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神情激动,正要开口,突见东北角上十余里外一道黄焰冲天升起。这一下把一行人都惊动了,殷梨亭马上叫道:“崆峒派遇敌,快去赴援。”这次六大派远赴西域围剿魔教,为了隐蔽行动,采取分进合击的方略,议定以六色火焰为联络信号,黄焰火箭是崆峒派的信号。
灭绝师太刚在青翼蝠王那里吃了亏,正一肚子火没处发泄,现在看到传讯,立刻提起倚天剑,一马当先疾向火箭升起处奔去。她身为掌门,这一行动,峨眉派所有弟子立刻都跟了上去。
周芷若走在最后,回头一看,见宋青书仍和那对半路来到他们队伍的男女在一起,连忙纵身跃了过来,提醒道,“青书哥哥,大家都前去了,咱们也快些出发吧!”
张无忌本要对宋青书坦白自己的身份,哪知一再被打断,一腔怒火全发泄在了后来的周芷若身上,怒道,“你是峨眉派弟子,要去你自己去,干什么要缠着师,宋少侠?你看到了吧,他要和我在一起,你若识趣的话就赶紧离开!”
周芷若听了就是一愣,她知道自己容貌出色,因此交往的人都会卖她几分面子,像这样毫不留情的斥责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她聪颖过人,虽然疑惑这人忽然变得充满敌意的态度,却一下子回过神来,神情间不见一丝变化,对宋青书道,“青书哥哥,殷六侠也已经去了,咱们快点走吧!这两人行走不便,咱们先走,迟会他们会赶上来的。”
感受到张无忌的怒火,最惊讶的要数宋青书,对面这个虽然坐在木筏上却气势凌人的青年,还是当初那个只会撒娇的倔强少年吗?不过转而又是一笑,从他的语气中,能都清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意,想到这点,宋青书心里忽然多了几分轻松,嘴角浮上一份笑意,温和却坚定的对着周芷若道,“多谢周姑娘好意,但是我与眼前这位小兄弟一见投缘,还想和他多聊一会,因此定会是和他一起走。姑娘若是着急,就先走吧,青书迟会就到!”
周芷若这才是吃了一惊,定定看着宋青书虽温和却疏离的笑容,心里忽然涌起一丝苦涩。不过虽然如此,她仍是很快调整了情绪,脸上带上清雅的笑意,柔声道,“既然如此,芷若也不急,就和青书师兄还有这两位一起走吧!”她的称呼,已经从开始充满亲近的青书哥哥,变成了青书师兄。
宋青书并没有察觉她的称呼变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张无忌身上。他见蛛儿二话不说,默默地将木筏上的两根粗绳子扛在肩上,拉上就要走,连忙阻止,“蛛儿姑娘一个女孩子不宜劳累,还是让我来吧!”说着就要上前接过绳子。
哪知蛛儿一个闪躲避开了他的手,双目一瞪,“滚开!少来抢本姑娘的差事!”
她气势凶恶,宋青书的手臂一下子僵在了当场。周芷若黛眉微皱,就要开口说话,却见原本坐在木筏上,应该双腿残废无法行动的张无忌猛地一跃而起,走到了宋青书的面前,偌大的一个人忽然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诺诺道,“宋少侠,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的腿已经好了,可以自己走的,你千万不要生气……”
宋青书哭笑不得,心道我哪会不知你的腿早好了只是他想不到无忌会现在就承认,想是不愿意他辛苦,想到这里,心口又是涌上一股暖流,脸上的笑容加大了几分,“小兄弟身体康复,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我哪里会见怪?走吧,咱们已经耽误了许多时候,希望那边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宋青书的话,张无忌一向言听计从,周芷若当然也没有异议,只是想到这个人的腿早好了,却一直欺骗她和师傅,心里不由多了几分忌惮。蛛儿之前并不知道张无忌的腿已经好了,愣了一会后就嘀嘀咕咕的抱怨阿牛哥欺骗了他,不过却没有人在意。
待他们赶到焰火发起处,就见到明月照耀之下,刀光剑影,人人均在舍死忘生的恶斗。他们来的晚了,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灭绝师太亲自加入战斗,一把倚天剑寒光闪烁,所到之处,必有一人被她斩杀,一是威风无量,渐渐地在她周围居然空出了一圈,无有魔教弟子敢于靠近。
明教在武当,峨眉,崆峒,昆仑,华山五大派围攻之下,死伤惨重,眼看就要全军覆没。这时明教锐金旗中一人叫道:“请洪水旗速退,将来为我们报仇雪恨。锐金旗兄弟,人人和庄旗使同生共死。”
洪水旗中突然扬起黑旗,一人声如巨雷,叫道:“锐金旗诸位兄弟,洪水旗决为你们复仇。”锐金旗中这时尚剩下七十余人,齐声叫道:“多谢唐旗使。”
只见洪水旗旗帜翻动,向西退走。华山、崆峒两派见敌人阵容严整,断后者二十余人手持金光闪闪的圆筒,不知有何古怪便也不敢追击。各人回过头来,向锐金旗夹攻。这时情势已定,昆仑、峨嵋、武当、华山,崆峒五派围攻明教锐金旗,除了武当派只到了二人,其余四派都是精英尽出。锐金旗掌旗使已死,群龙无首,自然不是敌手,但旗下诸人竟然个个重义,视死如归,决意追随庄铮殉教。
这时再杀敌已经没有意思,众人都停了手,只有灭绝师太极端仇恨魔教,兀自挥剑狂杀,倚天剑剑锋到处,剑折刀断,肢残头飞。她剑招又是凌厉之极,青霜到处,所向披靡,霎时之间,又有七八人丧于剑下,七十余人只剩下了六十多人。
看着眼前如屠宰场般一面倒的屠杀,宋青书心里不忍至极。如果说之前看到的那么多尸体是惨烈,那么这时的屠杀就像人间炼狱,灭绝师太每一个招式过后,定会带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说他伪善也好,不辨是非也好,眼看着这么多条生命在他面前被杀,他实在做不到,忍不住上前一步,对着灭绝师太高声劝说道,“师太还请住手,这些人已经被我们制住,他们已经没有反抗之力,师太在杀他们也没有意义,何苦再造杀孽?”
灭绝师太动作不停,瞬间又砍掉一人的手臂,冷哼道,“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我杀他们是为武林安宁着想,多杀一人,武林就多一份清静,怎么会有造孽之说?再说魔教韦一笑先前杀我峨眉弟子,手段残酷,我这也是为他们报仇!”
宋青书眉尖轻挑,丝毫不为灭绝师太气势所夺,仍旧坚持道,“若是报仇,先前青翼蝠王也只杀了峨眉两人,师太现在所杀之人已经多了十倍,这仇也早就报了,师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一身青衫磊落,侃侃对答,脸上神情温和中却带着不容错认的坚持,一时气势慑人。这时朝阳恰好升起,在他的身上朦朦胧胧映上一层金光,对着他此时面上的神情,忽然有几分圣洁的味道。
灭绝师太转头看过去,开口就要辩驳,却一时被这样一幅画面震住,竟然失去了话语。就这沉默一下的功夫,忽然听到身后几声大声的喝彩,先前只是零落的几个声音,后来这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几十个人在喝彩。
原来是明教锐金旗剩下的几十人听到宋青书为他们辩驳,维护他们的生命,纷纷喝起彩来。灭绝师太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已派掌门刚才竟然被一个后生小辈震住,不由羞愤恼怒不已,再加上耳中听到魔教中人的喝彩,更是觉得面上似乎被狠狠扇了一个耳光,本就阴沉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眼光扫到仍旧静静站在那里的宋青书,心中恨极,再也不复之前对他的欣赏,厉声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你身为武当门人,不仅不尽力诛杀邪魔,反而为魔教说话,莫不是你早就与魔教沟通?贫尼真为武当宋远桥宋大侠感到不幸,想他一世赫赫英名,到老来居然要被他与邪魔沟通的儿子尽数毁去!”
他这话说得不客气至极,连殷梨亭都听不过去,连忙辩驳,“师太此话不可乱说,我青书师侄做事光明磊落,万不可能与魔教沟通,师太不要血口喷人,我武当门人还没有那么不堪!”他不会骂人,饶是气得脸色通红,也只是厉声指责。
殷梨亭尚且如此,更何况张无忌这个一心爱护师兄,发誓要保护他的师弟?本来他看到灭绝师太杀人尚不觉得什么,但她此刻出言侮辱师兄,那就是千不对万不对,万万不可饶恕!当下他心中已经起了杀意,以前是他不能保护师兄,现在他已经练了九阳神功,再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有了保护师兄的能力,就绝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谁要欺辱他的师兄,那就比要他的命还要厉害,他绝对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至于什么江湖道义,正邪之分,他全都不会在意。在他最弱小的时候,是师兄保护了他,别人又在哪里?现在他长大了,就只会在乎师兄一人的感受,师兄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至于他人的生死,又与他何干?再说离开师兄的这五年来,他一个人身陷敌手,吃了多少苦痛,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活了下来?甚至最后还差点被人连环阴谋害的坠崖身死,早就明白江湖人心险恶,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刚出冰火岛,不明世事淳朴善良的小小孩童。现在他的柔软和善良,只会留给师兄一人,师兄就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他张开的臂膀,只会保护师兄不受伤害,所以就算是天下人在他面前被屠尽,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因为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他的师兄。
现在灭绝师太触了他的逆鳞,他当然不会客气,猛然站出来挡在宋青书面前,怒道,“老贼妮你才是邪魔外道,与魔教私通的魔头,我看你之所以如此痛恨魔教,难道是当年被魔教中人玩弄了始乱终弃才因爱生恨?啧啧啧,没人要的老尼姑果然变态的可怕,只会野狗一样的胡乱咬人!”
作者有话要说:温和宽厚善良淳朴个性还有点小懦弱的张无忌被我扭曲成这样,只希望看文的亲们不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