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正月初三,春兰的假日已到,大清早的屋里还需亮灯就起了床。洗漱后就向还没起床的公公婆婆道别。贺大婶不知儿媳今天就要赶去上班,忙招呼她等一会有事要商量。她听了后就答应等着,重又回到了自已的卧房。常言道:“女人是最多情的。”这一返使她对自已的新房别有了一种触动。先是环顾了一下曾自己亲手布置的新房,彩带还依然挂着,虽然变了些色度,但还是那么新鲜;窗户上的红“双喜”字依然是那么醒目;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上被褥叠得很是整齐;绣着金黄色“美满幸福”的红色双人枕,更是勾起往日温馨与甜蜜;她置身于曾经欢悦得的空间,每一个细节是那么的让人难以忘记。丈夫临走的那一夜,情爱的话语言犹在耳,那翻云覆雨的缠绵情景犹存。七年来丈夫一直不归,这冷清和孤单不由感到辛酸和无奈。自已也想过去深圳与丈夫团聚,因为了照顾公公婆婆,为了让他(她)感到一个家的温暖,而留了下来。可那独守空房缺少爱抚的滋味,实在让人心烦意乱。但想到因自已没有生育能力,丈夫为了赚够手术费而长年在外打拼,也就没有了太多的怨恨,反倒有些可怜起他来。
“春兰,春兰啊!”贺大婶从厨房里提出藕煤炉放在堂屋里,又挪来两条凳来。见儿媳在自已房里,就喊了起来。
这一声好似掐断了自来水一样,思想的源泉突然中止。她应了一声:“哎!”立即返身走出了门外。
“来,坐这里,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贺大婶示意她坐下,又用火钳通了通炉孔的煤灰后说。
她顺意地坐了下来。贺大婶面对面坐着,认真地说:“春兰呀!这些年也是多亏你了,每个月你都要回来照看我们,我们俩老是晓得的,大家也都在夸你!小桥这么多年不回来,光是听信上说,我们不知道实情。你去深圳吧!俩个人在一起我们也放心些!”
她思索了一会,说:“妈!这件事我不是没想过,我不能去,我去了谁来照顾你二老?虽然我没帮家里什么忙,但常回来看看也让小桥在外放心。”
贺大婶听了觉得也在理,但这夫妻常年分居的日子,算什么日子哟!年纪轻轻的一个是守活寡,一个是鳏居的。自已是过来人,晓得这个年龄段的难为情,便生气地说:“我俩老东西不要你们管了!你这叫什么日子哟!你不去就叫他回来!”接着又说:“你想要我们七老八十才看到孙子呀!莫说我正月里说丑话,我们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哟!”
贺大婶“叹”起气来,春兰看在眼里也难在心里。是啊!为人都有这道坎,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这才是天伦之乐!眼见同龄人都有了,能够“喊口”了,自已还没那“瓜子”米!怎不使老人耽忧。可婆婆忘了,自已是个有生育缺陷的人。她为了婆婆能放宽心,说:“妈!我不能拉小桥的后腿呀!他们是“桃源三兄弟”,我能拆开他们吗?小桥不回来,也许有难处,万事开头难嘛!再说,我在医院做事挺好的。生小孩的事,我和小桥先通通气商量一下吧!”
天外正下着毛毛雨时夹着小雪,伴带着微微北风,这样的天气已持续七、八天了。春兰背着装有许多现金的小包,打着雨伞,走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因为怕滑倒,心悸不敢走快了。贺大婶边送边聊着有好一段路了,她叫婆婆快回去,月底再回家看望二老。贺大婶心疼儿媳,叮嘱她:早晚要注意安全城里太乱;该吃就吃不要饿出“胃病”来;该穿就穿不要太寒碜;雨天带雨伞,晴天带阳伞;家里没事就少回来。”她都一一点头答应着。
走在山坡的路上,前面就是荆刺丛生的小径。当年送丈夫时就在这里分别的,这一别就是整七年。她站在这里回头看了看眼前的村庄。整个村庄被阴雨蒙蒙笼罩着,杂乱无章的房子简陋而低矮。历经了二十年的改革开放,没有变化什么!有部分会经营的人,己经住进了城市,留在农村的老房子早已门可落雀了,且杂草丛生,给村里添加败落的迹象。她不想再看也不愿再看,只希望出外谋生者能够有番作为,有本事、有能力地回来改变家乡这个面貌。
小径两旁荆刺夹着路面,雨伞和衣服时不时被挂着。费了好些时才走出这山路,衣裤和鞋子被湿了很多。风还在吹,雨还在下,她低头不快不慢地走着。
一路上很少遇到行人,遇到的也一个都不认识,默默无语地独自行走着。
到了镇本地停车场,时间才过八点,已有第一趟中巴车开走了,相差只有几分钟。她后悔没有再走快一点,才没乘上那趟车。
看来下一趟车需要等一段时间。刚行路的劳累使她很想找个地方坐坐,可整个停车场除停有二辆货车、二辆轿车外,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坐坐歇息的。心里在“嘀咕”着,有人缺德偷走了原有的长木凳。
这停车场原是小乡的中心,形长方形,有半边原是老中学的蓝球场,不过现在已是损有痕迹了。四边村民赶道子就是在这里,已经成行几十年了。
她有点饿了,看见一家“米粉店”关着门的,这也许是正在过春节没有生意。她见有几家商店开着门的,想买罐“八宝粥”吃。随意走进了一家店里,自顾看货架上还有不有好吃的食品。正当她喊坐在柜收银台里面一个年轻的胖女店主拿罐“八宝粥”的时候,女店主突然站起来两眼望着她惊喜地喊着:“姐姐!你是姐姐!新年好!新年快乐!新年发财!”并不住地作揖。
她想:“真是莫名其妙,什么时候我就成了她姐姐?真是“神经”有毛病!”她没答理她,只顾要她快拿“八宝粥”来。
女店主还是欣喜地笑着,说:“姐!进来烤火吧!你身上湿了!”
她也笑了笑,说:“谢谢了!我要赶车呢!”
女店主走出柜门,热情地拉着她就要进去,说:“吃什么“八宝粥”咯!进来吃面,刚煮的。”
面对不认识的人怎么能随便呢?这也许是她的新年礼貌?她推辞着说:“不了,怎么好意思呢?我有一罐粥就行了。”
“哎!客气啥!我是张小丽!我已回来三年多了!”女店主见她没认出自己来,抱怨地笑着说。
“噢!小丽!我认不出你来了,你胖了。”春兰高兴地握着她的手说。
这时小丽热情地拉着她进了收银台里,边吃面边聊了起来。
这个店面是她自已的,上面还有两层楼房,地面面积120个平方。经营着:五金、副食、鞋子和衣服,还有一些农业上需要的物品。可谓是“小百货铺。”
小丽说在农村有这么一间“小商店”可以了,一年可赚四万多元。春兰很是羡慕她,说她(他)们夫妻在一块儿很幸福,不象她俩夫妻常年分开。
时间过了近一个小时,第二趟车来了。她急着要走,小丽要她等一会,忙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红包”来塞进她的衣兜里,说是几年前欠的。她想起了前四年救她时垫付的一千元:那是距今已四年多了,是快立秋时天气格外热的一天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她站在街道停车点雨棚下乘“三路车”要去市二医院上班,这时还有四个人也要乘车,其中一个打扮很时髦的女孩子蹲在地上,双手压着小腹痛苦地“呻吟”着。她事先没有在意,只盼着车来了早乘早上班。这时,时髦姑娘大声地“唉哟”起来,她出于怜悯心急忙前去问询,谁知她已晕倒在地,脸色苍白。
她见围观者没有一人帮助,急忙到旁边的公用电话亭打市二医院的急救电话。不一会急救车来了,把她送进了医院抢救室。
经医院诊断:系宫外孕并已输卵管破裂大出血。需立即手术。
因不知这时髦姑娘的地址和姓名,又没有亲人在身边,医院副主任医师兰婷找到了春兰,要她立即交两千元住院手术费。她说了事情的经过,说并不认识这个姑娘。兰副主任医师走时最后一句话让她很为难起来:“如果不马上交钱,医院就不能做手术。”这怎么办?这事本不关自已半点闲事,可是这两千元可救一条人命;也因没有这两千元送掉一条生命;她这时也急了起来。
先救人要紧!钱的问题再想办法。
经过她与医院主刀医师和有关人协商,同意先交一千元住院费。她把身上整有的六百元掏出来再外借了四百元揍齐交了。
手术后,姑娘醒了。在病室里春兰陪了她,也问及了一些要知道的情况,知道她是本县洪家镇人,姓张名叫小丽,今年十八岁。第二天清早她赶到车站把信息传给了她的家人。
第三天下午又送吃的给她的时候,她见她母亲已来了。以后也偷偷地看过她两次,见她很好就再也没来看过她。
小丽病好后就要出院了,确找不到她的救命恩人,医院里的人说也不认识她。她哪里知道,春兰根本不在这栋楼做事,何况又没留下姓名!
想到这里,春兰哪里肯要这早已忘记的钱,她一再拒绝。小丽见她不要急得要哭起来,她见状只好接收了。
她刚上了中巴车,小丽的丈夫郑乐乐回来了,他知道妻子的“恩人”来过,并且还没走!就从货柜上提下两件礼盒,同妻子急速赶到车上找到她,恳求她收了这送给长辈的薄礼。
她推辞不过只好又收了,郑乐乐感恩的话又说了一箩筐。车“马响”响了,小丽夫妻俩才不舍地告别。
中巴车开走了,郑乐乐夫妻俩站在原地挥手道别,眼含热泪重复着说:“恩人哪!她是个世上少有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