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知道刚才见到的一切应该都是真实的,只是从来不在凡人面前显现出来。就是他,要不是有龙骧将军的指引,也不可能如此清晰的看见神仙居所。
一字一句回味着刚才龙骧将军所说的那些话,渐渐的对以后要怎么行动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王莽终于开口,回答太皇太后王政君的第三次追问,却不在是先前预定好的“吾皇万岁万万岁”,而是:
“臣不敢!”
王政君也是看到未央宫上方金光乱炸,红云现出,却都是若隐若现的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惊又怒:
“这都什么跟什么?光禄勋你们是怎么排练的,弄得个乱七带八糟!安汉公,皇上他们不懂规矩,你是三朝老臣,也不懂吗?什么叫‘臣不敢’,受策是这词吗?”
王莽缓缓站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轻笑道:“太后息怒,不是臣忘了词,是莽的的确确不敢受此隆宠!”
王政君却笑不出来,相反还有点惶恐,不知道王莽刚才看到了什么,是好是坏?就想先回去冷静一下,没好气的挥手道:“好好,你们是成心不让哀家省心!散会,退朝!”
扭头一看,汉平帝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王政君一把拽起他来:“都散朝了,还背个什么劲!走,上光明宫给我背八书去,背错一个字,就打一下手掌心。”
太后,小皇帝走后,文武大臣们就急忙上前,把王莽包围在中心嘘寒问暖,表示一定支持安汉公做‘宰衡’!
王莽团团谢过他们之后,就把他们打发走了,也不要随从伺候,独自一人来到远条馆,见到赵飞燕就吩咐道:“替我准备笔墨纸砚,我要写一道封事。”
赵飞燕忙叫人去准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王莽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来,越发的小心:“安汉公,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王莽不禁好笑,就小皇帝那点孩子气的举动,实际上一根毛也伤不到他,反倒叫他看清了许多事情的本质,促使他下定了决心,感激还来不及呢!
赵飞燕将信将疑,见王莽还能笑得出来,不由松了一口气,调笑道;“那安汉公您要笔墨纸砚准备写什么,不会是废帝的诏书吧?”
王莽还没来及回答,外面已经响起‘哐当’一声,连滚带爬的奔进来一个女子,满脸惊恐,哀怨凄迷的磕头求情道:“安汉公开恩,安汉公开恩,皇上还小不懂事,您就饶过他一回吧?”
哭得梨花带雨,叫人好不伤心,王莽奇怪的看了这个前两天才宠幸过的哀艳女子,不知道她对小皇帝这么关心干什么?想问,却才记起没问过她的名字,转头问赵飞燕道:“她是谁?”
“卫姬。”赵飞燕有些忐忑不安的道:“当今皇上的生母,中山王后。”
“你说什么?”王莽的目光顿时变得危险起来,吓得赵飞燕差点忍不住变成原形逃走,但她不敢也不能,被无形的力道死死压在身上,突然十分后悔做这样的决定,万念俱灰。
王莽想起那夜自己的表现,似乎有些不正常,皱眉喝问道:“那天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嗯,是,一点点洞房春丹,用香炉燃放到空气中,无毒无害,只是能挑起人的欲念……”赵飞燕越说越小声,到得后来都不敢在说下去了。
哼了一声,王莽收回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尴尬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卫姬,连忙让她起来,自己不是妖怪吃不了她。大错已经铸成,后悔也没用了,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办。
卫姬惶恐不安,为她的儿子小皇帝,为她自己的命运担心,怎么也不肯起来,一个劲请安汉公恕罪。
王莽没办法,正好宫女把笔墨纸砚送了上来,就提笔把墨汁舔得饱饱的,写了一道封事,没等墨汁干透,就拿去给卫姬观看。她一看之后,不是废帝的诏书,顿时放下半颗心来,在看下去,居然是王莽申请乞骸骨的封事,不由抬起螓首,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男人,恨有之,怨有之,情或许也有之。
王莽此时却问赵飞燕道:“你安排她和皇上见过面没有?”
“……没有。”赵飞燕急忙解释:“我本来想安排的,可是,可是那天您把她要的太厉害了,第二天走路都不利索,我怕皇上看出什么,就让她先修养几天。”
卫姬听得羞愧欲死,恨不得一头钻进地板下面,没人见人了。
王莽老脸也是一红,揭过不提,叫人把那道封事,送到光明宫交给太皇太后御览。
王政君正在光明宫厉声厉色的监督小皇帝背书,一见封事递到,不看先问:“又是安汉公上的封事?”得到内侍肯定的回答后,指着小皇帝道:“你看着吧,安汉公在封事里一定是乞骸骨,好让你这个明君圣主大权独揽,治理江山社稷!”
果然不出王政君所料,王莽在封事里提出,只能接受给他们老太太的功显君封号,其他各项赏赐,包括“宰衡”的官号,是一概不受,原封退回。
又在封事末尾明明白白表示,如果不接受他退还封赏的请求,他就正式打报告致休请骸骨!
小皇帝求之不得:“那就让他致休好了!朕就不信,没他这安汉公,这天下就不转了。”
王政君瞥了小皇帝一眼:“说得轻巧!你是能安邦,还是能治国?十二三岁的小毛孩子,口气倒不小。”
小皇帝大概以为娶了媳妇就是大人了,底气挺壮:“安邦治国有什么难的?不就是画个圈、写个‘可’嘛!”
“画圈圈是不难,长着手的都能画,可是皇上,大汉朝里里外外多少事都得决策,你知道哪件该画,哪件不该画?”王政君忍不住失笑,恨铁不成钢。
小皇帝不服气了:“哼!他安汉公也不是单枪匹马包打天下,有三公、四辅、九卿、百官,十几万人呢,他们难道就一点也不帮衬帮衬?有了这十几万人,朕照样把国家大事料理得头头是道!”
王政君冷笑,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十几万人是不假,可有几个听皇上你的?其中又有多少居心叵测之徒,阴谋叛乱之辈?你就能一眼看出谁忠谁奸?不怕所托非人,把皇上砍了,把列祖列宗留下来的江山篡夺了吗?也就是我们王家,几代为国尽忠,你还不说好好拢络拢络,真要把安汉公逼走了,我看你是凭文还是凭武,去慑住宗室蛛网候?”
小皇帝哑巴了,吭吃半天,挤出一句话来:“那现在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