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恋爱关系里,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更爱谁,谁更恨谁,谁负了谁,谁甩了谁,谁更嫉妒,谁更力不从心,谁让对方更想念。——周沫
周沫心有余悸的瞥了躺在地上的袋子一眼,此时又感觉夏行止按在她脚踝上的手再次半带威胁的用了劲儿,连忙调转回头佯装无事的解释说:“别提了,今天早上刚跟你打了一架,出门去超市买双丝袜换上,没到几分钟又被这个商总的雨伞划破了,他为了表示歉意,答应再送我一袋丝袜。你也知道,你们男人一旦被挂上‘总’的头衔,就特别要面子,所以他的好意我只好领了。”
夏行止半信半疑的盯着周沫的眼睛,心里总觉得事有蹊跷,却又抓不住问题的线索,片刻之间只好先笑笑,将周沫的腿放下,起身捡起那个纸袋子翻了翻。
“贴身物还是我买给你的好,别人的就别要了。”
眼见夏行止将一叠几百块的丝袜随手扔进纸篓,周沫心里蓦然一紧,正想找借口挽回却见夏行止正盯着自己,只好说:“扔了也好,无功不受禄。”
“不,是除了我以外的男人都不能受禄。”
周沫皱皱眉,突然有种被人贴上标签买断的不适感,上一瞬间还在小心翼翼的应付,此时又有些反骨。
“几个月前你还可以这么说,现在似乎也不合适了吧?别忘了,你也是我的过去式了,是前男友。前男友送的贴身物怎么能收?”
周沫扶着沙发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卧室走,走到半路又回头说:“我以前听人说,男人在和自己的女朋友一起的时候都只顾着看别人的女朋友,等到和自己的女朋友分手了,又偏偏总爱惦记。原来我还不信,现在看看你,觉得真是这么回事。我说,夏行止,是不是咱们分手以后你才觉得自己有点爱我了?”
周沫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夏行止一愣,他追上几步将人堵在卧室门口:“什么叫觉得有点爱你?我一直很爱你,这你知道。”
“爱?”周沫回过身,扶着门框的手有些泛白:“那你知道什么叫爱么?”
夏行止有些词穷,抓抓头发说:“不就是爱么,就是……”
他烦躁的揉揉鼻子,又发愁的用手指撑着太阳穴上,然后搓搓下巴,这些肢体语言全都看在周沫眼里,她越看越心凉,越看嘴角冷笑的弧度就越大,这才觉得“男人和前女友”的说法还真是那么回事,说到底全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因为分手了,前女友自由了,不受他的掌控了,不能任他揉圆搓扁、为所欲为了,所以他觉得不确定和不自在了,这才重新燃起征服欲和占有欲么?
周沫对此时的想法深信不疑,相信的同时又垂死挣扎的不想将夏行止的行为也归为此类。
她说:“爱,就是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想你在外面干什么,吃饱了没有,穿暖了没有,喝酒是不是喝得太多了,还是被外面的小姑娘迷走了。你工作顺利,我替你开心,你工作不顺利,我整夜睡不着。我在你画的那些设计图上看到了‘成功’二字,然后你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我就会一次又一次的肯定自己的眼光,心想,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你,一看到你就像吸了毒一样的开心,看不见就失落呢?”
这番话一气呵成,夏行止不自觉的伸出手去碰她的脸,大拇指滑过嘴角,着迷的看着那里不断吐出让他心动的字眼,直到她拉下他的手腕。
“这才是爱。”周沫说,眼里含笑:“是你没有的东西,最起码对我没有。你爱的不是我这个人,也不爱我带给你的快/感,你就只爱你自己,除了你自己,你谁都不爱。”
夏行止张口欲言,将要反驳,却听“碰”的一声,接踵而至的不再是周沫的柔情蜜意,只是一记闭门羹。
碰了一鼻子灰后,夏行止烦躁不堪的在客厅里踱步,自然想不明白周沫一时晴一时雨的转变到底因为哪椿,以往亲热时,周沫对他千娇百媚,不亲热时,周沫对他千依百顺,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说,周沫爱他比他爱周沫更多,他也一直引以为傲——男人的幸福不就是这样么,自己的女人爱自己,分享他的快乐,理解他的痛苦。
“可是为什么她突然变了,只是一夜之间就判若两人?”
“谁给她刺激受了?自己?还是别人?”
“周沫,你别他妈的发神经了行不行!”
夏行止在心里狂喊着,直到伍春秋的电话打断了这一切。
伍春秋她是来诉苦的,同时也充当了夏行止倾诉对象:“刚才我突然想找我未婚夫问一个问题,所以招呼也没打就先走了。可是我要是知道冲动的结果只是让自己更加憋屈的话,一定不会这么缺心眼的。”
离开咖啡馆后,伍春秋的去路并不顺遂,甚至可以说是坎坷,如今想起来倒像是命运故意要阻止她的脚步似地。
但人往往就是爱逆天而行,前路越是障碍重重越要硬着头皮上,非要撞个头破血流才懂得回头反思,在记住这个教训的同时却又不能保证下回不会再犯。
伍春秋就是这种人。
比如说,伍春秋在路口打车时,没注意到身边有个水坑,于是很快被一辆路过的黑色的私家轿车溅了自己一身泥。她泛红的眼眶还没消肿,不想让人细琢磨这份狼狈的由来,连忙跟走下车来急忙道歉的车主摆手,很快上了一辆出租车,却心神不宁的说错了地址,直到到了目的地才意识到那儿不是她未婚夫的住处,又让司机绕了一个大圈将她送过去。
谁知又遇到大塞车,这一来一回的打车费竟然花去了一百多块,而伍春秋翻遍了所有口袋只勉强凑到九十五元,只好打电话叫未婚夫出来给她送钱。
电话里,未婚夫张口就是一顿指责,送钱来时还黑着一张脸,当着出租车司机的面又是一顿数落,伍春秋觉得委屈,眼瞅着又要哭了,未料他未婚夫已经坐进了出租车的副驾驶座,并且告诉伍春秋,他才约了一对同乡吃饭,让她作陪。
伍春秋这才觉得自己太过荒唐,她老远跑来只是想问未婚夫一句“你到底爱不爱我”,甚至在路上还在不停地假设,要是他说“爱”,她该如何回答,要是他说“喜欢”,她又当如何是好。
然而这一切的幻想还未付诸现实,就已经被他送钱的态度扼杀在摇篮里了。那个问题还用问么,他的行动已经回答了一切,而最荒唐的是,她竟然对这个人抱有幻想,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莫名冲动的跑来,仅仅是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我不舒服,不去了。”
伍春秋撂下这句话,就下了车,不给未婚夫半点犹豫的时间,一转身就招手拦了另一辆出租车,上车以后迅速说了自家的地址,让家里人在半小时后拿着三十块钱到楼下等候。
直到伍春秋进了家门将自己关进卧室里,未婚夫都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好似她方才的失常全都无关他的痛痒。
“我觉得你刚才问我的问题太对了,到底我和他是不是相爱?为什么我会在还没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前就冒冒然订婚呢?我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啊,真是疯了才会跟这个人相亲,竟然还会把心思花在他身上,他高兴我就高兴,他生气我也心情不好,他饿了我陪他吃东西,他病了我还要去他家里端茶递水,就连他说他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也要立刻消失!我真是吃顶了我!”
在短时间内,有两个女人用不同的方式表示了同样的意思,夏行止有些应接不暇,想到前几分钟才被周沫搅和的心里七上八下,此时更加坐不住了。
“你先等等,我也有个问题问你。”他清清嗓子,瞄了一眼周沫卧室的房门,又用手捂着手机将声音压得很低:“你们女人恋爱都是这样么?”
夏行止很快将周沫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还没来得及替自己辩解,伍春秋已经大笑出声:“你可真是活该啊,周沫对你这么好,你都不知道珍惜。现在后悔了吧,想挽回人家却又发现人家不领情了吧?”
“我说你能别这么阴阳怪气么?”
“我不是阴阳怪气,我只是可怜你,也可怜我自己,要是他也能意识到我的尽心尽力,也不枉费我唱一场独角戏了,简直就是白眼狼。”
“我……”夏行止刚要接话,就见周沫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已经换上了居家服,趿拉着拖鞋一瘸一拐的往厨房走。
周沫倒了杯水,又折了回来:“谁的电话,神秘兮兮的。”
“伍春秋的。”夏行止走过去将手机贴在周沫耳边,见她又恢复了正常松了口气:“她遇到点棘手的事,要不……你跟她聊聊?”
言下之意是,为了证明我心里没鬼,你们可以畅所欲言。
周沫也不含糊,拿过手机和伍春秋打招呼,说了三两句就返回了卧室,夏行止仅能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才能听到只字片语,但这样歪着脖子僵持了好一会儿,也未听到周沫提到他的名字,甚至还发现两个女人之间的话题除了男人,还有“如何最经济有效的败家”,比如这一季衣服设计如何,哪个牌子的鞋子正在打折,换季的时候用什么眼霜好等等。
夏行止坚持了半个小时,连脖子都差点正不回来,这才忍无可忍的敲响了房门:“沫沫,要不咱们三人电话会议吧?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房间里的声音顿了一瞬,接着听到:“那你不会看电视啊,别打搅我们。”
夏行止一怔,又央求了好一会儿,然而周沫的回答却依旧不咸不淡。
如此你来我往了几分钟,夏行止很快没了声响,周沫有些半信半疑,和伍春秋小声商量着夏行止是不是已经被气糊涂了,还不忘跑到门边窃听门外的动静。
伍春秋建议:“要不你打开门看看?”
“那万一他正蹲在门口等我上当呢?”
“你当他是癞蛤蟆啊,还蹲着……你就开个小缝看看呗。”
周沫咬咬嘴,眯着眼将门锁扳开,又等了几秒钟才开了一条缝,哪知眼前忽然一黑,转眼间已伸手不见五指。
停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