许下的承诺、不辜负四娘对我的一片情意,希望娘您能够谅解我、别让我成为那无情无义的薄情郎。”
姜氏见以前一直都好言好语的和她说话、并且事事都很是顾及她意思的齐大郎,今儿竟然突然说了这么一番完全没有转圜余地的话,当下就气得重重把茶杯拂到了地上,怒气冲冲的质问道:“这么说你宁愿当个不孝子气死你老娘,也要守住对你媳妇儿的承诺、当个有情有义之人?!”
齐大郎闻言微微的欠了欠身,低垂下头、不亢不卑的表明了态度和底线:“请娘赎罪,对四娘我必须要言而有信。”
姜氏绷着一张脸冷声问道:“倘若我一定要你纳柳三娘为妾呢?”
齐大郎掷地有声的答道:“不纳。”
姜氏被齐大郎的坚持气得连连拍桌,最终气极反笑:“哪怕我这个娘以性命相逼你也不纳?!你真想背着害死亲娘的罪名过一世?!我还没听说过有哪个儿子像你这般不孝,竟敢如此忤逆顶撞亲娘!我更是没听说过哪个亲娘不能做主给儿子纳妾的!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就都是由父母做主,你这些年来读的书都是白读了吗?!”
姜氏硬是要骂齐大郎不孝,齐大郎自是无话可说,只能“扑通”一声倔强的跪在姜氏面前,以这样的姿态来表明他也不愿意当不孝子、惹姜氏生气,而是姜氏把他逼得实在是没了法子……
姜氏见齐大郎沉默不语,当下气得把另一个茶杯里的茶水一股脑的泼到齐大郎身上,并咬牙切齿的扔下最后通牒:“你若是不愿意听我的话纳柳三娘为妾,那你就给我一直在这里跪着,跪到我这个亲娘心里舒坦了、气消了才能起来!我若是一直气愤难平、你就给我一直跪下去!”
姜氏说完立刻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去,没想到她才走了几步,屋外远远的突然响起了一个满是不悦、且带着一丝挑衅的声音:“大郎你给我起来,我不许我亲手养大的儿子、因为一些破事把自个儿的膝盖给跪坏了!齐大郎你马上给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