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宫里面一早就开始了祭祖活动。
僵着一张脸应酬回来便觉得头晕沉沉的。舒云姑姑等人自作主张叫了太医过来。
果然是病了，有了冠冕堂皇宅在宫里的理由。
姑姑说我肯定是昨天滑倒在湖里着凉了。还是躲不过喝药，我揉揉有些涨疼的额头。喝过药，只留了舒云和蕙柔在寝殿伺候。
“姑姑，昨晚宴会上的事情，谢谢你了。”我跟舒云姑姑道谢。
刘羽和齐遂之间的事情，暂时我并不打算告诉她，毕竟之前的事情倘若被其他人得知，对我和齐遂都是不利的。为着保密起见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而齐遂曾经到刘府为刘羽看病，估计当时府中已经有人留意到了，瞒也瞒不过的。
她抬眼看了看静静立于一旁的蕙柔，“娘娘这么说实在让奴婢深感不安，本就是奴婢自己的过错打翻了盘子，娘娘已经设法替奴婢免去责罚了，是奴婢应该谢谢娘娘才对。”
舒云姑姑不愧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我在说什么。
“我以前有一次病的很严重，楚乔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位很厉害的大夫帮我诊脉，不知是否那日病得糊涂了看花了眼，那人看着倒有些像今日看到的齐王。故而奇怪以致有些失态了。”我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牵强。不过像姑姑那般聪明，应该猜得出来有些事情我是不想说吧。又问，“听太后话中的意思，齐王似乎离京已久？”
“确实如此。齐王为先皇第三子，其生母贤太妃为先宠妃，曾有传闻因贤太妃的缘故先皇一度考虑立齐王为储。后来贤妃几度进言建议先皇立当今皇上为太子，先皇驾崩之时齐王又拥立有功，谣言便不攻自破了。皇上登基后，齐王几次上折拒绝了皇上赐给他的封地，宁愿做个闲散王爷。这几年奴婢也是昨夜才在宫里见着他。”
待遣退姑姑，才看向蕙柔，她依然低头静静地站在一旁：“特意留了你在屋里，应该知道本宫的用意吧？”
蕙柔带着一贯的小心回答：“奴婢惶恐，并不明白娘娘刚才话中的深意。”
我知道蕙柔与齐遂也就是如今的李景遂一直是有联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注视着轻轻弹着桌沿的手指：“我刚才提到的为我看病的大夫、昨天第一次见到的齐王――”我顿了一下慢慢道出，“昨晚方晓得原来他们和把你送至本宫身边的皆为同一人。本宫并不介意你藏拙，但在本宫面前还要如此就没有必要了吧。”
听得我如此说，蕙柔立马跪了下来：“奴婢不敢。奴婢的医术、武艺皆为公子所教，公子便如奴婢的师傅一样。公子教导过奴婢，跟着娘娘便要处处为娘娘着想。奴婢也是此刻才知公子原来还有另一层身份。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望娘娘明察。”
我过去扶她起来，叹了口气道：“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忽然进宫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让你先告知我，他果然还是恼我的。我刚才和舒云姑姑的话你都听着了，该如何做便如何做去吧。你帮我去慈宁宫、菡萏宫回禀太后和皇后，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她就不过去请安了。”
进宫前交代过楚乔，有人问起齐遂，只说为我诊过病。那时是未雨绸缪，担心刘欣作怪，谁会料想到现在的事情呢。人算不如天算，我也高瞻远瞩了一回。
吃了药便躺在床上休息，什么时候睡着也不知道。
醒来后听到有人在说：“贵妃服过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按照御医开的方子继续服用很快便可康复。另外这些天不要食用油腻之物。”声音有些熟悉。
“谢谢王爷！”姑姑回答的声音。
是齐遂！
“舒云。”我坐起来唤了一声。
她赶忙从外间进来一边帮我套上袄子一边说：“娘娘还病着呢，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这般坐起来，万一病情加重怎么办？”
“哪里就如此较弱了。”我又问，“你方才是在同谁讲话？”
“是齐王。蕙柔去慈宁宫时王爷刚好在，太后听说娘娘病了不放心，让王爷跟着过来”
“其他人呢？”
“蕙柔在呢。娘娘昨天喝了酒，汀兰和玲珑晚上轮流值夜，早上太医过来又忙活了好一阵，这会硬逼着她们歇息去了。”
“我有些饿了，你帮我端些粥过来。”
等她离开后，又听到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移至门口。
扭过头去，透过垂下的纱幔看到外间桌旁坐了一人。
我轻咳了一声，道：“有劳王爷了。”
“王爷？哈哈，王爷？我们之间已经到如此生疏的地步了吗？”
“王爷此话怎讲？刘羽不明白。不过王爷确实很像刘羽的一位故人。”我用一贯的语气缓缓道。
“我之前没有把宫里的身份告知你，但绝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人道皇家最无情。这本是我决定了要舍弃的身份，多年未回来也是这个原因。在你面前，我从不是什么王爷，我只是齐遂，惜你爱你如昔的齐遂。只是上天似乎从不眷顾遂，我所珍惜的看重的、我以为只属于我的往往会被别人夺去。你说我恼你，是的，我承认。因为生气所以进宫前才未先告知你。你知道当我听到你之前竟然跳湖自尽，我有多心疼、多自责、多生气吗？我自责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未能在你身边，让你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我也生气你竟然如此不珍惜自己。母妃去后，遂孑然一身，如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你不在了，遂的余生要如何度过，如何度过那些只有黑夜没有白天的日子……你进宫，是因为你有你的顾虑；我回来，是因为我有我的坚持。你在这里，我便回来陪着你。”
我静静地听着他对“刘羽”的一番深情之语，待脸颊上有了凉凉的感觉时才发现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我无意连累他的，他却因为我返回了宫中这是非之地。只轻叹：“你又是何苦呢？”
“我尝试过要忘记你、远离你的。”他苦笑几声，“五年前我们在城郊第一次见面，我是为你解毒的大夫。今日面对你，我还只能是为你诊病的大夫。”
“王爷莫非忘了，你我如今不单是大夫与病患的关系。我是你皇兄的贵妃，我们还是叔嫂的关系。”
但听得一声脆响之后，他突然站了起来转向我。
我知道所说的“叔嫂”二字狠狠地刺伤了他。但我别无他法，如果刺痛能让他从此放开是否可以让我少些负疚感。如果是那个“刘羽’呢？能让李景遂这位王爷一往情深的女子定有过人之处。她在刘府中活得谨慎、隐忍，那么遇到这样的为难之事她会如何？
此刻我庆幸我们之间隔着有纱幔，不用直面他的愤怒或是伤痛。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出声。
直到他一字一句打破这让人心慌的沉默：“急风摧芭蕉，肆雨亦方遒。百折碧叶展，独对丁香愁。”
二十个字让我的心灌满了浓浓的愧疚，让我的心直往下沉：“我、我、我知道你待刘羽很好，但是――但是――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我落水后便意外失忆了。关于此前的事情包括我们之间的种种，都是楚乔重新告诉我的。这件事只有楚乔知道，我……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我的声音越说越低。撒谎毕竟还是有点心虚的。
“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吧。”我听不出他话中的情绪。他随后朝外唤道，“蕙柔！”
蕙柔匆匆从门外进来，却在外间停住了，惊呼道：“王爷，你的手！”
他只对蕙柔说：“好生照顾贵妃。”便往外走。
一阵脚步声，舒云姑姑正巧端了粥进来。
我趁机吩咐：“舒云，王爷刚与我告辞，你帮我送送王爷。”
待到舒云姑姑和齐遂走远，我问蕙柔：“王爷的手如何了？”
“娘娘，桌上的茶杯碎了，王爷的手在流血。”
我听得心莫名地一揪。
她又道：“娘娘，我家公子对你……”
我打断了她的话：“以后在这宫里只有王爷，如果不想害人害己便记牢了！在本宫没有吩咐时，你的职责便是做好芙蕖宫的宫女。当然如果你不想的话，随时可以走，本宫不会拦着你，也不会让齐王责怪你。”
“奴婢知错了。”
“你过去慈宁宫齐王正好在？”
“奴婢本来是去菡萏宫回禀皇后娘娘关于娘娘病了需在宫里静养几日，不宜出席其他活动，到了菡萏宫却被告知皇后娘娘一早去了慈宁宫。待奴婢赶到慈宁宫，发现不但皇后娘娘在，皇上、王爷、淑妃、月昭仪、冯昭容也在那里。奴婢照直回了说娘娘感染了风寒，御医诊断过需要静养，太后娘娘不放心，便说王爷一向医术高超，让他随奴婢一起过来为娘娘看病。”
“好了，你也辛苦了，便下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