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埋在赵烈宽厚胸膛中的宛儿柔声道:“赵大哥,你真的忘记了江湖,忘记了惨死在万象殿中的兄弟,忘记了背叛你的兄弟吗?”说到最后一句,她忽然仰起头狠狠道:“其实我最痛恨的人并不是那个卑鄙的卓不凡,而是----远。心中无钟,即是无佛,怎么能担当起神圣的撞钟职责呢?” 赵烈凝神细听,若有所悟。
满头白发的老伯已经到了风烛残年,满脸刻满岁月的皱纹,但两排牙齿又白又亮,一生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看透了红尘俗世中的一切,生活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种最高境界的享受,特别是他的眼睛乍看上去虽然浑浊昏花,但偶尔默然睁开却闪动无可比拟的神,充盈着深边广袤的智能和灵气,那是一种炽热无比的眼神,蕴满了对生命深情的热恋。
赵烈轻轻喝了口凉茶,凝神观望对面的老伯,这才发现老伯脸上虽然布满皱纹,但天庭广阔,鼻梁挺直,身上皮肤滑如婴孩,偏有种使人感到他经历了悠久至远古初开时便已存在着的奇异感觉,既不是完美的冷酷,也非悠然的飘逸,更不是霸道的英雄气概.他拥有的却是一种绝无方法具体形容出来的特质和灵动不群的气魄,这是悠悠岁月积淀的结果,而更使人心神颤动处,是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无与伦比的精神感染力,异常平和宁静,仿佛世间所有事情都已经走过,时间如逝,没有片刻停留,无情无欲,无形无名,无所不在。
赵烈的灵台似乎融入面前茶水中,一片清明,福至心灵,闭目沉思,似乎和天上的流云连成一片,脸容回复止水般的安然,没有说话,望进茶水里去,看得专注情深,似乎望到了大千世界,写意至极点。
赵烈到自己的元神不住提升,忽然豪情迸发,再不说话,只有那枯黄干涩的长发在风中奇妙地晃动,在这一刻,他难以遏制地想起了南宫雨,忆起在紫霞湖旁痴痴凝望时心中的醉人情景,她是否在另外一个世界快乐地生活?想起她恬静温宛凄美的玉容,一股强烈的悲伤狂涌心头,房子前面的溪水依然缓缓流动,清凉舒适,他不再感觉到身上伤痕毒素的伤痛。他接着想起了韩夜冰,一种超越了肉欲的深刻感情注满心湖,接着他回大雪纷飞的美丽晶莹的雪域高原,“轰!”的一声巨响,蓝色的身子猛然冲到了龙卷风中,萧碧痕白色的身影弥漫在周围,瞬间那些狂风忽然变成花海,慕容无双倔强的眼睛注视着他,再一眨眼,换成了憔悴宛儿守护在他身边哭泣。。。。。往事不可抑制地一幕幕闪现,他的元神提升上无穷无尽的天地里.由自懂人事后的所有悲欢情景,刹那间流过他的心灵,他忘记了心灵外的所有事物,全心全意品味着一切。
忽然间赵烈又回到现实里,坐在悲凉的院子中独自一人凝视那小小茶杯里面的清茶,老伯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踪影已渺,桌上残留老伯的一幅山水画,天色已晚,美丽夕阳使得原本荒凉的院落也充满了色彩和生命,院子外面灵山清溪的水流声,雀鸟鸣唱的美妙歌声都清晰地涌入他的双耳。
赵烈脸上露出纯真烂漫的笑容,优雅地拿起老伯留下的画笔,全神贯注挥笔泼墨,眼神中只有那洁白的宣纸和跳动的笔锋,“读万卷书,养浩然之气于胸中,行万里路,天下名山畅游看风,千山万山归为一山,实乃胸中之山,笔落纸上,心游万仞,树石云水,俱无定形,妙悟通时,圆融无碍。”
赵烈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化在绘画上面,仿佛手中的画笔是生命的一部分,无法割舍,手上碎裂的关节逐渐恢复愈合,不再需要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手腕很快恢复了灵活,没有绘画冲动的时刻他会静静地坐着和老伯悠闲地喝茶聊天,异常宁静,只是脸庞日见消瘦,原本乌黑飘逸长发越发枯黄黯淡。
破败老旧的简陋桌子上,宛儿乖巧地在角落默默研墨,含笑望着身边凝神绘画的赵烈。挥洒之间,一幅《万壑松风图》跃然而出,笔力虽然不甚老练,但灵动活泼,有一种错落动荡之感,奇峰耸峙,险峻巍峨,笔锋如刀,山石用大斧劈砍,峭硬干脆,点皴结合,兼收并蓄,用墨黝黑如椎碑,墨色虽然深重,但在感觉上却不是漆黑一片,反而显现出一种五彩斑斓的韵味,几株松树树干用中锋勾出,背部的松鳞刻画得细腻传神,松针使用细笔,笔笔挺拔利落,树----闲平淡的笑容,整个身心异常放松,就如门口那蜿蜒美丽的小河一样宁静平和,每日就是专注于手中的画笔,老伯很多时候在旁边默默看着赵烈的作品,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看到赵烈是在用心绘画,“画乃心印,夫画者,从于心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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