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不在焉的扒拉着碗里的饭,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从年玉瑶回来的当天,没碰上四阿哥,听候差的小德子说是去了皇后那里,那晚皇上翻了皇后的牌子。
今天在养心殿外拦住了十三阿哥,向他问了些年羹尧的事。他起初不愿告诉,后来拗不过我,便向我说了个大概:年羹尧犯了九十二项大罪,其中服极刑和斩立决的就有三十多条!说他与当时的静一道人,还有占相人皱鲁曾密谋反叛。古时多看天意,以前八阿哥和算命的张半仙也交往颇深,传言说他有龙相,为此,康熙还重责了八阿哥,并将张半仙处死。如今年羹尧也走了这条老路,众臣罗列的罪的就是要将他处死。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大臣功高盖主,所以一平定天下总要想个法子找些理由出来将他杀了。我心里是清楚的,若是年羹尧有反心,在西安时,他完全可以反了。他有重兵,控制着西北,就算不能问鼎紫禁,但是做西北霸王还是可以的。他一乱,八阿哥的余党也兴风作浪,四阿哥脚根还没立稳,易主是很快的。但他没有这么做,他顺从了四阿哥的旨意,交了军权,到杭州做了个闲散人。可为什么四阿哥还是不肯放过他呢?十三阿哥说可能会尽快就处决了。
我想着这些心里一堵,放下筷子,“喜儿,你自个吃吧,我出去有些事儿。”我起身往旁边的衣架上拿了披风披上。
喜儿一怔,也跟着站起来关切地问道,“主子上哪去?”
我顿了下系着披风结的手,“去……去给皇上奉茶。”
喜儿听了哦了一声,她以为昨天四阿哥没来,我想他了。“那主子路上小心着点。”
我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风很大,卷着深冬的寒意向人扑来,我裹紧了披风,心却有些慌乱。
门口的福安公公见我来了,堆了一脸的笑,“姑姑来了。皇上正在里头看书呢。”他一眼瞥见我空着手,一愣,“姑姑找皇上有事儿?”我无心与他闲话,只得勉强笑了笑,“我只是来看看,天儿冷的,公公回去吧,这儿就交给我了。”
福安公公听了有些犹豫,但见我面上也没有什么大的情绪,眉眼儿一弯笑道,“那就有劳姑姑了。不过奴才还是在外头候着吧,皇上若是有差遣,奴才即时些。”说着他便替我掀了帘子请我进了去。
四阿哥正坐在榻上倚着小桌子拿了本书在看。屋子里烧了地龙,就像安了暖气,与外面的寒冷是两重天。我站在门口呆呆地站着,想着怎么跟他说才好。
“怎么进来了却不过来?”四阿哥这时却看到了我,他放下手里的书下了榻走向我,我有些侷促地望着他,绞着手指。
走到近旁,四阿哥凝望着我一笑,“天儿冷的,你就不要老上外头跑了。”他拉起我的手,眉一皱,“手怎么这么冷?”说罢牵了我的手便向榻上走去。
坐在榻上,四阿哥将我披风解了放在一边,握着我的呵了口气,“可觉着暖和些了?”
我看着他,手轻颤着挣离他的手,“你要将年羹尧怎么办?”
被我当头一问,四阿哥一愣,刚才还明媚的脸一下子乌沉起来,“你来这就是为了他?”
“他没有反叛之心,就是有,他现在已无兵权,想反也反不了了。你可以放过他吗?”我紧紧盯着四阿哥,心里忐忑。
四阿哥怔忡着望着我,墨黑的眸子里依然是那样深沉,过了会儿,他转过身与我隔着小茶几坐下。
我有些急,“你放过他可以吗?”
“这是朝中政事,外人不可插手!”四阿哥冷冰冰的道。
我一惊,“求你……放过他……”我也不想退让,这毕竟是关乎于人命。
四阿哥侧脸对着我,我看到他颊骨因咬牙而微微凸起,缄默了一阵,他才看向我,声音冰冷,似外面的天气一般,“他犯的罪是议政大臣们提交上来的,他九十二款罪,处以极刑的就有三十多条!我向来对他们年家优渥,他却暗中与老八相勾结,想背叛我。”四阿哥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道,“你是知道的,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我的人!”
“他并没有背叛你!如若他有心背叛,他早就反了,会这么轻易交出兵权?你杀了有功之臣,天下人会怎么看你?你可以削了他的官,贬他为平民,只求你留他一命可好?”我声声诚恳地哀求四阿哥。我也不想他沾上太多的血腥。
四阿哥沉默着,许久,他眼里满是痛苦的看着我,“你对他真的是这么在乎?”
我心头一震愕住,呆呆地看着四阿哥说不出一句话来。
四阿哥眼中一片受伤,痛苦的闭了闭眼,忽地睁开,“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以后这事,也不想再听到你在我面前说起!”
“我没有,我只是以理说理,你……”看到四阿哥痛苦的样子,我的心也一痛,想辩解,却发现很无力。
“好了,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四阿哥不再看我,冷冷地道,“你出去。”
我身子一僵,呆望着他,心也惭惭冷却,我拿起旁边的披风挽在手上,轻轻下了榻。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对着四阿哥道,“年玉瑶现在病重,念在她对你一片痴心,你去看看她吧。”
四阿哥紧闭的眼一时睁开,定定地看着我,“你去看过她了?”
我轻轻点点头,“她很想你,你去看看吧。再差几个医术好的太医去看看。”
四阿哥没有回话,他又缓缓闭上眼,我心一痛,转过身向外走去。只是在我转过身后我感到后面有一束光跟着我,直到我出了门,那道光被挡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