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全国的农村掀起了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改革浪潮。双江镇以快动作完成了这项工作,并以全市的典型得到了推广。
这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农民看来就是分田单干。原生产队所有的财产都不留地一一按人头分给了各家各户,这对于当时的村民来说,好象神州大地刮起了一股新风,人们感到新鲜而又好奇。农民在劳作中努力又认真,既互相协作又互相讨论农情,热烈而欢愉。集体的事业按人口分配义务工期,这好象天经地义一样,没有任何埋怨和推辞都按期地去完成。几年来,村民锢守在这片土地上,眼看除了自由外,生活中并无多大起色,在思想上有了一个新的变化,穷则思变的打算在村民的思想中运作。这时候政府也打出了这样一个口号:“越富越光荣;越穷越可耻,”后又有说:“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这激励着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的小伙,再也不愿在家陪伴父母了。年轻漂亮的姑娘再也不顾什么风言风语,大胆地进城了,用他(她)们的话说在城里随便找点事做都比在家种田强些。他(她)们在心中打了算盘,自责任制后,一年的劳作除了交各种税费,也没剩下多少收入,有些家庭主户是残疾的,日子过得更是紧巴巴的。村民们由此看清了事实,一切向“钱”看在头脑中酝酿,集体主义思想也开始瓦解。于是,出现了个别人抗交公粮、抗交税费和不出义务工的现象。这样,一个比一个,开始有了“钉子户”,这使政府部门头痛了起来,每到年终便组织全体干部职工下村强行征收公粮、税费、罚义务工费。此时的计划生育工作也突击地进行着,“该扎不扎,拆屋下瓦”,“不引不流,杀猪牵牛”等标语贴到了村里的每个角落,措施强硬得不容解释。从此,干部与群众的亲热感渐渐疏远起来,平时干部下乡也只有在村干部家落脚了。
在九十年代中期,莫家村也和其他的村一样,耕地进行了第三次调整,而且在前五年调整的三十年不变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三十年,这就成为了六十年的固定不变。这使大多数家庭男人多的而且未婚的户,不得不为将来另谋生活外出务工。也有些躲避计划生育的夫妻双双外出谋生计,村里生产的人员也就越来越少了,留守在家的也基本上是老年人、妇女和小孩,使得村里空落了许多。
这年的耕地进行了调整后,接着政府为减少机构臃肿进行了乡、镇撤并建工作,年终又要着手进行村级班子换届选举了。莫家村青年莫玉林、韦德林、王小桥和张九同是七十年代出生的小伙子,又都是新婚不久的人儿,原本是想在年冬农闲时节出去打工的,因为要力争选出一个年轻有为的村长来,才推迟了这个打算。这四个年轻小伙算张九最大,因为他是入了党的员又是在外闯荡过的,他们都希望他能够当上村长,并为他早早奔走在群众中鼓动了。而张九也想当村长,他是想算不定干上一两年会交上好运招为镇国家干部的,于是天天在村里党员群众中转悠着谈经济、谈理想谈未来。村里人也觉得这年轻人有抱负,是个当村干部的材料。
转眼已是春节。这天初五的晚上,淅浙沥沥的小雨已下了四天了,给寒冷的天更添上了几分愁闷。这时莫玉林和抱着婴儿的妻子龙小花正在家烤着藕煤炉的火取暖并看着电视,正当玉林要妻子带孩子先睡时,突然外面有人轻敲着大门。玉林以为在新年里有远客来了,就起身去开了门闩。但他把大门打开时,见王小桥正在大门口屋檐口的台阶上刮着高统靴的泥巴,他忙招呼着说:“快进屋换鞋吧!不用刮了!”小花问是谁来了?小桥进门后说:“是我呀!嫂子,我向你们拜年来了。祝你们新年快乐!”玉林回了礼递了一支烟后,挪凳让他坐了。小花把孩子放在床上睡好后,就拿出了春节招待客人的糖果瓜仔来,并斟了两杯茶每人递上一杯。然后问:“老弟先喝着茶,待我弄两个菜来,你俩兄弟喝几杯!”小桥忙说:“不啦!我已吃过饭了,今天我是来商量出去打工的事的。一年之计在于春嘛!”玉林也说:“是啊!其实我早想过了,在家里种这几亩老是担心的田是没出息。”小桥叹了一口气后说:“老兄你比我要好一些呢!弟媳有不育症,我得要为几万元去奔波。”小花听了后问:“春兰怎么了?”他告诉她说在年前带她到省医院去做了检查,说是双利输卵管不通,要想生孩子必须做“试管婴儿”才行。小花夫妇俩安慰了他,然后玉林说:“我们村里究竟有几个人要出去?”小桥沉思了一会后说:“张九想当村长了,肯定是不出去的了。莫坤原想出去的,他妻子说家里俩个小孩还少,就不准出去。这德林还忧虑着,听说他老娘不准。”玉林拿出香烟来递了一支给小桥,自已叼了一支打了火猛吸了一口后说:“张老满和坤仔这俩个人我不想,关键要把德林的思想做通了。”小桥答应明早就和他说。
第二天上午,春节的喜庆还挂在人们的脸上,村里时有响起来了客人和迎送客人的鞭炮声。韦德林、王小桥、莫玉林三人相邀在大塘边的樟树下议论着打工的事。玉林说:“还是去广东吧!那里正用人,找起工作来方便些。”德林平时本来就不太说话,他认为到广东可靠一些,就赞成了去广东。小桥见他俩这么肯定了,也只好依了。这韦德林是小林做通了她妈的工作后来的,因为他的父亲在七年前在桂林给一个亲戚帮建房时,不慎从楼上滑落掉下后落下了瘫痪,至今只有躺在床上。她怕儿子和儿媳出外了,一个人照顾个人又要种田是很难的。但听说儿媳不出去先是同意了,后又想起了小夫妻俩分开,何时才有孙子?后在儿媳甄小玉的劝说下才任由了年轻人。三人认定了打工的地点后,也没有了什么再好谈的,他们心中都有自知之明,做生意一没有本钱二没有技术,只有出去打工的料。于是他们定了个日子,正月初八是“正发”的吉祥数字,就定在这一天的早上八点出发。
山后泥泞的小径,到村口公路上有近一里的路程。阵阵寒风吹过,使人感到直打寒澶。一大早德林和小桥相约来到了玉林家门口,这时玉林已打好了行装,正抱着他的儿子做临别的亲吻,看样子是很舍不得离开。小花见他俩来了,就对玉林说:“你去吧!我会好好带他的。”说完就接手抱过。春兰和小玉还有德林的妈妈郭婶也来了,她们是来送别的。
他(她)们行至到一个小山坡,玉林就劝她们别再送了,他走到小花身边撩开包裹着孩子的防风披风看了看儿子,在他的小额上亲了亲,两行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抬头对已泪珠挂腮的小花说:“我今年回来过年的,你带好儿子,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平时有事多和爸妈商量,我领了工资就及时寄回来。”
王小桥紧紧地搂着妻子春兰,更是泪人一般。他咽泣着说:“说实话我是舍不得离开家的,可我们要挣足做“试管婴儿”的手术费呀!”
韦德林拭去妻子小玉眼角的泪水,安慰着说:“你放心吧!我们挣了钱,建了房,再生个胖小子。我会努力的!”
郭婶看着三对年轻人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酸楚。是呀!小桥和玉林俩人结婚不到两年,而自已的儿子德林结婚还不到半年,谁又能舍得分开呢?她见时间过去有一会了,就催促着说:“我叫你们莫出去硬是要出去,出去了吧,都一个一个地象个泪人。好了,干脆莫去了!”
他们要走了,那既将离别的滋味是苦涩的,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昨晚的话语好象还有些要接着说,但又欲言又止。
男人带着希望的梦踏上征程,女人心系着千丝万缕的牵挂,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