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毓培听到她清朗的声音,并无一丝焦急之意,声音中不由带出些怒意来,扬声答道,“我!”
张茂全连忙轻声补充喊道,“苏小姐,是我们,孙记地人!”
苏瑾有些纳闷,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听声音象是哪里受了气?
梁小青自东厢房挑着灯笼出来,“小姐,是谁?”
苏瑾走过去将灯笼在手中,“是孙公子。”一边走过去开门儿。
门外四五盏灯笼将苏家小院门口照得通亮,张茂全几人见苏瑾出来,忙把灯笼又往上提了提。苏瑾也挑着灯笼抬头,只见那孙毓培嘴唇紧抿着,真象被谁气了一般,不觉一笑,脸上显出两只小酒窝来,“孙少爷这是怎么了?”
微黄的灯光将少女的脸庞映得朦胧而柔美,一双慧诘的大眼睛中,并无他想象中的半点愁绪,孙毓培哼了一声,往前踏了一步,“你现在还笑得出来?”
苏瑾不由往后退了一步,疑惑,“孙公子这话是甚么意思?”
孙毓培又哼了一声,道,“有人仿制你家的鞋码,你可知晓?”
苏瑾了然一笑,侧了身子往内迎,“原是孙公子为此事而来,我已晓得了。请里面叙话!”
苏士贞在正房听到动静,点了灯,隔窗问道,“是谁?”
苏瑾扬声回道,“是孙公子为咱们家鞋子的事儿而来,爹爹睡罢,不须起身。”
一面说,一面叫梁小青开了西厢仓房的门儿,点了灯火,请孙毓培进去,看他落了座,却仍是一副很气的模样。
叫梁小青去烧茶来,自己也跟着落了座,笑道,“孙公子生气想必是因为苏瑾太笨了,连自家的生意都看不住?”
孙毓培又“哼”了一声,“确是如此,自家的生意都看不住的人如何有资格与别人出点子?”
苏瑾决定做下,心头开阔,再则第一次见孙毓培如此神态,点头笑道,“是,到今日我才知自己原来是没本事的,倒叫孙公子挂心了。”
她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让孙毓培更气,不由提高音量道,“你晓得你自家现在面对的是甚么局面么?”
苏瑾一愣,“不就是有人仿制我家的鞋子,又在我家代售鞋子的店里卖货么?难不成还有别的隐情?”
孙毓培又哼了一声道,“你即早知道,为何不叫人去知会我?”
苏瑾伸手摸摸后脑勺,不解地道,“我们两家虽是合作地关系,这等事情也不好麻烦孙公子替我家出头罢?况且我也有对策呢?”
孙毓培挑挑眉头,“甚么对策?”
苏瑾权量过后,刚下的决定,虽然没与苏士贞说,猜他大体也同意的,便笑着道,“与孙记合作呀,这么好地发卖渠道,不比那些小铺子强?”
孙毓培似是专等她这句话,听完霍然站起身子,带起的风将烛火吹得忽闪忽闪的,“若我孙记不应呢?”
苏瑾惊讶,“为什么?”
孙毓培挑眉哼笑,“我们两家不过是合作地关系,孙记即要找合作伙伴,为何不去挑实力更雄厚地,反而挑你苏家?你家才有几款鞋子?”
苏瑾之前想到孙记这条渠道,可完完全全没想过这个因素,一心想着只要自己下了决定,孙记必应。虽然他说的有道理,但笑得这般可恶,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还是让她心头不爽快,声音也带了一丝急色不悦,“我们两家好歹也合作过一次,也算是相识地,生意场上虽然利字当头,相识地人不应该开开后门么?”
孙毓培眉头又是一挑,“孙记与许多合伙人都熟识,难不成因为这个,便只看关系,生意不做了?”
苏瑾好容易下的决定,叫他全盘推翻,本就失落,他言语又夹枪带棒地,不由气恼道,“你这人真是地,大半夜的是专程来给人添堵的么?”
孙毓培挑眉看着她,加得语气,再一次重复,“我们两家只是合作地关系,我不过是按生意场上的规矩行事!”
苏瑾只得连连点头,“好,好,好,按规矩行事,我晓得了。孙公子大半夜的来,可是专程告诉我,你孙家要按规矩行事地?”
孙毓培挑眉望着她不言语。
室内一时静了下来。
两人三言两语便吵将起来,张茂全在外面暗急,梁小青也拎着茶壶立在门边儿不敢进。
等了一会儿里面依旧没动静,张茂全忍不住伸头进去,轻声道,“少爷,苏小姐为咱们地生意也出了不少力,可比不得普通地供货商人,按理是该照应些。”
苏瑾撇了眼黑脸地孙毓培,摆手,“还是算了罢,我们高攀不起你们孙家,我再想别的法子!孙少爷,夜深了,请回罢!”
孙毓培气得鼻子都歪了,自那姓钱的出现,他便替苏家悬着心呢,好心前来探望,却招她这样的话,霍然起身往外走,大步走到院中,又霍然转身,怒道,“也不晓得是谁高攀谁?”
苏瑾不由跟着出了西厢房,也怒声回敬,“自是我苏家高攀不起你孙记!”
“哼!”孙毓培大力哼一声,几步又折了回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苏瑾,灯光映进他的眼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怒意,“高攀么?你哪有想过高攀我们孙记,自头到尾,都是我孙记在高攀你家,高攀你苏瑾儿!”
苏士贞原本见苏瑾将人领到西厢房,便不予起身了,本来这孙少爷每次来必是找女儿有事相商。哪晓得突然两人吵将起来,连忙披衣服起身,开了正房门,急切赶来,“瑾儿,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为何与孙公子吵将起来了?”
苏瑾怒视着孙毓培,不语。
张茂全连忙在中间打圆场,“苏小姐,我们少爷孙是那样的意思,今日那姓钱的到孙记去谈发卖鞋子的事儿,我家少爷才知道您家生意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已拒了那姓钱的……”
“茂全不要说了!明日就叫姓钱的来签合约!”孙毓培低声喝道。
苏瑾本因张茂全的话,心中诧异,突听他这一声喝,复又恼道,“是,孙家是做生意地,合当该选择最有利的合作伙伴!”
孙毓培叫她气得几欲跳将起来,苏士贞忙喝斥道,“瑾儿,你回房去!孙少爷这么晚过府来,定然是替我家担心才如此,你怎的如此说话?”
苏瑾心头聚着一团火,万分不甘,气哼哼地往东厢走去。
苏士贞向孙毓培赔笑道,“瑾儿也是因生意上的事烦心,孙少爷莫怪!”
孙毓培强忍着气道,“苏小姐大才,这等小事自是难不倒她,也怪我多管闲事,苏老爷,晚辈告辞!”
苏瑾忍了又忍,霍然转身,几步折了回来,“你这人,大半夜的专程来讽刺我么?”
孙毓培哼道,“苏小姐只看到讽刺了么?”
苏瑾挑眉,“不是讽刺难道是来慰问的么?”
孙毓培瞪眼,“不是慰问难道是特特来吃你呛的么?”
苏瑾,“到底是谁先呛谁的?”
孙毓培,“到底是谁先说与孙记只是合作地关系?”
苏瑾,“不是合作地关系难道是朋友么?”
孙毓培怒道,“不是朋友难道是仇人么?”
苏瑾迟疑:“……这么说,是朋友么?”
孙毓培哼一声,大步往外走,声音遥遥传来,“入夜叼扰,晚辈改日再来赔罪。”
张茂全连忙向苏士贞赔礼,领着那几人匆匆跟了过去。
片刻,前面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并伴着“哎哟”一声惨叫。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苏瑾一愣,这是撞到门框上了?忙自梁小青手中夺过灯笼,向门口跑去。
她到时,孙毓培刚被张茂全几个拉起,围在中间儿,七嘴八舌的问着。
苏瑾掂着脚儿往里面张望,“孙公子磕到哪儿了?可有大碍?”
苏瑾的脾气一向来的快,去的也快。话赶话吵了一架,心头反而痛快了。
不由笑道,“不管怎么说也是在我家磕伤的,快扶到正房去,看看可有大碍?”
张茂全也急切地道,“少爷快进去看看可有磕到眼睛?”
苏士贞听到前面的对话,连忙叫梁青到正房点灯。
一众人连搀带扶地将孙毓培搀到正房中,移到灯影下细看,眼睛倒没大碍,只是额头上冒出一个大肿块来,好象腿部也有磕伤,梁小青不等人吩咐,赶忙跑到后面厨房去找常氏要药酒。
张茂全几人又是好一通忙活,为孙毓培上了药酒。苏士贞无意中扫过漏刻,已过了一更,再有三刻,便是夜禁,想了想道,“孙公子象是也伤了腿,不若就在舍下歇息一宿,至于另几位,留下一人候着,其余的便先回去罢。”
张茂全抬头看到漏刻,点头,“也好,叼扰苏老爷了!”
苏瑾连忙带着梁小青进东厢房找了被褥来,正房对面的床铺铺好,又找了两床旧被子,打了地铺,才悄悄地退出正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