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3章 辩证的、唯物的、主义的

目录:官场教父| 作者:八月炸| 类别:其他类型

    总是听老钱谈论钱谦益的佳话,党史办的一位楞头小伙子就问:“钱主任,对钱谦益这个人我了解不多。不过,我可听说他是个大汉奸啊!你看看这个材料!”

    这个材料是从一部名叫《消夏闲记》的书上引用的,上面说,乙酉年清军南下,钱牧斋率众诚降,不料清廷授他为礼部要员。那日,钱牧斋因病归家,其实是思柳如是罢了。船到常熟,城中书生结集相迎,有人嘲说,大人啊,我们这么久未见你,你咋一点不见老啊!钱牧斋无语。另一书生说,钱大人满腹前朝经纶,你看那衣着,身取前朝宽待,袖学今庭松敞,均为便利啊!所以……旁人接口:“两朝领袖啊!”

    楞头青说:“钱主任,看来,在钱谦益在世的时候,人们就当面嘲笑他为没有气节的汉奸了。”

    老钱笑笑说:“对待历史,我们要辩证的、唯物的、主义的来看。清朝替代明朝,是咱们中华民族内部的事情。只是江山由汉族转给了满族。但满族也是咱中华民族的一部分,因此钱谦益由明转而投清,可不能说是汉奸。都是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楞头小伙子想了想,竟无言以对。

    楞头青又翻出一份材料说:“钱主任,还有那个柳如是,她嫁给钱谦益后,并不是从一而终啊。期间也曾多次出轨,给钱谦益戴上了绿帽子。”

    听了楞头青的话,老钱心里很是不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就眯眼翻了翻小伙子手里的材料。这些内容,他能不知,他早就料熟于心,只是平时没有同他们讲罢了。

    材料上说,钱牧斋投清到了北方,留在南京的柳如是时间一长就寂寞难熬了,竟然忘了自己是钱牧斋的老婆,而和一个姓郑的男人有染,被下人撞见后,她干脆与那姓郑的男人公开住到了一起。

    柳如是这样做,知道内情的人就明白她不单单是性的饥渴。她热爱明王朝,愿意为明王朝守节殉难,但钱牧斋不愿意,他怕“水寒”,他想“不问哪朝,能实现自己宰位”是大!这让柳如是很失望,在钱牧斋北上的前夜,柳如是提出与钱牧斋分手,钱牧斋怎么愿意呢?连哄带骗把她稳住,甚至提出,你在家如果耐不住寂寞,出点轨的事,只要不被人知觉,我不会太为难你的。有钱牧斋此话,柳如是独自哭了数天,又平静了一段时间。到底是位热闹惯了的人,有人知道钱牧斋不在家,便暗自上门来了。

    钱牧斋的儿子知道柳如是偷情后,布局捉奸,抓住二人后,钱牧斋儿子立刻要杀掉柳如是。倒是手下人横竖里拦住,提出送官,这才平息危机。

    家人把这件事快报给钱牧斋。

    钱牧斋十万火急家书给儿子信说:柳如是现在是没有姓郑的活不下去,你杀姓郑的就是杀了柳如是啊。你父亲没有柳如是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你杀柳如是就是杀你父亲啊。你这样做就是杀父啊!有你这样不孝的儿子吗?

    官府收下这案子,自然要按官府规定办理。

    奸夫郑某被当庭杖死,柳如是由钱家领回好好管教。

    钱牧斋在北京知道家中丑事,立刻称病告假。

    钱牧斋这年已经六十五岁,柳如是二十九岁。经过政治失节与肉体失节的两下扯平,钱牧斋与柳如是都感到疲惫了,他们在南京呆不住了,回到了苏州,继续住在拙政园。

    看罢材料,老钱说:“钱谦益和柳如是都是奇人,我们不能以凡人的眼光来看他们。不管怎样,他们两人是有真情在的。我给你举一个例子吧!”

    到了钱谦益的晚年,他和柳如是一道离开了拙政园,钱谦益的生活也相当落泊,仅仅靠给人写墓志铭等生存。在原配夫人过世后,靠朋友的帮助,钱牧斋在常熟的白茆港建成了与柳如是同居的院落,柳如是称其为“红豆村”,院内有红豆树。

    钱牧斋八十岁生日时,家中院落里的红豆树二十年不结果后再度开花结果,年已四十有四的柳如是唤仆人到树上寻到一颗,作为特殊的寿礼。

    柳如是亲自在后园划地成寿字形,播菜籽其中,旁边栽以麦。暮春时节,钱牧斋登楼一望,为之狂喜。可见柳如是对钱谦益的真情。然而,家境越来越不好,若不卖文,不足以维持生计及支付医药费,更无法给柳如是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就在钱牧斋八十二岁时,他自感时日不多,而身后丧葬费用尚无着落,颇为忧虑。适逢盐官的富商顾某来求文三篇,答应给润笔一千两白银。钱牧斋大喜,随着人代草再由他润色,不料,此文草拟后不合钱牧斋口味,搁下数日,仍找不到那种下笔的感觉,愁闷之际,遇到余姚的黄宗羲来访。钱牧斋忙向他述说其难,请其重拟。黄宗羲略显推辞之色。无奈之下,钱谦益不得已,将黄宗羲反锁于书房之内,*迫黄宗羲连夜写完了三篇文章,这才解决了丧葬费用。

    我国著名的历史学家陈寅恪非常客观地说:钱牧斋这个人啊,他投降清朝,虽然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细细分析啊,也是这个人平时就有性格怯懦的缺点,加上当时的形势所迫。如果说一定要他对于明王朝至死不变地效忠,这似乎对钱谦益这个人太不近情理了。换句话说,太难为他钱牧斋啦!

    钱牧斋病重时,为就诊方便,移至常熟城里老宅内居住。柳如是亦随往之,此时的钱家老宅里,已经没有了与钱牧斋直接有关的任何亲人,只有眼前的柳如是。

    另外,在钱谦益去世仅两个月后,柳如是就上吊自杀了。这一年,一个是83岁,一个是47岁。相差36岁的一对有情人,终于可以永远不再为世人的白眼活着了。小伙子,你看看,这不是他们两个人真情的最好诠释吗?

    为了一正视听,老钱在一次单位的集体学习后,召集众人讲了讲,对于钱谦益这个人,一定要给一个公正的评价。不管社会上怎么说,也不管别人怎样讲,只少在他们党史办应当给钱谦益平反。虽然,他不是党员,不在党史办的研究之列。但对于历史人物同,我们就要辩证的、唯物的、主义的去评价。

    老钱讲,他们都说钱谦益的不是,那是站住说话不腰疼。还是好好地看看当时的历史状况吧!

    在明崇桢帝朱由检统治的17年间,先后换过50多位丞相,平均一下,每年就可以换3个,由此可见,明末统治阶层的混乱状况。在此期间,钱谦益在政治上三起三落,他的出名,得力于他的文才,而不是他的政治生涯。李自成进京,朱由检自杀,明王朝就此灭亡。而此时的钱谦益做为留守大臣,参与了南方小朝廷的建立。

    公元1645年,也即清顺治2年己酉夏4月14日,督镇史可法从白洋河失守,仓皇退却到扬州,随即紧闭城门,死守扬州城。在此死守期间,史可法不惜杀妾给手下士兵食,上演了一场悲惨的霸王杀姬,而不是霸王别姬。史可法在扬州城这等悲绝惨烈,积极抵抗,南明政府在做什么?南明政府正忙着内讧,马士英、阮大皐等忙着排异己,皇帝朱由崧忙着选美女,江北四镇的军士首领们,没有一个去支援,而是坐观战况。这样的政府,这样的国,让人怎么来爱它?想来那时六十三岁的钱谦益,个人的胸怀就是宽博如太平洋,也无法去灌溉南明这个撒哈拉。

    4月25日,扬州城失守,史可法以身殉城。清兵对扬州的这种负隅反抗进行了报复,屠城十日,杀人八十万,血流成河,世称“扬州十日”。柳如是携钱谦益跳西湖这一幕,也是在这扬州大屠杀之后上演的。柳如是这个女子,她刚烈,美丽,放诞不羁。但也中了名节这一文化的毒。她很聪明,她的聪明在于,她懂得,死也分好坏的,死要死的恰到好处,恰到时间,这样的死可成就千古英名。当钱不肯跳湖时,她就嘲笑他,以后,你要跳,也是迟了。

    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是的,再跳必定迟了,错过这个时间,就是亡国奴。如果错过了,再投敌,那就是汉奸了。

    国人历来注重个人名节,却不注重群体生命,群体生命可以如蚁如蝼的灭掉,个人名节却不可轻失。当时,钱谦益和别的大臣在皇帝朱由崧逃离南京的情况下,开城迎敌,降了。就是此不入世俗忠烈观的举动,给他招来千古骂名。而他在给江南四郡长官的亲笔信中提出,“大事已去,杀运方兴”,“为保全百姓之计,不如举郡以降”,可见,他是不想南京城一如扬州,也血流成河,惨遭杀戮。

    单是此举,我就觉得,钱谦益这个人,不但才高,思想境界也高他那个时代的人一筹。名节为何物?清朝遗老王国维在清亡后,投水自尽。论说他一个汉人,为清守的什么贞*?可他就是要守,好好的个大学问家,中了“好男不侍二主”的毒。一如女子,夫君一死,也要自杀明志。再说那些怂恿别人忠烈的思想,在乱世根本就行不通。比如在民国时期,你忠了民国,袁世凯来了,你忠了袁世凯,军阀来了,你忠了军阀,共产党来了。你又不是猫,没有九条命,死不过来的。所以还是保持个体的思想独立最好,而钱谦益就是个这样的人物。他娶柳如是,大娶大迎,造船游江举行婚礼,沿岸文人看客看的很是不爽,扔砖的扔砖,砸砾的砸砾,骂他娶个妓女回家做妾,有失大师身份,而他自是一副你耐我何的神情,不为世人所动。

    更至后来,他在清王朝任职期间,柳如是与仆人私通,被他儿子抓住送入官府,他不但不责不骂柳如是,反而救了出来,说他儿子,这样的乱世,男人尚不可从一而终,何求女人贞*?这句话,很明显的表露了他的思想,贞*,在他的眼里,并不是最重要的,他尊重人性,他尊重个体生命。

    他,钱谦益,在那个时代,从文到人到思想,怎么说都是个异类,是个值得欣赏和赞美的男人。

    在集体学习的时候没有说完,老钱在单位的会餐会上继续开讲。

    老钱还笑笑说:“你们都还年轻,包括赵主任在内,很多事情你们还不懂。等你们到我这个年龄,就都可能能透了。算了,算了,咱们喝酒。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柳柳,柳柳,上酒!”

    柳柳便扭着杨柳细腰来到了老钱的跟前。

    对于老钱,赵怀中也承认他很有学问,但对他的人格并不欣赏。他觉得,如果让他担任党史办的一把手,他会把工作干得比老钱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