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哲远惊异地在龙天逸和那女子脸上来回扫视了两遍,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
龙天逸心中颇为不乐,神色间便带了出来,话语也不甚客气:“贾夫人,尊夫宝玉如何不见?”
原来这位姿容绝代的女子便是薛宝钗。
宝钗容色惨淡,杏眼之中雾气升腾,垂首不语,那种娇怯怯的神态当真是我见犹怜。
赵哲远义愤填膺:“龙兄,原来你认识那个贾宝玉!说起来这人当真可恨可恼!竟然做出抛妻弃女的勾当!若不是小兄在侧,这位薛姑娘只怕已经寻了短见!”
龙天逸的神色略为缓和了些,满是疑惑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据小弟所知,那贾宝玉不是这样的人。”
赵哲远摇头叹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宝钗猛然抬起头来,翠眉笼烟,红唇轻颤:“赵公子,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转身掩面奔回屋中。
赵哲远满含怜惜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无奈的叹了口气:“龙兄,这事你不知道也罢。且说说,你下一步准备去哪里?”
“我?”龙天逸扯动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准备去找玉儿。”
“人海茫茫,何处找寻?”赵哲远有些同情的看着他。
龙天逸一惊:“难道你也不知道童颜姥姥的落脚之处?”
赵哲远摇了摇头:“她老人家一向居无定所,向来都是她找我,从来无需我找她。”
龙天逸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不打扰了,他日京城再见。”他起身拱手告辞,就此离开了扬州。
其实,此时此刻,他心心念念的黛玉,就在扬州……
童颜姥姥救下黛玉,满是疑惑,她不明白,为何黛玉的伤口竟然能够不药而愈?
她只不过是封住了黛玉伤口附近的穴道,都没来得及替黛玉止血上药,就看着黛玉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不出两天,已经恢复如初,甚至连一道浅浅的疤痕都没留下。
黛玉对自己的这种变化也是莫名其妙,她隐隐觉得似乎和龙天逸送给自己、而后又融入自己体内的绛珠有关,只是不敢确定。
待伤势痊愈之后,她便请童颜姥姥帮自己寻回了云溪云岚姐妹,拜别童颜姥姥,到一个秘密地点取了重要物事,启程赶往京城长安,为免龙天逸担心,并未写信告知自己受伤一事。
与九年前初入长安颇为不同,此时她不必担心贾府中的勾心斗角,她要做的就是访查明白,北静王水溶到底是不是宝玉口中所说的贤王。
到达长安之时,刚刚进入八月,天气渐渐转凉。
一路上她们碰见了不少消夏回来的京官家眷。
依稀听说北静王如今闲居府中,他的正室王妃又于上月亡故了,此时闭门谢客。
黛玉和云溪云岚互相望望,虽然云溪姐妹比黛玉强些,是常走江湖的人,可是对人情世故也不甚了解,都不知如何才能探听得出想要了解的讯息。
最后还是黛玉拿了个主意:“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市井传言虽有舛错,也未必没有确切之信。”
云溪二人点头称是,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竟然在宁荣街附近找了家小客栈。
黛玉对此未置一词。不过想到自己曾住过的枕梦阁、潇湘馆,心里还是感慨不已,甚至有心去故地重游。
云溪看出了她的心思,悄悄说道:“姑娘,宁荣二府里如今空无一人,姑娘若想过去散淡散淡,倒也不错。”
黛玉本来还在犹豫,云岚却凑了上来,怂恿道:“好姑娘,我听说那大观园里景色着实不错,也带我们领略领略岂不好?”
黛玉无奈一笑:“好却是好,只是那里都被封了,我们如何进得去?”
云岚满脸的自得:“我的姑娘,你也太老实了,凭我们姐妹俩的本事,那么一堵破墙算得了什么?我这就去准备点吃喝,今晚咱们就去,好好在里面逛上几天!”
黛玉见她如此热情,倒不好再说别的了。
是夜三更天,云溪云岚架着黛玉翻墙而入,在黛玉的引领下,来到了曾经繁盛无比的大观园。
想当初:
落絮轻粘柳絮词,
飞花相伴桃花行。
海棠生春添素雅,
秋菊绽蕊逞才情。
诗联月下凹晶馆,
赋品红梅芦雪亭……
虽然悲欢哀乐俱各不同,这里毕竟曾有自己一段难忘的回忆。
听着黛玉对过往的娓娓道来,云溪云岚感慨良多,时而掩口娇笑,时而蹙眉长叹,时而潸然泪下。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走到了潇湘馆。
云溪笑道:“这里就是姑娘的故居啊?翠竹曲栏相映成趣,真是个清幽所在!”
云岚早已等不及了,拉着黛玉迈步就往里面走。
房中陈设依然,只是王夫人强行送来张贴的俗滥字画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惜春的画、探春的字、众姐妹的旧诗,甚至还有一架瑶琴。
不用问黛玉也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宝玉在维护。想到宝玉的一片痴心,忍不住心中一片凄然,不知他如今下落何处。
云溪云岚连忙点上蜡烛,打来清水,把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请黛玉休息。
往事如潮,黛玉如何睡得着?
终于披衣起来,取下架上的瑶琴,推门而出,悄悄来到凸碧池,池水依旧,曲桥的栏杆却已漆色斑驳了,无人修剪的花木也透着几分荒芜凄凉。
她把身边带着的坐褥铺在地上,将琴横在膝头,素手一划,泠泠的琴声便在纤美的指尖缓缓流淌。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斩不断的情丝,挥不去的身影……
娘亲,爹爹,为了心中那点执念,竟然使得我们一家四口仅余一人!然而,又不能说你们做的不对,毕竟我们一家的不幸将换来扬州,甚至整个江南众百姓的安居乐业。
晶莹的泪水顺着苍白的面靥滚落,一滴滴打湿了琴弦。
一个白色的身影痴痴的看着月下那个仙子般的人儿,听着那哀婉动人的仙乐。
为什么,那一滴滴眼泪重若千钧,悉数砸在了自己心头?
为什么,自从看到她,自己的眼光就再也移动不开分毫?
为什么,这被天子下令封锁的大观园会出现这样一个飘逸的人儿?
她是人,还是仙?
白衣人思绪万千,渐渐从自己藏身的花木间走了出来。
似乎感应到有人在侧,黛玉手下的琴弦“铮”的一声断了一根,她吃了一惊,忙掏出手帕拭去了面上的泪珠,怀抱瑶琴,匆匆离去。
那白衣人眼看着黛玉离去,却并未出声阻拦,只因黛玉临行前那惊鸿一瞥已经令他陷入了痴呆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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