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即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再也不能见到,再也不能与她一起快快乐乐地谈论斗师。
这一刹那,离别时的那一夜在秦天的脑海中升起,他手臂本能地展开,身体如大鸟般在空中一折,手中古剑带着龙吟般的啸声,幻作一片光瀑。
剑光青冷,象是秋夜里自苍穹中坠落的星河,象是万仞高山上飞落的瀑布。
森森的剑气在空气中激起一层层寒风,切金碎玉一般的剑击声连绵不绝,围观者只看到腾空而起的秦天挥出一片星河瀑布一般的光芒,与上撩的狄奥的剑击在一起,悦耳的剑击声过后,那炫目的光华不见了,秦天缓缓向后飘去落在地上,而孙建空手中却只余一只空空的剑柄,他身上衣裳千创百孔,映出十余处血痕,双目瞪得老大,满脸都是惊愕与茫然。
“侥幸。”秦天脸上的神情还没有完全掩去,他抱剑向狄奥真挚地道,方才他胜的,确确实实是侥幸。
“怎么回事,方才怎么回事!”围观这一场比斗者纷纷叫嚷起来,明明秦天已经陷入必死的危局中,却是如何在最后一刹那反败为胜的?
“哼,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奥利维亚撇了撇嘴,用秦天能听见的声音道,“原来开始故意引对手上当,好来炫耀这破烂剑式是不是?”
“破烂剑式?你不就败在他的破烂剑式下么?”奥利维亚的注意力完全在秦天身上,因此连欧尼斯特来到他身边他也没注意到。
“你来干什么?”奥利维亚怒目而视,“你有办法破他那一式?”
“现在没有,但到他与我对决时,我就会有了。”欧尼斯特热烈的目光盯在秦天身上,“这样一剑,才配得上击败你奥利维亚的荣耀。”
秦天惟有苦笑,方才在最后时刻,他想起临别那一夜传的剑式,正好是腾空飞击。的剑式,最讲究心、气、剑、力合为一体,那一瞬间他连着下劈了二十四剑,剑光连成一片有如星河瀑布一般,剑剑都击在狄奥剑脊之上。或者是生死悠关的缘故,他这二十四剑力道用得恰到好处,每一剑都击得孙剑安的剑弹一下,到最后一剑这些弹力汇在一起,生生将狄奥的巨剑震断,凝在剑上的剑气在巨剑震断时迸发出来,又在狄奥身上留下无数伤口。而秦天自己,则借狄奥剑上的弹力避开了他上撩的剑气,安然落在地上。这一瞬间的变化,不要说旁观者,就是狄奥也莫明其妙。
“魔剑……”在那痴立了半晌,狄奥喃喃吐出这二字来,秦天那剑式,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施展的,如此怪异的变化,不是妖,又是什么?
“魔剑!”看热闹的却不明白狄奥所想,只道秦天方才那一式叫作魔剑,纷纷传了起来。
“走了,该去准备第二战了。”见了秦天这一剑式,奥利维亚与欧尼斯特嘴中不服,心里却凛然。两人默默回想秦天刚才出手的姿势,那招式虽然可以记住,但心、气、力的使用却不是见一遍就能弄明白的。
“你们两个,是来看我的吗?”
一个骄傲的女子声音在二人耳边响了起来,奥利维亚撇了撇嘴:“古月明,你那两下子我早看够了,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奥利维亚,你记着,我会让你说不话来的,就在这次英雄会上,我要让十二秦王殿下和天下剑客都知道,谁才是潘古城年轻第一剑!”
“谁,谁?”奥利维亚与欧尼斯特同时东张西望,故意四处寻找。
“谁是潘古城年轻第一剑?是你吗,奥利维亚?”
“我才没那么蠢,这个名号难听死了,比我剑痴差得太多。”奥利维亚如是回答欧尼斯特,“是你吧,欧尼斯特?”
“胡说,你看我象是那么没品味的吗,依我看来,只有那些长得丑丑的人又傻傻的黄毛丫头,嗯还要加上一句嫁不出去的才会想当什么潘古城年轻第一剑吧。”欧尼斯特话一说完,二人相视大笑起来。
那个叫古月明的少女气急败坏,其实欧尼斯特是有意气她,她虽然算不得倾城倾国,但倒也秀美聪慧,只是她爽朗有若男子,向来不为心高气傲的奥利维亚与欧尼斯特所喜,二人有意捉弄她罢了。
“你们两个记住,不要输了,一定要撑到让我来打败你们!”古月明指着二人鼻子,“你,还有你,我定然要你们为今天说的话后悔!”
“算了吧,古月明,你是癸酉组是不是?”欧尼斯特道。
“算你们走运,不曾与我分在一个组中。”
“癸酉吗?”奥利维亚若有所思,“那么取得这一组优胜之后,紧接着就是迎战壬申组的优胜了。”
两个少年对望了一眼,都露出颇为复杂的神情来:“秦天!”
古月明莫明其妙:“秦天?壬申组的那一个吗,你们两人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欧尼斯特与奥利维亚摇了摇头,若是秦天对上这个曾在剑宗座下学剑的古月明,二人之间必然会有一场好斗,谁胜谁负,还真难以预料。
古月明,能挡住秦天那妖异之剑么?
见这二人没说清便溜走,古月明还等问明白,她师叔却把她唤过去。古月明师父周恨水是西峰剑派的高级斗师,她师祖宋星河更是当今有数的剑宗之一,她曾随师父在宋星河座前习剑,因此在年轻一代中,她虽是女子,却也是少有的高手。
秦天胜了第一场,回到自己位置处歇了会儿,朱顺替他端了一杯茶水,颇为羡慕地道:“秦天,我看到你那一剑了,真漂亮啊!”
秦天微微笑了下,觉得有些疲倦了。虽然决定胜负的是那最后一剑,但这一剑耗却的体力与心力,比起初连攻六十余剑还要多出许多。见他累了,朱顺不敢再说什么,悄悄地离开。
“原来以前我与旁人试剑,旁人都不曾使出全力,所以我胜得轻松。”他心中想,“到了英雄会这般正式的比斗中,没有人会不尽全力出手,我方才只是一时急躁,便险些丧命,英雄会之前,人人都签了生死状……原来,原来这不是为防万一,而是真的会死人的!”
想起自己方才险些被狄奥杀死,秦天背后依旧是冷汗涔涔。
“你希望我能独立自主,希望我能不信赖他人,可是你知道么,方才如果不是依赖你传我的一剑,我就要当场死去……”
“秦天!”
唤他的声音让他从自己的遐想中惊醒,他啊地站了起来,遁声望去,只见他这一组的仲裁微笑着向他点头:“方才那一式妙绝,妙绝。你准备好了么,第二场便要开始了!”
秦天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微垂下头道:“我好了。”
第二个对手叫应晓炫,是外地来潘古城的好手,他在第一战中轻易击败了对手,因此也有空亲眼目睹秦天那凌空飞击的剑式。
秦天此刻心中已平静下来,生死关头的经历,让他对剑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我方才耗力太多,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以养足精力等待下一战。”秦天直视对方,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对方似乎不太适应秦天咄咄逼人的气势,微垂下了眼睛。
“是了,他方才见了我那一剑式,心中颇有畏惧,因此不敢正对我,这便是我可乘之机。”秦天暗自想,方才他凌空扑击的那一式,称之为“银河落九天”,极为消耗心神与气力,不是合适时机不宜使出,秦天心中知道这一点,而对手却不知道。
“请指教。”二人抱剑行礼,在斗师公会的正式比剑中,这种礼节是必不可少的。
应晓炫微退一步,看似缩回去,手中剑却有如灵蛇吐芯,直指秦天面门。秦天回剑一格,但不等两人剑相遇,应晓炫立刻变招,剑尖下指,刺向秦天小腹。二人比斗恰如方才秦天与狄奥对决,只不过一昧快攻的如今换了应晓炫,原先抢攻的秦天反而处于守势。
应晓炫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秦天方才那式如何破法,因此打定主意要通过抢攻让秦天无法从容施展那一剑式。秦天师从快剑门,单论快剑实在是世上一等一的剑门,在他面前抢攻正对了秦天胃口。
应晓炫攻了十余剑,却给秦天抓住变剑的空隙反击迫了开来,他向后一退,忽然发觉秦天作势要腾起,心知不好,原来的一步轻退变成连步疾退,哪知秦天腾起只是样子,实际上却是向前掠过,手中剑刷刷连绵不绝,一口气间便攻击十一剑。应晓炫为了避开秦天那临空扑击的剑式,全力后退防守便不稳固,在秦天猛攻之下只觉肩臂与前胸都是一冷。观战的仲裁当一声敲响铜锣,秦天止住攻势收剑而立。
应晓炫神情沮丧,若是败在秦天那凌空扑击之下还情有可缘,但这一闪秦天只是凭借快剑门的快剑便击败了他。他长叹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裳被秦天划破之处,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人这一战由于双方都是用快剑疾攻,因此交手二十余剑,耗时却极短。
为自己争得更长的休息时间,让秦天略喘了口气。他回到自己位子上,朱顺又给他端来茶水,他稍稍饮了口润喉,向朱顺感激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会胜的,所以我都没看这一场。”朱顺嘿嘿笑道,“我去看了你在壬申组胜出后的对手,极有可能是个美女啊!”
秦天对高明的美女剑客全然没有朱顺那么兴奋,他见过奇特以比自己还小上一两岁的年龄轻易击败斗师丁垂云。他站了起来,道:“我也去看看别的场子比斗。”
他想看的并非奥利维亚,而是赛波动的弟子柳孤寒。他必须要收回赛波动偷学去的神奇剑式,但赛波动在师父组,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他的弟子柳孤寒是否也学得了那一剑式了。
柳孤寒被分在丙子组,若是顺利的话,秦天可能与他在第六战中遭遇。秦天来到丙子组前,却听到围观者都在起哄。
“上啊,上啊,胆小鬼!”
“笨蛋,别作乌龟,主动抢攻啊!”
秦天微微怔了一下,围观者大多是潘古城的寻常百姓,对于他们而言,这种斗师大会是难得的消遣,按理不应如此生气才是。他从人群中向场里看过,只见一个少年抱剑垂首,屹立在场中纹丝不动,而另一个少年则围着他狂奔,手中剑寒光闪闪,却不曾攻出一剑。
“这两位谁是谁啊?”秦天心中一动,莫非在首场,柳孤寒便被击败了,因此他问身旁的围观者。
围观者看到他手中的剑,知道他也是斗剑者,打量了他几眼后道:“那个抱着剑象个木头似的,叫柳孤寒,那个跑个不停象傻瓜似的,叫彭透。说起来你们这些练剑的,可都是脑子有问题,这个时侯什么不好学,要去学剑,剑能让你们有吃还是让你们有穿……哎哎,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秦天狼狈地从那人身边逃走,来到了另一侧,这次他问的人倒不那么罗嗦,很简洁地告诉他,柳孤寒上一场也是抱剑不动,对手冲上来便被他一剑刺死了。这个对手也知道他那一剑过于凶狠,因此不敢进攻,甚至不敢停下来。
“一剑刺死!”秦天微吸了口气,到现在为止,他都尽量避免伤人,而这柳孤寒竟然一剑将对手致于死地!
他仔细打量着柳孤寒,这少年黝黑精瘦,一双细长的眼睛闪着充满仇恨的光芒,脸上有着三四道明显的伤痕,其中有一道自下巴延伸到脖子上,看起来不是剑伤。他身上的衣裳有几处补丁,针线活儿极为蹩脚。他抱在怀中的剑不曾配鞘,长三尺,却仅有一寸五分左右宽,狭长有如毒蛇。
给秦天印象最深的,就是柳孤寒那双眼睛,透着愤怒仇恨与狠毒的眼睛。似乎映入这双眼中的一切,都是他的生死仇敌,似乎他看见的所有,都会被他毁灭。这不是一双简简单单愤世嫉俗的眼睛,而是一双疯狂残忍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