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玉府较远的鲁大将军宅院中,确如往常般宁静。正厅的书房里四周都燃着油灯,中央的一张大桌子上却有一人一手端着油灯,另一边用手指着铺在桌上的地图发愣,一个女人轻轻的走了过来,将夜宵放在一边,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身影,鲁大头猛地抬了头,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咧嘴一笑,“爱妻,真是懂我的心思,连我饿了都知道…”
阮夫人嗔着,眼睛瞪了鲁大头一眼,口中不饶着说道:“呸,爱妻,我还爱八呢,裤腿的泥还没洗干净呢,就学人家读书人咬文嚼字的…”
鲁大头笑着,只是一门心思的将桌上的食物端来,起初是用碗里的勺舀着吃,可没坚持几下,就把勺给扔了,端起碗来,仰头倒着碗中的粥,大口的吃着。
阮夫人也不由得皱着眉,提醒着,“慢着点,锅里还有呢…”
鲁大头似是没有听到,只是一门心思的与碗中的粥奋战着,喝到最后已无法再进口中,于是这时想到了勺,再把勺拿过来,刮着碗底的粥。刮完后,似是还觉得不够,双手捧着碗,用舌头将碗底彻底的清理了一遍。
看着自己的男人像往常一般碰着自己的爱吃之食,就不管不顾,阮夫人身上立刻散发出了母性的光辉,眼睛中更是慈爱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再看心中最美的画一般,怎么也看不够。
直到鲁大头添完碗中的粥,喃喃自语,才将她的注意力吸了过来,“唉,晚上能吃上一顿饱饭,这是从前的我,做梦都梦不来的事呀,如今,我也能做到了,可是爹娘…”
阮夫人走过去轻拍着鲁大头的肩膀,安慰道:“大头,别想了,爹娘看见你如今出息了,他们会高兴的…”看着已是大老爷们的大头,此时泪眼朦胧的,阮夫人撇嘴一笑,“还饿么?我再给你盛一碗?”
鲁大头摇摇仍然不在状态的脑袋,大脑还在思考着比较深刻的问题,“不了,明天又不干地里的活儿,现如今还不到敞开吃的地步呢,我们得留着,留着长长久久的吃…”
阮夫人一边给鲁大头揉着肩膀,一边软声细语,“您是大将军,都这么委屈着自己个儿,可人家玉军师倒是一点都没有领你的情…”
鲁大头这时才被字里行间的话所吸引,抬头看着夫人的表情,阮夫人将他的头摆正了过去,继续说道,“不知道了吧…刚才看你忙着,所以就有人给我讲了,玉军师那儿,这会儿可是热闹的很呀”
鲁大头不解的说着:“仙子为人行侠仗义…”
阮夫人不满的将他的话打断了,“什么呀,据说不是我们的人,从来没见过,而且从打扮上一看就觉得不是什么正经出身…”还不等鲁大头接话,就又将话题进行了下去,“你呀,你把人家当兄弟,可人家从没把你当回事,不经过你,杀了石头、大柱的手下,可人家一点都不觉得这有跟你打招呼的必要,这队伍,无论如何都是你鲁大头卖着力气,拼了命带出来的。(看小说就到叶 子·悠~悠 www.u.CoM)谁不知道你是大将军,她是军师,可是现如今呢?她倒是跟你和白大兄弟平起平坐了…这说起来,受苦受难的事全让你受了,如今建功立业的差事全让她给担了…这可不能先来的添柴,后来的掀锅盖呀”
鲁大头抚着阮夫人的手,微笑着说道:“夫人多虑了,如今,我们队伍大了,正是广纳贤才的时候,她的武功高强,在战场上的确是一把好手,现在我们只能是忍着。”
看着阮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鲁大头一把将夫人抱起,口中自信的说道:“放心,这队伍跟我是换命的交情,谁想要得,也就得拿命换。 看小说就到~白天我是忍着,可是现在我忍不了了…”
阮夫人忍着发红的脸颊,口中嗔怪着,“死鬼,就想着这个…”
鲁大头开心的将夫人抱进了卧室。
应州城东面的另一个大将军府此时也在讨论着忍不忍的问题,内府中围坐着几个人,“它奶奶的,那个大柱算是什么东西,在我的面前指东划西的,攻城的时候,要不是老子带着弟兄们在里面拼命,他能那么顺利的就进了城?”看着白尨不发一言,青衫书生也是闭目养神,殷小易更是火大了,“那片地我占了怎么了?我有多少弟兄需要安置,咱们有多少口子要养,那个王八蛋说划了就划了,才多大的地方?就这点地方都容不得咱们,他鲁大头究竟想要干嘛?”
其他几人也纷纷说着自己这些日子的感受,“是呀,虽说这队伍是越来越壮大了,可是我怎么总觉得倒不如当年那般自在了?”
“可说呢,我也本以为只有咱土匪出身的喜欢抢,没想到,这些土包子倒是比我们还不要命,见着女人、财务…瞧这一个个的,嗯?那家伙,是什么都敢玩,什么都敢做…”
“到现在了,什么衔,什么品的,一概都不清楚,到打仗了才吩咐了谁听谁的…”
青衫书生此时睁了眼,慢慢的说道:“刚才,探子来报,说是玉晚音带了三个陌生人进了宅子,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江湖中人…”
白尨面向青衫书生,淡淡的说道:“你怎么看?”
青衫书生将几上的茶端起,在手中划着,徐徐道来,“如今兄弟们也算是走上这条道了,这打仗的滋味也都体验到了。才夺了一个州,就是这般样子,我看呀,还是忍气吞声的跟着鲁大头他们混吧…”
殷小易跳了起来,“呸,跟着他混,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白尨大声的制止住了,“小易,住嘴,听先生把话说完…”
殷小易撇撇嘴,恹恹的坐了下来,耐下心来听人把话说完,青衫书生倒也不急,依旧不慌不忙的说了起来,“兄弟们这些日子想的,我们心里都有数。现在才开始,鲁大头也断不会让我们委屈了去,不过,我先把话放在这儿,跟人同吃苦易,与人享富贵难。这鲁大头能跟大哥平起平坐也是一时的,早晚有一天怕也是要兵戎相见。玉晚音这几天的做派大家也都看到了,不容她的不是我们,倒是他鲁大头一伙儿的,从玉晚音一人去捉拿夏侯威的首级,梅娘就敢自作主张的派阮小二去‘帮忙’。玉晚音杀了他鲁大头手下的将士,我都听见了他磨牙的声音,可是他到最后愣是忍了下来,还装着从没有怀疑过玉晚音杀人…如此心思沉的人,长着如此一副憨厚的外表…可怕呀…”
众人陷入了沉思,白尨站起身来,走了没几步停下来,转身问道:“先生意下如何?”
青衫书生不抬眼,冷冷的说道:“兄弟们相聚不易,此番我们人数少,再多的,也不是跟我们一心,要了也无用。现在我们在应州只是用于歇歇脚儿,跟着鲁大头,迟早我们都是要反目成仇,如今跟着他拼了一路,我也不指望到后来能鲤鱼跳龙门,一起享着荣华富贵。就算是他念得当年的情分,给我们几晌地,可是兄弟没了,要着这几晌地有何用?”
听着其他人赞同的点点头,青衫书生继续讲道:“下一仗就是琉州了,可是琉州也是最好打的,万里荒地不闻鸡鸣。只有没饭吃的,没有身上带钱的。总的来说,就是壮大我们实力的最佳时机。可是,话说回来,真正算是生死之战的要数会州了。会州的仗可不好打,那里不但相比应州算是物富地丰,而且离长安也是最近,要塞也是最多的。况且能人者居多,哪像这里,一个旱灾,富户就跑的差不多了。不过,我看好了会州东南角的一块地。”
这番话引起了大家伙儿的注意,就连刚才本是一脸阴云的白尨,此时都有些兴奋看着书生,希望他继续说下去,书生此时也卖起了关子,“你们听说过太子李金万的故事吧…”
殷小易第一个不乐意了,“要说就快说,我打小大字不识一个,哪听过什么太子的故事…”
不过,另一位倒是知晓这个故事,“嗯,我就听说过他一人铲平斜岭山的匪寨,后来在那里过的逍遥自在,不再回朝,且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已经派弟兄打探过了,那里是有匪寨,不过不成气候,如果我们能够杀过去,拿下应该不成问题。”
看着书生不再说话的样子,白尨有所顿悟的自言自语道:“对呀,与其跟着人家奔波,倒不如自己先找一处安身立命之地,兄弟们卖力气,不都是想着能有自己的家。不过…”白尨转身看着书生,“我们能有机会么?”
“攻打会州城可不易…那里的实力,我们并不清楚,据探子说,也是集两大世家合力力保,朝廷会不会再出二十万大军…不得而知。只是,听说,齐国这几天在北边也是闹腾的挺欢…我们有两条路,一是,如果朝廷强,我们就转道去斜岭山,不跟他们在这儿拼。第二条路,就算是我们一路战无不胜,到了那儿也不跟人家抢会州的地界,而是只要斜岭山。”
一番话说得再坐各位无不点头连连,“是呀,斜岭山,背靠着会州富庶之地,就算是有匪,那实力能跟我们相比?”
“也罢,有个落脚处,也总比埋尸荒野要好得多,至少我们给后人留地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