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殇给了玉卿荭一个眼色,玉卿荭只得说道:“穆将军,你听见了,你们驸马安然无恙……”
正在这时,侧墙边忽然一声惨叫。元殇余光看见守着墙边的两个家仆一剑刺中了一个墙头上刚爬上来的兵士大腿。那兵士惨叫着摔了出去。
玉卿荭立刻话锋一转,语调变得强硬了些,道:“穆将军,请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们驸马的死活!”
“呸!”穆胜道,“小毛贼……你们的刺客头子在我们手里,你敢动驸马一根毫毛,立刻叫她生不如死!”
玉卿荭立刻紧张起来,有些慌乱的想要说话,元殇立刻在她肩头一拍,指了指门外。玉卿荭反应过来。现在慌乱也没有用,反倒把自己也搭了进去。抽出长剑,从侧后方放在元殇的颈子上,大声道:“狗驸马,老实点儿,出去!你敢有半点异动,立刻宰了你!”
外面立刻又骚动了一下。玉卿荭使了一个眼色,方才那个小厮带着两人跑过去将门打开。
朱漆大门缓缓打开,门外一匹高头大马,穆胜立于马上,还是那身金色盔甲,一手拉着缰绳,一手银色长刀,显得十分威武显眼。他身边十几骑身穿盔甲的亲卫,两边数百兵士手持长枪,将宅院围得密不透风。这里原本有的许多路人居民也早早躲远了去。
穆胜见了元殇,眼睛立刻亮了亮,举起一只手。身后的兵士立刻呈弧形将门口围住。
众兵士见元殇在挟持之下,面不改色,神情自若,都不由得暗暗赞叹:不愧是传说中天云观出来的少年侠士啊!
这个时代没有李白,也没有《侠客行》,但不能阻止这个刚刚从乱世走出来的充满生机的王朝将士向往武林侠士的豪迈。当今朝廷,大多数武将高官都曾是武林豪杰,后来才抗击匈奴、参加起义,进而身居高位。他们的豪迈与侠义,也传给了他们的下属,下面的兵士也多多少少有些侠客情节。
这时候,众兵士看见元殇一身青衫,卓然而立,刀剑加身而坦然自若,完全不像是被人挟持,倒像是身居高位、被群仆拱卫的领袖,根本不将众刺客放在眼中。
什么是皇室贵族风范?这便是了。
顾氏皇族刚结束了动乱没多久,即将开创盛世,在民众的眼中有着非常崇高的地位,大燕朝就是天朝正统。古代的时候,除了抗击外族入侵者,大多数朝代的百姓是不愿意当兵的。而在大燕朝,说道招兵,供过于求。
这些龙武军的兵士,大多数都是京城官宦家族的旁系子弟,或者小贵族的后裔,他们中的将领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知道苏琦体弱内幕。但他们也同样知道皇帝的态度,所以暗地里知道并且偶尔谈论,却不曾在外宣扬,只是心底是十分不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儿的。
这时候见了苏琦的神态,印象立刻改变,都不由得心道:不愧是苏门嫡孙,就算没有好武艺,面对生死也能如此淡然从容。
玉卿荭厉声喝道:“都给我退后!”
兵士们不自觉的便慢慢后退。他们见苏琦脖子上的剑,都不由得紧张,唯恐伤到了这位不凡的驸马。
他们哪里知道,押着元殇的玉卿荭比他们还紧张,这个驸马伸手虽然灵活,但武艺低微,若是不小心,自己手上的剑伤了他,他翻起脸来不给自己解药就麻烦了!
玉卿荭的部下跟在玉卿荭和元殇的身后,从兵士的包围中逃走。
兵士们远远的跟着,但拐过一条街道的时候,玉卿荭等十多个刺客,以及他们的驸马忽然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
穆胜立刻道:“搜!给我搜!”
玉卿荭按照元殇的指示,很快摆脱了追兵,躲在城外一处林中。
元殇心道:这样被人追在屁股后面也不是办法。本以为古代的通讯不发达,与这些古人周旋不过是小菜一碟,却没想到他们行动如此迅速。如今行踪暴露,又被咬住尾巴,说不得,只能用些手段金蝉脱壳了。
元殇道:“追兵在即,我们还是分开走吧!”
玉卿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元殇可不会为她重复一次,说道:“我再给你三天的解药,你把承德山庄那个人的名姓告诉我,我自己去找。如果你没有骗我,三天后在白马寺下,去我们买玉的地方拿解药。如果你骗了我,解药自然就没了。”
人多目标大,还是她自己一个人最方便。如果她铁了心不顾代价的想要离开京城,就算千军万马,也不一定能拦得住她。
“你……”玉卿荭觉得,和这个小白脸儿驸马在一起的时候,是她一生中最憋屈的日子。
但已经落在元殇手中,元殇没有追究她刺杀的事报复就是大幸了,她还能有什么怨言?只得咬牙答应了。
元殇看着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冷笑道:“别装了。你以为,拿到了解药你就能配置吗?这解药分量稍错便是毒药,你只管去试试!”
玉卿荭噎住,狠狠瞪了她一眼,字眼儿从牙缝里一个个的蹦出来:“承德山庄,后院杂役第三总管,王得利。”
元殇满意的点点头,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玉卿荭的部下们见了,看向玉卿荭。玉卿荭恨恨道:“让她走!”看着元殇的背影,玉卿荭道:“狗驸马,咱们看看谁斗得过谁!”
那门房小厮问道:“大小姐,我们去哪儿?回千玉楼吗?”
玉卿荭道:“去白马县,找那个穆将军!”
门房惊道:“大小姐,你怎么能涉险?要是楼主知道了,我们可不得好死!”当初出来的时候,楼主就说了,遇到危险立刻回去!
“你没听见吗?我中了那狗驸马的毒,我能走吗?再说了,蕊师姐还在他们手上!”
“六师叔自有楼主安排,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楼主与神机子掌门的交情,定能给您配置解药。”
玉卿荭眼睛一瞪:“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
小厮苦着脸道:“当然是听大小姐你的。”
玉卿荭道:“那就按我说的做。去找穆胜,给他说,我们知道驸马的行踪!”
白马县的县令点头弯腰,满头大汗的将公主与公主的侍女送出府来,道:“都是小县追查不利,刺客屋藏在此还懵然不知,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明辉公主道:“此事不怪你,你和廖总兵只需听从穆将军吩咐,将刺客抓来便可!”
县令如蒙大赦,赶紧道:“是是是!下官一定听从穆将军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旁边一个黑幽幽的、身穿银色盔甲的瘦小汉子躬身行礼,并不多言。
明辉公主低头看向身边的小女童,道:“心儿,过来。”
小女童乖乖的上前两步,明辉公主弯腰将她抱起,翻身上马,一挥马鞭,扬长而去。旁边的竹语和四个饱含杀气的精壮护卫也跟随而上。
白马县原本只是一个小镇,因为有了闻名天下的白马寺,逐渐繁茂起来,成了一个县城。城中行人众多,公主骑在马上,不多时便减下了速度。
竹语道:“公主,京城脚下,怎么有这等县令?如此胆小怕事,怎么能做白马县这样重要地方的父母官?听见您的名号便汗如雨下,您看岑县令那胆小怕事的模样!”
明辉公主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能在京城做官,实权官员,那个不是有靠山、有头脑的人?那个廖总兵神色刚直,面色坚毅,但他看见岑县令对我卑躬屈膝的时候,一点不屑之色也没有,说明他清楚岑县官的能力或者为人。你记得他们站的位置吗?人站立的位置有时候很能看出一个人的态度,廖总兵愿意与岑县令并排能站立,甚至还略靠后的半步,说明他对岑县令心服口服。这个县令是个不简单的角色,通知墨言,让她查查这个县令,我要将他荐给太子哥哥。”
竹语满眼崇拜的看着公主,道:“难怪墨言姐姐总说,公主是天下第一聪明的女子!”
明辉摇了摇头,道:“我算得什么天下第一聪明?姑姑那般,三句话劝得窦渊大军归降,三日攻下平渡,在北军中指点千军万马、挥斥方遒,算是天下第一聪明的女子……”
竹语嘀咕道:“拍马屁摆到马蹄子上了……”
明辉公主责道:“就你胡说八道!”
竹语伸伸舌头,拿出一卷绸来,上面写了几句话,盖上章印,递给一个护,道:“快马送去,给墨总管。”
“是!”护卫坚毅精干的脸一点表情也没有,接过绸,拍马离开。
竹语道:“公主,我们现在去哪儿?”
明辉公主正要答话,忽然看见旁边客栈走出来一个女子。这女子浅绿色长衫,柳眉如画,丰姿绰约,明艳芳华。她蒙着白色面纱,负剑而行,衣袂微动,神色清傲,恍若一朵在崖边峭立的雪莲在春日的清风暖阳中微微晃动。
这莲花般的女子耳边挂着两颗耳坠。耳坠上的色彩很少见,是翠绿的玉石上燃着血色红光,有些刺眼,却也夺目,像是两滴鲜血深深凝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