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和蕙柔帮我换了衣服，外面早已备好马车。
舒云姑姑她们准备扶我上马车，掀开帘子却发现里面竟然已经坐了一人――李?？
我正在犹疑间，他的声音很平静地响起：“朕刚好也要去相府，就一起吧。”
上元节以后我们便一直未曾碰面，而他一向也是不踏足芙蕖宫的，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
我没有作声，姑姑将我扶上马车，我便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
一路上，我仍然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颤抖。我承担了两个人的悲痛，我自己的，还有刘羽的。
我们两个人都只是默默地坐着。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挣扎着想从他手掌中抽出手来，却发现徒劳而已。
抬眼看了看李?，他脸上依然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正直地看着前方。
我没再挣扎，便任由他握着了。
伤心慌乱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总会给多点力量，即便只是出于同情或是其他的缘由……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
娘真的仅仅是病逝而已还是另有隐因？如果娘已经病入膏肓了，李景遂不可能没有发现！他发现了不可能不告诉我！
“停驾！”刘府到了。
瑾成先进去通报，随即府中众人迎了出来。
刘晋并未在其中，跪在最前面的是二夫人尹青青。
李?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刘相呢？”
“回禀皇上，老爷由于痛心姐姐离去，伤心过度，已卧病在床，不能亲自出来候驾，请皇上和贵妃恕罪。”我这位“二娘”的声音里面带着哭腔，似乎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既然如此，朕便不打扰右相养病了。另外朕在此准了右相在家休养半月，还烦二夫人代为转告，请他安心养病，节哀顺变。”李?话说得客客气气。
我宁肯相信或有一天海水会倒流，宁肯相信或有一天太阳会西升，我也不会相信刘晋会为了我娘伤心过度、卧病在床。
倒是李?这招高明，刘晋也会觉得自己失算了吧，被自己的话困住，半月不能上朝，这边的二夫人还得跪谢皇恩浩荡。
地上跪的众人大都低着头，只有刘欣依然是昂头瞪着我。
看着这张依然涂粉抹脂美艳不可方物的脸，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模糊的念头，但此刻并没有时间容我多想。
我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从二夫人身边走过，到后面扶起桂姨和楚乔。
“刘羽，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回过头，原来一向骄横的刘欣已是受不了了，不待吩咐便自行站了起来。
“大胆，贵妃面前竟敢无礼！”瑾成公公训斥她。
“欣儿，赶快跪下！”二夫人劝止她。
我摆摆手，示意德公公退下。
我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开始还嚣张地瞪了回来，但渐渐便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仍不情不愿地跪下了。
我再看向桂姨和楚乔，她们的眼睛都肿如核桃一般。如今这府里我只相信她俩是真正的悲伤。
桂姨流着泪跟我说：“娘娘，是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夫人。”
楚乔也在一旁抽泣。
我镇静地对她们说：“不要再哭了，先带我去看看我娘吧。”
“不要哭了”这话是说给桂姨和楚乔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眼泪往往令自己变得软弱，让爱你的人痛心，让恨你的人快意。
我不能让背后的眼睛看到我的脆弱。
桂姨和楚乔带了我往灵堂走，李?见我没有理会其他人，也没有出声便跟了过来。
我停下对舒云姑姑说：“舒云，你去帮我扶二夫人起来，让其他人也平身吧。”
灵堂设在府中的正堂，作为府里的大夫人偏居听雨轩将近二十年，此刻却是以这样的方式静静地躺在这里。
我跪在灵前，想起她微笑地讲着刘羽小时的趣事，想起她为了我和刘晋争执，想起她把剔了刺的鱼肉夹到我碗里，想起她带病跪在寺里为我求佛珠手链……
好不容易得到的母爱又没了，是因为本来就是不属于我的吗？
桂姨说不时会有人前来灵前吊唁，我和李?不宜留在灵堂，便带了我和李?过去听雨轩。
我跟着桂姨往听雨轩走，对李?的行为很是疑惑。按说他跟着我出来便不符常理，即便出来了上过香便也应该回宫了，没道理一直跟着我的。我只得吩咐舒云和汀兰好生伺候着。
听雨轩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还和以前一模一样，可是娘却走了。
我让姑姑她们伺候李?在外间休息，自己叫了桂姨和楚乔进了娘以前的睡房。
“楚乔，齐王爷过来给夫人看病时是怎么说的？”我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楚乔回答：“我那天去到齐王府，王爷当时就随我过来了。他帮夫人运功治病后，说夫人尚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夫人后来还单独和王爷谈了很长时间。王爷第二天又专程送了药过来亲手交给夫人。”
娘和李景遂单独谈话，会谈些什么呢？难道是关于我？不可能，娘并不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我已经交代过楚乔不要跟其他人说的。
我又问到：“关于夫人的病情，他有没有交代其他什么话吗？”
“王爷并没有说其他什么。”
我有些急了：“没有说其他什么，那夫人怎么会无端端病逝的？他被人敬为神医，就任由人病故而毫无察觉的吗？”
一时怒气攻心，手中的茶杯被我重重地拍在桌案上。
“娘娘，是奴婢的过错，你责罚奴婢吧。”桂姨突然跪在我面前，伤心地哭了起来。
楚乔跟着也跪下了。
“桂姨，你这是干什么？我并不是责怪你们，赶快起来吧。”我伸手想扶她起来，桂姨却执意不肯，我又安慰她，“你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地服侍我娘，而我这个做女儿的却未能尽到孝道。我娘一直视你为姐妹，你在小羽心中更是值得尊重的长辈，你如此称呼，如此动作，该叫小羽情何以堪呢？”
我又转而对楚乔说：“楚乔，听话，快起来帮我一起扶桂姨坐下。”
楚乔赶忙起来，和我一起搀扶桂姨坐下。
桂姨坐下后仍然抽泣着跟我说：“自从上次齐王爷过来帮夫人看过病后，夫人身体好了很多。但不知怎么回事，我察觉夫人此后变得心事重重，晚上睡得越来越晚。我问她，她却说自己没事，是我多心了。小姐……小姐……”桂姨哭得说不下去了。
我强忍住自己的伤心，走过去用手巾帮桂姨擦掉眼泪，搂着她的头说：“桂姨，有什么话你慢慢跟我说，任何人跟娘的死有关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桂姨的抽泣声渐渐慢了下来，接着说道：“小姐，是我大意了。今早用过早膳后，夫人说想歇息一会，让我们不要打扰她。我们便留了夫人独自在睡房休息。待到请夫人用午膳，发现……发现夫人已经……悬梁自尽了……呜呜呜”
娘是悬梁自尽的？？？
宫里接到相府报丧不是说是病逝吗？
我呆住了。
定是刘晋顾及面子才谎称娘是病逝的。
我伤心地问：“娘怎么会自尽呢？”
桂姨只是边流泪边摇头。
“娘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吗？”
桂姨擦了一把眼泪：“对了，小姐，夫人留了一封信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