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长安人惊奇的发现,在灞桥畔,出现了一座高足有八丈左右的巨型高台。
四面呈马面墙的形状,分为三阶。
每阶有八百名禁军守卫,最高出需仰头仔细关望,才能看得出痕迹和轮廓。
上插旌旗,看上去格外庄严。又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分列在四角拱卫。
自灞桥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守卫森严。
从长安一路过来,每隔百步,定然能看到盔甲鲜明的卫士,沿途还有护兵巡逻。
这是要做什么?
长安人虽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却不明白,为何要做如此大的排场呢?
晌午,王辇在八千禁军的护卫下,自未央宫而出,缓缓的向灞桥方向行驶而去。
刘辨在车中闭目凝神,虽竭力做出平静之态,但心中却起伏跌宕,惶恐不安。
十年,年!
老天爷似乎真的是很会搞怪,十年前他为帝王,却被董卓赶下了皇位。十年中他惊恐不安,历经了许多寻常人无法想像的磨难;而十年后,他重新成了帝王。
而扶持他登上帝王的人,恰恰是董卓的儿子!
十天前,当董和刘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刘辨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十年中他无时无刻的不再想这一天的到来。母亲也一再的告诉他,董卿一定会把他重新推上王位。一年,两年……刘辨等这一天,已经等的麻木了!
十天之内,兴建起祭天神坛。
在许多人听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时董自信满满的说:“大王只管放心,十天之后,定会让大王登坛祭拜天地。”
图澄在冷笑,夏侯兰在冷笑。
至于童渊和邓展。仿佛是在看一个疯子,打量着董。
而现在,祭天神坛果真建了起来,莫不成是在提醒世人,他刘辨才是真命天子?
如果在几年前,刘辨也许真的会兴奋的叫喊。
可是当王辇在灞桥神坛边停下来地时候,激动惶恐。一下子没有了,只剩下了奇怪的平静。世间种种,不过是过眼云烟。帝王虽高高在上,在我佛眼中。不过蝼蚁。有甚好兴奋,有甚好惶恐……只愿今日事,能使天下战火平息,能令百姓安居。
文武大臣,山呼万岁;百姓齐齐跪拜。一个个兴奋无比。
刘辨,走下王辇。迈步走上了神坛的台阶。一开始,身边还有文武大臣的陪伴。
但是随着一阶阶的走上去,陪伴在刘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原本已经平静的心。突然生出了一丝恐慌。以前,不管做什么事情。董卿都会陪伴在我身边。可是现在。董卿不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人。真地能走上顶端吗?
不管是图澄还是童渊,在刘辨登上神坛的时候,就被挡在了下面。
深深的吸一口气,刘辨一步步的朝前走。八丈余地神坛,如果放在后世计算,就是十八米上下,四五层楼高的样子。可是这十八米的台阶,并不容易登上。
当刘辨走到了最高处时,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
朝神坛下看去,官员百姓,变得格外渺寒风呼啸,拂动周围旌旗猎猎作响。
刘辨站在高台中央,大声的祈告天地。
其内容无非就是:汉室衰落,百姓遭难,愧对于列祖列宗。而今,有忠臣辅佐,我刘辨重登皇位。在此祭告上苍,请求护佑,令汉室永存,令天下百姓安康。
这祭文是早就写好,背下来就是。
刘辨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过当年何进把他推上皇位的时候,远没有今日地隆重。而且当时于太庙祭告天地时,还有一个何进站在他的身旁,而刘辨尚年幼。可今天,刘辨在诵读祭文的时候,却生出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高处不胜寒!
是地,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没有了舅舅,也没有董卿。周遭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寒风呼啸,旌旗猎猎。鸟瞰苍生的感觉虽然美妙,但是这种孤单,谁又能体会?
不,我尚有诸佛护佑,只要我心中有佛祖地存在,那么佛祖就在我地身边。
有时候,有些事情真的是说不清楚……
按道理说,刘辨在这时候应该生出那种睥睨天下地豪迈之气,可谁也没有想到,竟因孤单,使得他心中竟生出朝佛的念头。而这一念头,也注定了他此后的命运。
告祭完毕之后,接下来就是焚烧祭文。
刘辨把祭文投入了鼎中,见火舌乱窜,卷轴那明黄色的锦帛,正准备进行下一个仪式,却见神坛四周的槽中突然喷出了火焰,迅速形成了一个火环之后,向中间的祭坛冲去。
青紫色的烟雾蒸腾而起,把刘辨的身体裹在中央。
神坛下,大小官员以及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下意识的全都跪在了地上,山呼万岁。
紧跟着,只听一声巨响。
一股紫青色浓烟冲天而起。
“保护皇上!”
夏侯兰不由得大吼一声,向祭坛上冲去。
就在众人要冲上祭坛的时候,却听浓烟中,传来了刘辨的一声厉喝:“尔等怎敢在此骚乱,还不给朕下去。护卫何在?凡有未得朕命,妄自登坛者,格杀勿论。”
护卫闻听,锵的抽出了兵器。
夏侯兰等人不得已,又退了下去。
此时,高台上刘辨手捧着一方大印,眼中却闪动着泪光。
他已经不再是许多年前,那个懵懂的孩童。刚才发生的异象,也着实吓了他一跳。
祭坛碎裂。一方玉玺却出现在他的面前。
刘辨如何认不出,那玉玺的来历?自董卓死后,失踪了近八年的传国玉玺,出现在他的面前。
脑海中,浮现出董临行前说过的话语。
“皇上,当年我董家欠你地,终归会全都还给你。好好的守住。莫要再有闪失。”
是,如今董把欠他的,都还了!
可是董卿,朕欠你的。又该如何偿还?
刘辨手捧玉玺,立于高台之上,朝着函谷关方向看去,似乎要穿越过时空的阻碍。
“刘景升走了?”
他强压着怒火,低声的咆哮着:“刘景升为什么要走?他难道想要与天下为敌吗?”“刘荆州昨夜匆匆地离开雒阳。直奔军营。后来也不知是怎地,早上小人去请他的时候,他不在府中。到军营时,发现大营中空荡荡。只剩下一两千老弱病残。”
“父亲,不如孩儿立刻带兵。把刘表抓回来?”
站出来说话的。正是曹操的长子,曹昂。在演义中。曹昂本应该死于曹操征讨张绣地宛城之战当中。可如今,由于张绣在雒阳时就被董卓杀死,以至于宛城之战,也就成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曹昂依旧好好的活着。
对于这个长子,曹操甚爱之。
其人孝廉,明大义,更礼贤下士,颇有曹操之风范。兼之文武双全,以至于许多人,乃至于曹操自己,都把曹昂视作接班人。带在身边,时常给予曹昂指点。
“万万不可!”
鲁肃站出来说:“如今会盟在即不可轻举妄动。如果这时候动手,各方诸侯难免会生出疑虑。以肃之见,当前万事以会盟为重。区区刘表,不过冢中枯骨,可立刻派人前往汝南,命吕布于途中拦截。想那刘表,定难逃出恶虎之手。”
曹操这会儿,也稳住了情绪。
“子敬所言极是……不过,操不明白,刘表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走了呢?”
曹昂轻声道:“孩儿已命人探查,据说昨日深夜,曾有人拜访了刘表。”
“谁?”
“据细作说,那人应该是袁绍的部曲。和刘表没有交谈太久,就告辞离开,入了袁绍地大营。只是当时,由于那人的身份特殊,所以细作也不好再仔细地追究。”
“袁绍?”
曹操闻听之后,不由得一蹙眉。
“子敬,你看会不会是那袁绍在中间搞鬼?毕竟昨日,我狠狠的削了那袁尚的面皮。”
鲁肃一怔,看上去很犹豫。
这可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要知道袁绍这次会盟可是出力不少。而且所带兵将也颇丰,是会盟地一方主力。若是得罪了他,只怕是会盟最终会成为画饼。
“主公,现在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
鲁肃想了想,“此事可以过后再追究……就算和袁绍有关系,怕也是袁尚自己地主张。若主公不放心地话,肃可以先私下里于沮授接触,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曹操心道:也只能如此了!
当下让鲁肃负责此事,带领众将出了大仗。
各方诸侯早已经等地不耐烦了,见曹操前来,刘备上前问道:“丞相,怎地刘荆州还没有出现?”“哦,刘荆州身体有恙,今日怕是无法出面了……我等先行祭告天地,然后……”
袁尚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既然如此,尚身体也不舒服,不如改天再行会盟之事?”
曹操那阴冷的目光,在袁尚的身上扫了一眼。
袁尚被曹操这么一瞪,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本能的身子超后一缩,竟说不出话来。
殊不知,他只是出于报复心理的一句话,让曹操的疑虑更深了!
刘备一蹙眉头,“会盟大事。岂能说改就改?刘荆州既然不在,不如我们……”
话音未落,却见一少年站了出来。
这少年的长相很奇怪,生的紫髯碧目,容貌甚伟。
“刘徐州此言差矣,会盟固然不可说改就改,可是刘荆州身份特殊。乃汉室宗亲,怎能缺席?此次是代天征伐,我等当齐心协力。而会盟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嘛?刘荆州不至。岂不是就少了些味道?以权之见,不如我们一同拜访刘荆州,再做打算。”
曹操认得这少年,正是孙策地兄弟,孙权。年方十八。
细目一眯,曹操没有看孙权。而是越过了孙权,朝着孙权身后的一儒雅青年看去。
青年约二十三四,生的面如冠玉,俊朗非凡。
他朝着曹操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可笑容……却让曹操心里面忍不住咯噔一下。
刘表的事情发生之后,鲁肃立刻调集了兵马。秘密驻扎入了刘表的军营。
难道说:这周郎看出了什么?
与此同时。在刘备身后的司马懿,也轻声的对刘备说着什么。使得刘备脸色阴晴不定。至于刘瑁,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而是往后面一缩,仿佛没他什么事。
也难怪,此次益州只出了五千兵马,说穿了就是意思一下。
会盟成与不成,于他没甚关系。冒然开口,说不定就得罪了谁,里外都不是人。
鲁肃说:“诸公,非是丞相不通情理,只是眼见时辰就要到了,若错了时辰,只怕等下次吉时就不知道是在何时。诸公总不成是想要圣上久候,坐视关中强大吧。”
周瑜一笑,“区区数月,怕关中也难成气候,子敬此言,未免有些夸大了。”
要说较起来地话,鲁肃在未曾投靠曹操之前,就和周瑜认识,而且关系非常好。
不过如今是各为其主,自然谁也不会客气。
鲁肃正色道:“公瑾此言差矣。当年董贼遁入西域,谁能想到他会在四年中占领关中?他占据关中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难以长久,可谁又能预料到他在两年里把个关中经营的风雨不透?数月时间,足以从关中骑马至江东几个来回。
公瑾如今这样百般阻挠,莫非是……”
莫非是什么?鲁肃没有说。可这在场的人谁又听不出这未说出地话语是什么意思?
周瑜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时候,鲁肃也学会强词夺理?若再争辩下去,怕是勾连关中的罪名就要坐实。
曹操道:“还有谁要阻止?”
那意思是说:谁在阻拦,就是谋逆!
刘备犹豫了片刻,拱手道:“备愿与丞相会盟!”
“康代表家父,于丞相会盟!”
袁尚说:“既然如此,尚无异议。”
孙权虽然不满,可是被周瑜轻轻的拉扯了一下之后,也旋即不再开口,默默无语。
于是,一场会盟在这种极为古怪的气氛中开始了!
当会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远处一骑飞驰而来,夏侯渊一蹙眉,抬手轻轻挥了挥。
十余名士卒冲上前去,拦住了那匹战马。
马上地,是一名盘蛇卫,看上去是长途跋涉,疲惫不堪。战马停下,他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急切的说:“夏侯将军,荀大人命小人连夜赶来,有要事禀报。”
“有什么要事,等一会儿再说!”
“可是,可是……荀大人说此事十万火急,需马上禀报主公。”
夏侯渊一怔。
荀大人,自然就是盘蛇卫地荀攸。依着夏侯渊对荀攸的了解,若无大事,怕不会如此急切。他犹豫了一下,把那盘蛇卫拉起来:“主公正在商议结盟大事,公达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那盘蛇卫气喘吁吁,咽了口唾沫。
“汉中,汉中被董西平占领了!”
“什么?”
夏侯渊闻听,脸色顿时大变,“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日,昨日……张鲁已经投降。关中兵马已经占领了整个汉中,只耗费了十天。”
夏侯渊激灵灵打了一个寒蝉,只觉遍体生寒。
十天,十天夺取了汉中?那董是请了天兵天将不成?否则怎么会如此迅猛快速?
此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等得到消息的时候,汉中就已经没了?
要知道,那汉中地形非常复杂,多以丘陵山地为主,骑军在汉中一地,并不好作战。
“可知是汉安军麾下那一支兵马出动?”
“无难军!”
盘蛇卫说:“是一支名为无难军地兵马,其主帅名叫贾龙,麾下有一先锋,有万夫不挡之勇。与巴西关前连斩张鲁十七员大将,三日内攻破十二座县城。张鲁抵挡不住,只能开关投降。据细作回报,那无难军马上就要打到了葭萌关外。”
夏侯渊听了这话,可不敢再犹豫。
立刻转身,匆匆走进了会盟大帐。顾不得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他来到了曹操跟前。
附耳低声说了一遍,曹操地脸,唰地一下变白了。
“丞相,可是出了什么事?”
曹操道:“刚接到了消息,董西平以无难军杀入了汉中,十日之内,张鲁投降!”
一句话,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水面。
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袁尚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喊了一声:“这不可能。”
而刘备则是一脸迷茫之色,疑惑地询问道:“丞相,那无难军,又是哪支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