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哀帝一声令下,朝廷差不多所有高级官员都奉旨参加集体评议了。ww.pos8.c_)
议来议去,大多数人认为彭宣量刑准确定罪合适。也有十几个人认为还轻了,特别是对傅晏,彭宣似乎还留了点儿情面,于是他们火上浇油:
“《春秋》说得清楚,对于用奸诈的手段欺哄君主的,不能按普通刑律来量刑,得罪加一等!当初鲁国的大夫叔孙侨如,妄图专权公室,跑到晋国国君面前去诬告正在晋国出差的族兄季孙行父,骗晋君囚禁了季孙行父。这件事孔夫子著《春秋》时可是大书特书的。如今傅晏的行径也和那个卑鄙的叔孙侨如一样,违背皇上意愿,妄图灭绝大汉的命脉。因此,傅晏应该和朱博、赵玄同罪,都定为‘大逆不道’!”
群臣的意见,汉哀帝当然只是参考参考,最后的审批权还是皇上掌握着:“赵玄定为死罪,减三等,傅晏削去四分之一封邑,至于朱博嘛,就按彭宣说的,让他诣廷尉诏狱吧!”
朱博一听让他诣廷尉,就知道死期到了,心说我大小是个官,诣廷尉?甭诣了,我死了得了!
当初朱博由大司空升为丞相时,和由少府升为御史大夫的赵玄一起到前殿接受任命,哥儿俩刚要跪拜叩头,就听见殿里无缘无故地响起一片钟声,那阵儿朱博还挺得意,认为那是老天爷奏起的鼓乐之声,是庆贺他升官的响动。
这会儿冰凉的刀锋切进脖子的一刹那,朱博才醒过闷来:“什么鼓乐之声啊,那不明明是为我敲的丧钟嘛!”
明白也晚了,倒让在新都的王莽午餐时多消耗了几杯酒。
王莽其实也没多喝多少,因为饭后还要去看望一个病号,或者说一位大贤者,他不想弄得醉眼朦胧,酒气熏天。
吃罢午饭,撂下碗筷,王莽正要起身洗漱一下。
一双玉手已捧上铜盆,清亮的水,映出一张粉嫩的少女面,正是月姬可人儿。
王莽也没客气,边洗手边问道;“可人儿啊,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你和她们有什么要求的尽管跟我,或者管家王禄说。”
月姬可人儿含笑点头;“师傅,这里除了小一点,跟长安城时没什么区别。而且在新都这地方,您的地位最高,也就不怕冲撞了什么,姑娘们不知道玩的多欢快呢。”
“那就好。”王莽穿戴好出门用的衣袍靴帽,边问道:“黄鳝大王没发生什么事情吧?如果给龙三太子有给龙三太子发觉的迹象的话,你就不要和他联系了。”
“放心吧,师傅,那黄鳝大王虽然不济事,但好歹是在渭水河中生长成的精怪,龙三太子虽然霸占了他的水晶宫和妻妾,想要断了他的耳目,却没可能。现在只是顺着河水送一些消息过来,没什么危险的。”月姬可人儿抿嘴笑道。
王莽提醒:“如论如何不要大意了,去,到上房把师傅的那柄宝剑取来!”
月姬可人儿呢的腿脚很快,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捧着宝剑回来了:“师傅,您这是干啥哩,穿得这么整齐,还带着宝剑,是去打猎吗,带我一起吧!”
王莽接过宝剑,笑道:“不是打猎,师傅是去探望一位病人。”
月姬可人儿不解:“探望病人还带宝剑?哦,我想起来了,听说宝剑能避邪,您是去给他避邪祛魔唻!”
“很好嘛,居然知道宝剑能够辟邪,恭喜你,答错了。告诉你吧,师傅是要把这口宝剑送给那位病人!”
月姬可人儿吐了吐舌头:“这宝剑虽然比不上您那把闪电剑,但也不是凡品,光是剑鼻子上的那块无瑕美玉,就值几百亩地呢。”
“宝剑有价,大贤无价,就怕这宝剑还不能让人家归心呢。好了,师傅出去了。”王莽佩上宝剑,出了新都侯府。
新都城并不大,王莽也不愿意兴师动众地车驰马奔,就那么走了过去,没半个时辰,王莽来到一座小院。
老院公一见是新都侯驾到,慌得什么似的:“侯爷,您怎么自个儿就来了?老奴这就会通禀我家老爷……”
“不用不用,孔先生身体不好,正在养病,还是我自己进去吧,省得惊动他,又得多吃几服药。”王莽熟门熟路,径直奔了主人的卧房。
躺在病榻上的是个老人,胡子花白,名叫孔休。
孔休是宛县人,南阳的名士,道德文章都是一流的,传说中还是孔仲尼的嫡系子孙,不知为何迁居到这里来。一直不曾出仕,在乡野间却有大名。
王莽被遣就国,路过南阳郡治,南阳太守有心跟王莽搞好关系,特地推荐孔休给王莽的新都侯国当国相,王莽没有马上答应,而孔休更是直接拒绝征召。
王莽起了好奇心,找了个时间拜会孔家,谈了谈诗,说了说文,讲了讲道,论了论学,用今天的话就是闲着没事,侃侃大山。不过,侃大山侃得好了,也能侃出名堂来,王莽就是通过侃大山,了解了孔休的胸襟、才学,而孔休也是通过侃大山,对王莽抱负、气度越来越佩服,这俩人居然侃出了交情,王莽也就顺理成章的请孔休当了自己的国相。
孔休碍于情面,说考虑考虑,可是第二天就病倒了,紧接着王莽就亲自探望来了。
孔休毕竟是一方名士,感动归感动,还讲究点名士的风度,并没有弄出受宠若惊的动静来,要搁在别人,也许早就痛哭流涕高呼感谢关怀了。
孔休只是从病榻上欠了欠身,算是施了礼。
王莽也不介意,反而用双手去按住孔休:“孔先生病体要紧,不必拘于礼节!”
孔休有点歉意:“休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劳动君侯来看望?现在年纪已老,频遭疾病肆虐,实在有心无力辅助君侯。”
王莽斜坐在孔休榻上,连忙握住他的手:“孔先生这是什么话,人吃五谷杂粮,谁能没病没灾?先生只是微染寒疾,定时服药就好,并不碍事,何况姜子牙姜太师八十岁高龄都能辅佐周文王开创八百年天下。先生是圣人后裔,治理区区千户之民,还不是手到擒来?”
孔休苦笑无语,俩人又寒喧了一阵,王莽起身告辞:“先生安心养病,我改日在来看你。对了,差点忘记,莽今天特地把祖传宝剑带了来,请先生笑纳!”
说着,王莽从腰间取下宝剑,恭恭敬敬双手递到孔休面前。
孔休是饱学之士,知道眼前这口宝剑的贵重,不论剑本身,单看装饰宝剑的那些美玉,就已价值连城了:“这怎么可以,休不敢受此厚礼!”
王莽两条胳膊举得都有点发酸了,孔休却死要面子,就是不接。
王莽明白了,孔休是怕自己赠剑之举有什么别的企图,文人嘛,看问题总爱拐上几道弯,何况自己的处境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是很糟糕,恐怕没有复起之时,孔休有疑虑也很正常。朋友归朋友,扯到政治,还是会谨慎从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