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风,很轻柔。
摇曳军帐外的那棵小树,嫩绿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春夜,弥漫着醉人的芬芳。皎月高悬于夜幕之上,更让这夜色,增添了许多亮丽。
然而袁绍的心,却在往下沉。
春意浓浓,但他没有心情去欣赏。满脑子都是成皋外那血肉横飞的场面,至今扔记得,在退回河内时,在河水畔顿足捶胸的景象。董家,真的已经成就了气候。
现如今,袁绍驻军于城下,彷徨不已。
该何去何从?是向朝廷臣服,还是……不,让我向一个鄙夫称臣,我绝做不到。
可是,不称臣,又该如何是好?
薰卓突然亮出了传国玉玺,向天下人昭示,这汉室的正统,就是在现在的阳,就是那个小皇帝刘协。如果说,此前诸侯还能信誓旦旦,那么现在,代表着汉室运数的玉玺出现,令所有人息声。就连韩馥,态度也似乎在今日里变得有些暧昧。
薰卓这一招,可说是狠辣至极。
一夜之间,诸侯从英雄成了反贼,一个个惶惶然,不知所措。
公孙瓒已经回渔阳了,城如今只剩下了袁绍和韩馥两支人马,使得形式有些复杂。
最近几日,袁绍军的粮草供应明显有点拖沓。
向韩馥询问的时候,韩馥也都是支支吾吾,看意思好像是有些不太情愿。
没有了粮草。袁绍军又该如何?
想到这里,袁绍就觉得心烦意乱。他决定明天要问个清楚,韩馥究竟是什么意思?
帐帘一挑,刘备和田丰押着一人走了进来。
“玄德,元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田丰拱手道:“主公。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
刘备把捆着地人一把推倒在地上,“袁公,刚才备巡视周遭,不想发现此人鬼鬼樂樂。一见到,这个人扭头就跑。幸亏备反应快,险些就被这人跑了。从他身上,搜到了一封信。刚才元皓先生审问了此人,却发现此人是韩冀州府中的家人。”
说着话。刘备把一封信摆在了袁绍的桌案上。
见袁绍看信,田丰道:“主公,据此人交代,韩冀州府上前些日子曾有阳使者秘密拜访。二人密谈了许久,无人知道内容。只是看这信的内容,只怕韩冀州他……”
信,是写给董卓。
内容也很简单,很隐晦,只说他已经准备好,不日将会有惊喜奉上。
袁绍看罢信。心里更感到了一丝压抑。
看着那送信的人,袁绍沉声道:“不知道韩冀州所说的惊喜,又是什么呢?”
“小人不知,小人确实不知。老爷只是要小人把信送往阳,但说地是什么,小人真的不知道。老爷说。要秘密送去阳,不能被袁大人发现,还请袁大人饶命啊。”
袁绍不理那人,向刘备和田丰看去。
“如此看来,韩馥只怕是已经投靠董贼了!”
刘备点头,可这心里却是在哀叹:其实我也想投靠,可是……若非薰俷,我何必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嘴巴上却说:“韩冀州已经对袁公动了杀机。袁公不可不防。”
田丰命人把那信使拖走,在一旁坐下来,沉吟片刻后说:“玄德说的没错,主公当尽早想出对策。”
袁绍苦笑:“我有何对策?韩馥控制着我大军的粮草。原先是十天一供,如今却是按天发放。我这命脉被他攥着,就算是有心撤走,恐怕也无法支持到渤海啊。”
田丰一笑,“主公为何要撤走?”
袁绍眼睛一亮,“元皓何以教我?”
田丰说:“大丈夫纵横天下,为何要依靠他人送粮为食?冀州钱粮广盛,主公何不取之?”
袁绍忙问道:“但不知如何取之?”
“韩馥迟迟没有动手,当是担心主公麾下猛士众多,故而有些犹豫。想必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主公明日可设宴邀请韩馥,他为不使主公起疑心,一定会来赴宴。宴席之中,主公可摔杯为号,到时只要高览率甲士一拥而上,将韩馥斩杀。到时候,主公可以韩馥违背盟约之名,就能把冀州掌握在手中。”
刘备忍不住赞道:“元皓先生此计甚高明。”
但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忍不住又道:“韩冀州麾下文有沮授,武有关纯耿武二人,怕是不会轻易就范吧。”
很少有的,田丰赞赏的看了刘备一眼。
这一只耳虽说奸猾,不过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当下笑道:“沮授虽效力于韩馥,但未用真心。否则,若他出谋划策,我等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主公,以我看,沮授只怕是心向主公您,何不派人游说招揽呢?”
“哦?何人可担当此任?”
田丰想了想说:“逢纪素有诡辩之名,又
有交往,何不请他出面,试探一二?”
袁绍连连点头,“就依元皓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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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关纯耿武,虽为忠贞之士,却不过是莽夫而已,不足为虑。宴请韩馥之时,可请玄德出面,到时候帐中乱起,凭玄德兄弟,定能斩了那关纯耿武地人头。”
袁绍站起来,走到田丰面前,深施一礼。
“若非元皓,我险些没命!”
当下把事情委托给田丰刘备二人。
刘备走出大帐,正要离开时,却被田丰叫住。
“玄德,你既然已经为主公效力,理应尽心竭力才是不可有其他地念头。”
田丰说话。素来直爽。
刘备闻听,心里不由的一咯噔。
“元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也清楚……玄德,你我同在主公帐下,还请牢记我今日的话语,否则……”
田丰没有说完。转身离去。
刘备看着田丰的背影,心中感到无比的悲苦。
前些日子,他见到了公孙瓒。原本想要和公孙瓒交谈一番,哪知道他刚上前,公孙瓒就扭过脸,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昔日同窗,今后只怕再也难以如从前一般。
若说刘备不尽心,那是有点冤枉了他。
他现在唯有依靠袁绍才能有出头之日。怎能不尽心?可在内心的深处,刘备却隐隐有一种感觉。他不能这样子下去。跟着袁绍越久,对这个人就越了解,只怕是难成大事。可不靠袁绍,他又能依靠什么人呢?每每想到这些,心里面就绞痛不已。
回到军帐中,刘备坐在椅子上,越想就越觉得憋屈。
关羽文丑这时候正好陪伴着许攸走进来,看到刘备在那里呆坐,都不禁有些好奇。
“玄德。为何如此模样?”
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刘备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子远,我只怕命不久矣。”
关公闻听,惊怒道:“难道有人要谋害兄长?”
许攸也觉得奇怪。“玄德,你这话……从何说起呢?”
“元皓不容于我,若这样下去,我迟早必死。”
当下,把田丰地话,重复了一边,而后拉着许攸的手说,“子远。刘备自郡起家,历经太平道之乱。他人都享有荣华富贵,为何备却如此命苦?卢师不容于我,如今连元皓先生也不容与我……子远。以后你还是不要和我这不详之人走的太近,以免受到牵连。”
若说袁绍最早地幕僚,有六个人。
除了何颙之外,许攸跟随袁绍的时间最长,也是最早,袁绍帐下能与他相比的,唯有逢纪一人而已。
可是自田丰加入之后,许攸明显的感到自己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论才能,他比不得田丰,这一点他承认。
但这并不代表着,许攸就甘心居于田丰之下。
闻听刘备这番话,不由得也生出了兔死狐悲地感受。
“玄德放心,有许攸一日,断不会让玄德受那田丰地委屈。”
殊不知这话出口之后,刘备的眼中,却露出了一抹极为复杂的表情,但随即就被那泪光所遮掩。
老夫人将要来阳了!
这对于董俷而言,无疑是一个值得兴奋的好消息。
老夫人为什么突然要来阳呢?其实原因并不是很复杂。董夫人过世之后,老夫人在牧场时常感到寂寞。
男人们都在外面忙事业,可是这家里却越发的冷清起来。
除了董媛还在身边,亲人们都远离了家园。年纪大了,老夫人总是希望能和家人在一起。特别是希望薰俷能在身边。所以在薰媛的劝说之下,老夫人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临洮,前来阳。
把牧场中的事情,都交给了牛辅。
其实,牧场如今也没什么事情了……
早先的家业,早已经被搬迁到了张掖。原本还有些战马,但也在一年前,送给了董卓以充当军马。
不过,即便是如此,家大业大,想要一下子都搬过来,也是不太可能。
而出乎董俷意料之外地是,第一批抵达阳地人,居然是华佗和马真所率领的医护营。
原因嘛,却是源自于济慈的一封信。
华佗一到阳,就找上了董俷。
表情非常地严肃,沉声道:“吴忠侯,老朽漂泊半生,唯有一个学生就是济慈,老朽视之若亲生。”
那模样,让董俷吓了一跳。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听闻吴忠侯麾下,有一小将,名为董铁?”
薰俷点头,“正是,那是我四名亲卫统领之不知先生为何提起他来?”
“小慈与董铁情投意合。所以想……”
薰铁……济慈……
薰俷闻听之后,可当真是吃惊不薰铁地伤势已经全好了
里跟着董俷,也没听他说这件事啊?
亦或者是济慈一相情愿吗?
华佗说:“吴忠侯不必猜疑,实际上是那董铁,总觉得出身卑微。有些配不上小慈。二人虽然亲近,却始终不敢表露真情。故而小慈写信,求我向吴忠侯说上一说,看能否给董铁一个身份。”
薰俷笑了,“这有何难?我早已经接触了小铁的奴籍,何来卑微一说?不过先生不说,我还真地忽视了此事。别人都有了封赏,小铁随我这么多年。至今还是白身,实在是有些不应该……这样吧,我马上就下令,命小铁为我门下督,算是有个出身。他日等他建功立业,我再行封赏。”
华佗闻听,喜不自禁。
“如此,老朽就多谢吴忠侯。”
说完,他起身道:“另外,老朽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情。”
“不知先生何事?”
“我拟在小慈婚礼之后,向吴忠侯请辞……别误会,这些年来,我在军中所获颇丰。加之医护营如今稳定下来,老朽再呆下去,意义不大。我拟去武陵。找张机切磋,将这些年的心得著录成书,以流传后世。医护营有马真,若是有什么困难,小慈也尽得我真传,足以顶替我的位子。”
薰俷有心在挽留一番,可是华佗去意已决。
虽然有些遗憾,但仔细想想。华佗的决定,也并非没有好处。
如果真地能按照董俷当年和华佗所说的那样,把中医学划分出体系出来,未尝不是一个医学上的进步。
“先生既然已经决定。那我就不再挽留。还请先生知道,他年若是重出江湖,若无去处,董俷虚席以待。”
和华佗又商量了一下,最后把董铁和济慈的婚礼,和董俷地婚礼定在同一日。
薰铁也没有反对,看得出来他是蛮高兴的。想必这二人的感情,是在薰铁养伤时建立起来。薰俷再给了薰铁一个安排之后,又任命成蠡为车骑将军府的兵曹掾,王戎和武安国,被封为曹属。
都不是什么大官,最高地门下督,也不过是四百石俸禄。
可关键在于,除了董铁之外,其他三人统帅着巨魔士,那可是董俷的贴身属官,自然不同于平常。
至于董铁的安排,董俷隐隐约约的有了一个计划。
但是还需要进一步完善。故而他只是让董铁耐心等待,每日牵着雪鬼,带着董铁等人,在阳游荡。
眼见着一天天的过去,奶奶抵达阳的日子也渐渐的临近。
这一天,董俷刚练武结束,正和典韦、沙摩柯二人说笑的时候,却见唐周急匆匆的从外面走来。
“主公,有曹操的消息了!”
薰俷闻听,急忙问道:“什么消息?那家伙还活着?”
“不但活着,而且今天还派人前来阳,并且送来了请罪书。”
请罪书?
薰俷先是一怔,猛然明白了曹操地意图。
恐怕,不仅仅是请罪这么简单,曹操的目的,最终是要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合法的身份。
说起来,董俷自认对曹操还是比较了解。只怕这并非是出自本意,这后面,似乎有一个人在出谋划策。
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董俷不由得从桌上拿起了昨夜才写好的信,看了又看之后,露出苦涩地笑容。
难道,有些事情真的无法改变吗?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看董俷那萧索的模样,沙摩柯忍不住开口询问。
薰俷把那封信丢在了火盆之中,看着信在火焰中,变成灰烬。
该谁的,就是谁的;若是老爹能早些时候宣布他为汉安军大都护的话,也许事情就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可是现在……
晚了一步,只晚了一步!
薰俷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清秀的,好像女孩子一样的面容,朝着他微微地笑着,点头示意。
郭嘉,这很明显,有郭嘉的痕迹在里面。
曹操请罪,是向董卓表明立场,等同于承认了汉帝刘协的地位。不赦免,必然让天下诸侯感到恐惧,而现在,正是需要安抚诸侯,休养生息的时候;可如果赦免了,也就等于为曹操正名。
“唐周,代我书信一封,恭喜孟德……呵呵,看起来小师兄最终还是选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