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一听,怎么着,听老小子的意思,我王凤的主意倒错啦?我倒是在惑乱人心啦?这不成,我得反驳!于是,他把大司马大将军的架子端到十足:
“丞相!”
王凤故意叫出王商的官职,是要提醒他,您别倚老卖者,您才是个丞相,得服从我这个大司马大将军!
“自古道,有备无患,自古又道,无风不起浪。眼下长安满城上下都说大水将至,怎么就您说没事儿?没事儿当然最好,可是万一有事儿,咱们不能连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天子的龙躯,太后的凤体,还有后宫嫔妃、朝中群僚,这都是关天的大事!您是丞相,出了事用不着您担责任,我跟您不一样,我是大司马、大将军、兼领尚书事,这满朝的君君臣臣,满城的军军民民,谁有个好歹我都得兜着!万岁,您说是不是?”
一脚,把球踢给了成帝。
汉成帝左边看看,右边瞅瞅,心说你们都有理,叫朕到底听谁的?想了想,情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真“龙”天子也怕水呀。
“大司马,卿既然领尚书事,一切就由你定夺吧!”
“遵旨!”王凤斜眼瞪了工商一下,开始布置:“水衡都尉,你带几个人,速去沧池准备船只!京兆尹、城门校尉,你们几个,到四城去探听水情水势!其余诸人,各司其职,在殿中待命!”
没过多久,派出去探听水情水势的快马回报:
“报!东城无水!”
“报!西城无水!”
“报!南城无水!”
“报!北城无水!”
汉成帝大惑不解,又有点恼怒在天下第一院里面好好的正享着乐,却被这莫名其妙的一搞,什么兴趣都没有,盯着大司马大将军王凤:“大司马,既然四门均报无水,这洪水入都之事,卿是由何得知?”
“是啊!臣是由何得知的?那个张三,你是怎么知道的?”
“卑职是听李四说的,李四……”
“是王五告诉我的,王五……”
“马六说的!马六……”
转了一大圈,原来都是听说的,谁也没有真实见过。
丞相王商嘿嘿冷笑,心中却是得意无比,王凤好没面子。
汉成帝怒气冲冲指着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等文武大臣的鼻子,大骂道:“就你们这还都是朕的股肱大臣哪?听到传言也不加思索就跑来让朕迁都、清逆、哭祖宗!幸亏朕有刚才特地打扮这副家丁模样,亲自出宫去考察了一番,要不,准让你们给蒙了!
什么洪水入都?根本是瞎扯,街面上干巴巴的,一点儿水都没瞅见!就连‘天下第一院’……就连号称天下第一院落的朕的御苑也嘛事没有,简直是谎报军情嘛!”
正说着,殿外冷丁有人大叫:“水来了!水来了!”
满堂冠带诸公脸色大变,有几位已经开始往殿门那儿悄悄挪蹭,只待万岁一声令下,就好夺门而出,逃命去也。
汉成帝心里也含糊了,结结巴巴传旨:“什,什么人在禁宫喧哗?带,带上来!”
殿前武士拥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一官一民。
大司马大将军王凤冲那官员怒喝:“钩盾令!你不好好典守御苑,擅闯御前会议是何道理?还大叫大喊什么‘水来了’,你也不怕惊了圣驾!”
盾令连忙跪倒:“大司马,不是卑职……”
“水来了!水来了!”这回大伙儿全听清楚了,不是钩盾令,是同他一起被带进殿来的那个民女!
只见那民女才止八九岁年纪,乱蓬蓬的黄头发似是有半年没有梳理,两只眼睛神经质地到处乱扫,枯瘦的身子不住地抖动,嘴里还正在高一声低一句地叫喊着。
“这是怎么回事?”
钩盾令看看发问的汉成帝,正在奇怪万岁今天怎么这副打扮,王凤在一旁冷面斥责:“万岁问你,还不快快奏来!”
“是是!启奏万岁,微臣奉旨典守御苑,一向是忠于职守的,不光苑中的花草树木茂盛茁壮,就是连一砖一瓦,也都弄得干干净净了无纤尘……”
“不要那么啰嗦!拣要紧的说,万岁又不是听你作年终总结!”
“是,大司马,卑职明白。万岁,微臣今夜按照规定,正在巡视御苑,突然就见这个小丫头闯进禁苑,还不停大叫什么‘水来了’,开始微臣也是吓了一跳,想过自家的安全问题,可是又一想,长安城是咱大汉的政治中心,这皇宫禁苑更是要害部门,要真是有洪水袭击,微臣就是拼了一死,也要保卫国家安全!当时微臣脑海里,就一下子涌现出古往今来无数的光辉形象,臣下定决心,要向他们学习,作一个抗洪救灾的英雄
不让总结,他又改了讲演了!
啰啰嗦嗦说了半天,成帝和群臣好不容易才听明白。原来,这个小丫头名叫陈持弓,是渭水河边一个叫“虒上”的小村里的民女,大概是被近来的关中水灾吓坏了,变得有点神经。
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看见河里有一条水蛇冲她挤眉弄眼吐信子,就以为这是龙王三太子领着一帮乌龟三八蛋要水淹八百里秦川,衣服也不要了,一路奔走呼号,直奔长安。在她心里,长安是真龙天子盘踞的地方,龙王三太子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冒犯真龙天子啊!
她从横城门跑进长安,误打误撞,闯进了尚方掖门,一直到了未央宫的御苑钩盾,才被这位忠于职守的钩盾令发现,押到万岁驾前。
汉成帝这个气呀,一个神经不正常的虒上小女,居然搅得堂堂帝都鸡飞狗跳、四城不安!还把朕在天下第一院“与民同乐”给搅黄了!
“大胆疯女,朕若不看你年幼无知,定然命有司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来人,把这疯女拉出去戴高帽子游街,号令示众!顺便晓渝军民人等,就说朕登极以来,奉天行道,上承天意,下顺民心,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叫他们不要轻信流言!别说没有洪水入都之事,就算真有,以朕圣德,也能保住社稷臣民万无一失!真是捣乱,散会散会,都给朕回去睡觉!明天的早朝取消!哈欠)困死朕了!”
“万岁圣明!”
民女陈持弓惶然大叫:“皇上,皇上,真的有大水啊,我看见了,看见了……”
汉成帝怒哼一声,那里还有空理他,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早上前把陈持弓押住,戴上高帽子游街示众去了。
遣去众臣,汉成帝回官倒头便睡,朦朦胧胧中,他又想起了那头牌粉头的狂姿浪1态,少不得拉过身边的皇后许氏照样搬演一回。
这许氏皇后,是汉成帝祖母孝宣许皇后的叔伯侄子平恩侯许嘉的女儿,也算是刘骜的表妹。可惜她从小生长王侯之家,闺训甚严,哪里学得来青楼女子那一套媚功惑法、浪调淫1声?弄得刘骜味同嚼蜡,草草了事,一心盼望赶快到第二天晚上,他好再去当那个艳福不浅的张二狗。
刘骜就这样一身二任,白天是威仪赫赫的汉天子,晚上是眠花宿柳的张二狗,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微服夜行上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治理军国大事?
按说,汉成帝不管事,作为重臣之首的大司马大将军王凤应该大权在握,可事实却不是如此,那天御前紧急会议上,丞相王商公然反对王凤登舟上城的建议,就已经触怒了王大司马。
更可气的是,洪水入都之事搞得沸沸扬扬,最后不过是个疯丫头的恶作剧!会议上丞相工商的稳健镇定、料事如神,更反衬出王凤的草率轻信、武断鲁莽。
虽然汉成帝当时并没有对王凤进行过多的指责,但从他后来几次对王商坚持真理不为大多数人的反对意见所动的称赞中,王凤感到了一种暗示,一种潜在的威胁。
特别是随后,汉成帝采纳何武的建议,将御史大夫改为大司空,又把大司马、大司空的俸禄提高到与丞相相等,确立起大司马、大司空和丞相鼎足而立的三公制!
虽然实际上仍以大司马权力最大,但大司空和丞相在名义上却能和大司马大将军王凤分庭抗礼,不落丝毫下风。至此,这种暗示也就几乎变成明示,这种潜在的威胁也就实实在在地形成了现实的威胁了。
王凤无法忍受工商那老小子的处处作梗,再次召开家族会议,商讨对策,结果他后悔了,跟这群朽木商讨计划,真是比对牛弹琴还对牛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