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文字杀手(下)

目录:官场教父| 作者:八月炸| 类别:其他类型

    天然是个有心人,经过他的揣摩与分析,找到了撰写公文、特别是领导讲话稿的规律。第一条是要做好三个结合:上级的精神、基层的情况、领导的意图。这样写不会跑题,保证一稿的通过率。特别是领导的意图一定要揣摩透,因为材料写得好与差,最主要的衡量标准是看领导是否满意。第二条是要做到三看:一看是谁来讲,二看是在什么场合讲,三看讲话的对象是谁。这样考虑能保证文稿的针对性,比如县委书记和县长的讲话特点就不一样。前者讲的大多是谈形势、提要求、教方法。后者则主要是安排工作、砸实任务,突出抓落实。场合不同,讲话风格自然也不同。比如会议开幕式和闭幕式上的报告要求就是相差很大的。说到对象,也不难理解。比如对村支书的讲话和对科局长们的讲话,同样的内容,同样的领导,那讲话的方式和风格是完全不同的。第三条是要突出辩证法,这能显示领导的思想水平。谈实的不忘虚的,说近的不能忘远的,总结成绩不能忘记查摆问题。第四条讲话稿原则上要归纳出三点意见,这能显示领导的逻辑水平。这三点意见,放之四海而皆准。或者是增强信心、突出重点、狠抓落实了,或者是回顾与总结、形势与任务、希望与要求了,或者是成绩、做法与启示了等等,等等。天然研究了一番,感觉三点就是好,就是妙。两点太少,四点又太多。有上述这四条心得,很短时间,向东就成了材料方面的专家,在白河县委办公室被誉为文字杀手。他也成了县委书记朱永胜的得力助手。

    1995年秋天,天然被提为副科级秘书,担任秘书科科长。

    在中国县这一级,天然24岁就被提为副科级,那还是很有年龄优势的。他的朋友都对他说,在白河县这个地方,天然应该是明日之星,前途无量。而天然总觉得很好笑,他一个想搞文学的人,这也算走上仕途、搞上政治了。而在县这一级,他们这一行能称为政治吗?而官场上面,盘根错节,勾心斗角,也让天然很反感。比如,在他直接服务朱永胜时,县里某局的一位领导每到天然的办公室总要塞给他一条烟。后来朱永胜到市里担任副市长,而天然也没有真接服务新任县委书记,而是让秘书科的小孙服务。那位局长就很少来天然的办公室坐了,而是经常和小孙联系。偶然来坐,也只是给他塞一盒香烟。并说:“这烟不错,是外地朋友给的,你尝尝。”后来再见面,那位局长也总是客气地给天然让一根烟,并拍拍天然的肩膀说:“吴科长,多联系。”天然就觉得这官场真没有意思,从一条烟到一盒烟,再到一根烟。你说有啥意思?

    这一年秋天,吴家的骄傲——吴天彪出了事,给全家带来了很大的打击。老母亲一病不起,老父亲也变得沉默寡言,很少在人前露面了。

    1996年初,因为天然卓越的文字才能被调到山阳市委办公室工作,父母才感到稍稍宽了心。

    第4章写作班子市委办公室一秘科设在市委办公大楼的三层,共三间房子,大家在一起集体办公。办公室里摆放了不少花草,那都是租用花卉公司的,公司定期会来调换适当的品种。科里每个人都配备了一台电脑,586的,科里还有电话、传真、空调,只是每个人的办公桌上都堆满了报纸、材料,显得有些乱。但总的来说,这里的办公条件还是不错的。

    市委办一秘科除了吴天然,原来共有4个半人,那真是各有特点。

    科长赵怀中,今年30出头,孩子已上了初中。他头发已明显稀疏,背也有点驼了,脸上也爬了不少皱纹,看上去就像是40多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已在市委办写了十几年的材料,对这份苦差事早已深恶痛绝。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在这里是四朝元老,因为他已熬走了四任市委秘书长。他是不会再去送礼的,领导再瞎眼,下一次的人事调整也一定会给他一个副处级干干。提上副处,他马上卷铺盖走人,一天也不愿再待在这里。他常对天然说:“小伙子,好好干。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最终是你们的。你们就是早晨**点钟的太阳,而我老赵已经是日薄西山了。”科长的材料在外在形式上都无可挑剔,只不过在天然看来,老赵的文章实在是缺乏激情,也没有多少鲜活的内容。老赵的办公桌上堆满了他历年来从报刊杂志上剪下来的文章,还有多年各类领导的讲话稿。任务来了,他也不用多动脑子,而是翻出几篇同类的文章看上几眼。然后点上烟,在吞云吐雾中装作深思的样子。突然他一拍桌子大声说:“弟兄们都过来,我把材料简单说说。”科里的几个人便拿着笔记本过来围在老赵的跟前,他便眯着眼说起了材料的大纲。几个部分,每部分的主要内容是啥,每一部分有谁来写。最后,他会突然睁大双眼,环顾大家问:“弟兄们觉得怎么样?我这只是抛砖引玉,考虑的不成熟、也不系统。你们放开思路尽管写,要放胆,你给市委书记写材料,你就是市委书记,一定要站到这样的高度。”科里的几位同志就会说,科长说的简明扼要,针对性和可*作性都很强。我们就按你说的去写,写好了你再把关指导。赵科长这时便会站起身来说:“弟兄们辛苦了,等任务完成,我请弟兄们喝酒。”

    副科长白明远比天然大三岁,还没有成家。他不吸烟、不喝酒,整天里头发都是油光光的,那皮鞋也总是擦得能照见人影。显得十分精干,意气风发。但他也有难言的苦衷,那就是处理不好和科长的关系。以他写材料的功力是不在科长之下的,但科长所说的内容,哪怕是小到一个词汇,如果你忘了写上,在通稿时,赵科长就肯定会加上。而他稍有创新写出来的文字,老赵就会毫不留情地删掉。哪怕是他点灯熬油、呕心沥血弄出来的得意之作,老赵照例会将它们死拉死拉地统统枪毙掉。有时候他想将自己的想法和文章直接给管材料的副秘书长李华章谈一谈,看一看。但赵科长曾对科里的几个同志们反复强调说:“办公室是一个最讲规矩的地方,一切必须按制度办。所有科里的材料都必须由我交给领导审阅,否则谁出了问题谁负责。”这让白明远很无奈。赵科长还总是说:“弟兄们只要好好干,我不会埋没你们的。材料是谁写的,写的怎样,我都会如实给领导们反映。”这又让白明远哭笑不得。不过在吴天然看来,这副科长的材料写得也称不上精品。因为他的思路虽然很活跃,但下笔总给人轻与浮的感觉。在文章的节奏上也没有掌握好,内容与主题往往脱节,头重脚轻,华而不实。天然就想,这白明远应该是有些才气的,所以如此,大概是没有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