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扶住弘昼的小厮小心开口,今天也确实被吓到了,他何时见到过这种阵仗,更何况是自家王爷何时这么失态过。
“皇阿——嗯——皇上呢?”弘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转头焦急地问。
“王爷,皇上走了。”小厮战战兢兢地道。
“走了?走了——嗯——哦——什么,走了?”弘昼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开始喃楠低语,后面却是大感惊讶和惶恐,声音也突然大了起来,下得那小厮打了个寒战。
“王爷,皇上是走了。”回答的声音也瞬间低了下去。
“那去哪了?快去看看。”弘昼气急败坏,还顺便一脚踹在那个小厮腿上。现在的皇上可是皇阿玛,不是四哥,现在自己办丧事,不就是胡闹么,难怪皇阿玛那么生气,自己看来今天难逃训斥了,只是,皇后四嫂好像是八叔,怎么前世的两个仇敌,今生怎么会……
“王爷,那这丧事——?”这次没有人敢触霉头,可是总得有人做个“出头鸟”,出生问一下吧,所以,管家就义不容辞了。
“丧事?还有什么丧事,收了,快收了,听到没有,愣着干嘛,快点,快点!”看着弘昼气急败坏的样子,往日也和弘昼开开玩笑的下人哪里还敢怠慢,赶紧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
“王爷,皇上去龙源楼了。”虽然已是深秋天气,那小厮还是跑了一身的汗,说话时也是断断续续,可见其焦急程度。
“去龙源楼了,那快备轿,爷马上去龙源楼,算了算了,不用备轿了,爷自己去。”要是皇阿玛看到自己坐轿慢慢悠悠地赶过去,肯定又要生气了,还是自己快点去吧。
“王爷,要不备车吧,车快一点。”
“车快一点,嗯,好,那快去,快点啊。”弘昼此时已是满头大汗。
“喳,奴才马上去。”说着,就一溜烟跑走了。
龙源楼的雅间里,胤禛与胤禩相对而坐,谁也没有提及昨天晚上的事,胤禩默默地喝着茶,也不抬头看胤禛。
胤禛看着窗外,眉头紧皱,死死地抿着唇,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似乎都不想打破这难得的静谧时光。可是事情偏偏不如人愿,声声清凉哀怨地歌声穿过门缝,让两人双双皱眉。
只听龙源楼的大厅里一女子柔柔弱弱地吟唱:“月儿昏昏,水儿盈盈,心儿不定,灯儿半明,风儿不稳,梦儿不宁,三更残鼓,一个愁人!……关山万里,无由飞渡,春去冬来,千山落木,寄语多情,莫成辜负,愿化杨花,随郎黏住!”
胤禛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怒火又全部上来,这龙源楼怎的如此不知规矩,竟然容许有人卖唱,而且还唱这□词句,哪有人自比杨花的,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子,女子谁不自比蒲苇,杨花,水性杨花,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地儿,怎能容许此等女子出入:“来人。”
随着声音落地,就有两人应声跪倒在胤禛面前:“主子有何吩咐?”
“把富贵叫进来。”
少许,胖墩墩的掌柜疾步而来,到了胤禛面前就扑通跪倒在地:“主子有何吩咐?”
胤禛右手有节律地敲打着桌子,并没有说话,可是这却把跪在下面的人下了一身冷汗,胤禩平静地看着胤禛敲打桌子的右手,微微一笑:他又发怒了,这人总是这样,愤怒的时候就是这样有节律地敲打着桌子,真不知道这人是为了弘昼还是为了楼下那个歌女。
“富贵啊,大清律例,茶馆酒肆不可有歌女卖唱,难道大清律例在龙源楼就是一纸空文,当不得事的?”胤禛平静的问道,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假象罢了。
龙源楼是粘杆处收集情报的秘密场所之一,富贵在这里经营了三十几年,本来也是粘杆处的骨干,所以对危险还是有几分的镇静的。
“回主子,不是奴才收留他们,是他们赖在这里,赶也赶不走,那个女子名叫白吟霜,那老头是他阿玛,前两天他们来的这里,哭哭啼啼的叫我们收留他们,还说定然不会给我们惹麻烦,奴才本不欲收留他们,就让小二赶他们走,没想到还没赶,那白吟霜就哭哭啼啼的,奴才没法,这能让他们留在这里一日,明确告诉他们第二天必须走,没想到,第二天刚开口要赶,那白吟霜就哭上了,愣是说奴才没有同情心,硬是懒着不肯走,奴才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只能由着他们。”富贵小心回禀,生怕措辞不当,惹怒了眼前的人。
此时楼下去传来吵闹声,随后是噼里啪啦盘碗落地的声音,明显是有人在打架,胤禛眉头皱得更紧。富贵额头也冒上了冷汗,龙源楼本就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来这里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很少有人闹事,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就闹起事来了,更重要的事,这里有一尊大佛啊。
“主子,奴才去看看。”
“嗯,去吧。”胤禛不想管这些琐事,就摆摆手,让富贵下去。
大厅中多隆与富察浩帧正动着手,“多隆,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欺负这么柔弱的女子,白姑娘那么美好,那么善良,怎能被你欺负了去,简直就是对咱们八旗子弟的脸面,我今天就来教训教训你!”富察浩帧说着就挥拳头。
多隆又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他可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若犯我一寸,我定以十倍奉还”的主。多隆抓着浩帧挥过来的拳头,就是一带,把浩帧拉了个踉跄。
此时富贵已经从伙计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原来多隆正与几个朋友喝酒,听到那白吟霜的吟唱,虽然不甚满意,但也了可助兴,就下来让白吟霜上去唱,并要求唱些吉利的词句,那白吟霜看多隆的一身华丽穿着,再加上有人打招呼称‘贝子’,本来就要同意,怎奈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上来就说多隆侮辱了那白吟霜,还把白吟霜拉到身后,做护着之意。
多隆自然辩驳几句,也不愿与浩帧多做纠缠,转身就上楼,欲回去继续喝酒,总不能让这人扫了雅兴不是,只是浩帧偏偏不让,拦住多隆就让多隆道歉,多隆哪里理会脑抽的浩帧,举步继续走,浩帧就拉了一下多隆,多隆没想到浩帧会动手,就被拉了个趔趄,正好撞上身后的白老爹,白老爹本就体弱,这一撞就被撞倒,后脑还好巧不巧地碰在了桌角上,立马就昏过去,血液流了一地。
然而富察浩帧不顾昏死过去的白老爹,还依旧抓着多隆不放手,白吟霜依旧被浩帧搂在怀里,哭哭啼啼的,好不娇弱,还泪光闪闪地看着浩帧:“公子,是小女子的错,是小女子冲撞了这位大爷,公子莫不要为了奴婢……”说着说着又哭泣起来,看得多隆一阵恶心,眼睛瞥了瞥地上的白老爹,轻蔑地看了眼白吟霜,意思明显,你老爹都躺在地上了,还在这那人的怀里哭哭啼啼的,这女儿是怎么当的。
白吟霜仿佛此时才看到地上的白老爹一般,从浩帧怀里挣扎出来,扑到白老爹身边,放声大哭:“爹,你怎么了?不要留下女儿一个人啊。”声音很大,只是脸上并没有一丝悲痛,还隐约闪过一丝笑意。
富察浩帧本就想在白吟霜面前显露一下自己的能耐,又看到白吟霜那副娇弱又不失妩媚的样子,更是不肯放多隆走,所以两人就打了起来。
胤禩在开着一条缝的窗口,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的情景。胤禛则在胤禩后面站定,眯着眼看着下面的闹剧。
“四哥,你说这白吟霜——这浩帧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主!”说完转过头去,笑眯眯地看着胤禛。
“哼,一个纨绔子弟,不懂规矩,一个想着攀龙附凤,不知检点!”胤禛不屑地看着地下乱成一团的情况,转身回到座位,继续品茶。
胤禩撇撇嘴,继续转头看热闹。
此时多隆已经把浩帧打倒在地,多隆本不想惹事,看到这种情况。也就放了手,甩手给了白吟霜一锭银子:“拿这些钱给你爹去看病吧。”说完抬步就要走。
“浩帧,你怎么了?谁打得你?”此时一声不和谐的声音让要离开的多隆停下来,皱了皱眉,心想,今天出来肯定没有看黄历,否则怎么会遇到这两个东西。
来人真是福尔康,原来那天福尔康被打了之后,就在家养伤,今天上好不容易好得差不多了,又想到最近不能进宫,自然不能去找五阿哥,又不想只在家里带着,就想到龙源楼来喝几杯。
“是他打得你?”福尔康看到浩帧怒视多隆,就才出了大概,只是这样的人不知道尊卑,以为凭借自己是令妃的亲戚,就无法无天,再加上和五阿哥称兄道弟,更加目中无人,却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包衣奴才的身份,连与多隆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怎么,就是爷打的他,这位包衣奴才身份的福大爷有何指教?”多隆一脸戏谑,自然不把福尔康放在眼里。
看热闹的人听到多隆这么说福尔康哄堂大笑。
福尔康听着这样的话语又岂会不知言语中的嘲讽,一直认为高人一等的人物又怎么会受得了这般侮辱,所以不待多隆说完就挥拳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