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五阴盛

目录:璜家天下(综琼瑶)| 作者:逍遥醉梦生| 类别:玄幻魔法

    乾清宫暖阁申时五刻

    “我果真是不够狠……不够狠……不够狠……”永璜躺在八柱沉香木龙床上轻轻的念叨着,双眼无神的望向龙床幔的明黄顶端。

    过了许久,永璜察觉到乾隆的颤抖,便回神紧了紧乾隆握住他手背的右手,转眼看向坐在他身边的乾隆,嘴角微翘有声无气的说道:“一晃眼……阿玛头发都白了……呼……我们这也算是白头偕老了吧?”

    乾隆眼中含泪但还是赶忙点头温柔宠溺的看着永璜,虽然躺在床上的永璜脸色蜡黄,眉眼也不复少时的俊美,可乾隆始终心底软软的欢喜着。只是现在乾隆短短几天苍老下来的脸庞上刻满悲痛与祈求,双唇颤抖着咧开便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也只有无声的哀伤。

    “有件事我放在心里一辈子了,到了现在若是再不说出来只怕以后都没机会……咳咳……压在……咳咳咳……心里……我说过……咳咳……到了这一天……永璜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弘历……咳咳!”永璜刚刚说了几句话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让身边坐着的乾隆脸色大变,慌乱的伸手为永璜抚胸顺气,但整个人却是不停的颤抖着。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永璜你别说话,阿玛都知道!阿玛……知道……呜……知道你心里的事……”

    好半响永璜才把咳意压下,喘着粗气摇了摇头,紧紧反握着乾隆的右手道:“你不知道……呼……阿玛不知道!……阿玛还记得我小时候在宝亲王府时,有个算命的说我是凶子投胎,在家克父克母吗?”

    乾隆知道自个拗不过永璜,只能嘴角扯着笑意安静的听永璜说话,等着永璜说到这里出声询问时,乾隆微微一愣,两眼也是忽的睁了下,然后把左手也放到永璜的右手上,紧紧的握住:“怎么会不记得,现在想来就和昨个的事一样,阿玛记得清清楚楚。”

    “呵呵……其实那算命的说的不假,我真是凶子投胎,上辈子……是个厉鬼!这辈子就是来找阿玛报仇的……”永璜脸上还是那副虚弱至极的淡笑模样,口里却是说出了让人惊异的话语。未等乾隆反应过来,永璜便接着声音又微喘的开口:“自小我就懂人事,阿玛在我还不会走路抱着我哄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虽然阿玛刚开始那会手劲大的厉害,但我还是忍着给阿玛笑脸,逗阿玛开心,讨好阿玛,让阿玛觉得自个是和我投缘,觉得……”

    “我知道,阿玛其实知道……”乾隆忽然打断了永璜的话,闭上眼睛顿了顿复才睁眼又道:“你小时候就蔫坏的厉害,面上看着单纯,其实指不定私下里怎么看阿玛的笑话呢!是不是觉得阿玛痴得厉害,整日都拌个傻子一样哄你……还让阿玛替你出头,金氏,珂里叶特氏,高氏,富察氏……那么些个有本事的女人都被你拾掇着阿玛给除了。永珹,永琪,永琮……那几个阿玛不是也顺你的意听你的话都给……我怎么能真的不知道?”

    永璜脸上的笑意一僵,本云淡风轻的神色也变了,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永璜才恢复了脸上的淡然,有些恍然的问道:“是不是那次我真喝醉了说醉话了?是了,那时候我心里难受的紧,整个人都快要疯了,你若是问我什么话我自会说的明明白白,不带假……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不想乾隆竟是摇摇头,拿着自个的手指就点上永璜的额头,一如小时候两人的亲密时一样,双眼痴迷的看着永璜,温柔又无奈的笑道:“比那还早,那个算命的说你命格不好当时阿玛听了便着急了,你是什么身份,一旦给你头上安了个克父的名头这就是要你的命啊!阿玛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贱奴算计你,所以阿玛找了小时候你玛法带着阿玛一块去批命的那位老先生,让那位半仙给你正名……那老先生确实算的准,说你一生富贵齐天尊贵无比,是当主子的命,但是却怎么也不肯替你批命格,只说你年纪小若是推算命格定会折福。那时候阿玛心急你的事情,又怎么会多想;不过阿玛临走却得了老先生的一句话,说若有一天我有了烦心事解决不了定要再去寻他……后来你得了癔症怎么也好不起来,阿玛实在没办法便派人去请那位老先生寻个解决法子,可不想那老先生早就去了,只剩下一个小孙子守着老先生最后留给阿玛的一个锦囊。”

    永璜听到这里,整个人竟微微起身想要坐起来,乾隆见着赶忙从手边拿了个枕头为永璜垫在脑后,等着永璜半倚半躺的舒适了,也不管永璜把他的手攥的越来越紧便继续道:“阿玛看了那锦囊里面的笺纸,才知道老先生为什么不给你批命,因为你虽是大富贵之命可命格却是厉鬼再世,专克九五,你我二人命格纠缠乃是‘泽风大过’!初六:藉用白茅,无咎。九五: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老先生笺纸上最后还写了一句,说我若是能狠下心离了你,那一辈子就安稳康健,得享天下之大福……”

    “可是!我怎么能狠得下心!你是我的命根子心头肉啊!你就是要了我的命挖了我的心,我也没法子骂你一句!何况是要离了你……唔……呜呜呜呜……我……我怎么能舍得!”乾隆眼中无泪,可话语却颤声的厉害。

    “厉鬼再世,阿玛除了心疼璜儿的上辈子,心里再不能兴起一丝一毫的厌恶与惊恐,所以阿玛舍了脸面舍了尊严舍了皇帝的威仪,只要阿玛的璜儿能好起来,阿玛什么都愿意!其实阿玛宁愿在那次庙会上真的死了,这样璜儿后来也不用日夜挣扎,难以抉择。璜儿那时候登基也是刚好,年轻气盛定能运筹帷幄掌管天下,不用再面对我这个糟老头子,也不用再装着讨好我……呜呜呜……毫无烦忧的做个天下之主……”

    乾隆话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声音已经沙哑的厉害,嘴唇颤抖的完全无法闭合,整个人也是微微发颤忍着双眼的胀痛而已。

    永璜脸上似喜似悲又恍然不信,一时之间神色变幻无常,最后却是一闭眼声音淡然的感叹:“人若是一辈子都在唱戏,那假的也变成了真的……我花了二十年的光景来给自个养了个习性,却要用下半辈子剩余的时间来戒掉它改变它……可好笑的是竟然到死——我都没法子改掉,心里只能记着一个人!”

    说完这话永璜睁开双眼看到乾隆脸上压制不住的痛楚,可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宠溺时,慢慢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声音也不是那般虚弱,好似恢复了往日的铿锵有力:“上辈子,我叫爱新觉罗永璜,乃是爱新觉罗弘历乾隆皇帝的皇长子,雍正十三年七月初三,我的生母富察氏格格卒,而八月二十三日和硕宝亲王弘历继位登基,登基初我的皇父追封我的生母为哲妃,乾隆元年十月行的妃子追封礼。到了乾隆十年正月才以生育皇长子为名又追晋皇贵妃。

    乾隆元年,我的二弟永琏就被密诏立储,但不想三年十月永琏竞得伤风而亡,我的皇父乾隆皇帝因此事便对我心生不喜,觉得永琏去后我不曾表现悲痛之意而三个月未曾和我说过一句话。后来皇父更是当朝悲痛永琏早亡追封端慧皇太子,明诏其储君地位,与其他皇子不同,大告天下!那时候其他皇子仅有我这个年已十三的皇长子和年仅三岁的三皇子永璋,哈哈哈……不仅后宫前朝,就是整个京城整个大清的贫民百姓都明白我的皇父乾隆皇帝的意思,那是明着说我这个皇长子出身低下,连着永琏一星半点都比不上!”

    永璜说到这里,乾隆却已泣不成声,不停的摇头抽噎。永璜却并不在意,脸上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笑着继续说道:“好不容易我熬着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出宫建府娶了福晋,还有了自个的小阿哥绵德,可绵德百岁未过我的七弟永琮便以两岁稚龄出痘而亡,我的皇父那时又当朝追封永琮为卓敏皇子,还言其‘性成夙慧,歧嶷表异,出自正嫡,聪颖殊常’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刚会叫阿玛额涅的婴孩能聪慧到哪里!不过架不住我的七弟出身好,有个皇后的生母,是嫡子!

    那时候我已经明白自个是永远都不能窥视皇帝的宝座的,因为不够资格,出身低下,而皇长子的身份更是个追命的名头。不过无妨,反正我早就死心了,只要能安稳康健的活到老,看着自个儿孙满堂又有什么不如意的呢?可不想仅仅三个月后,皇后富察氏因幼子早亡伤心过度,在随驾山东时伤风病亡。我因为占着皇长子的名头便前去迎丧,可我的皇父大概因着永琏永琮还有皇后早逝的因由早就憋了一口气在心中,所以我和十三岁的永璋成了他最好的发泄人选,痛斥我于孝道礼仪未克尽处甚多,更是当朝多次厉声责骂我痴心妄想,永远都没资格继承皇帝之位。

    从那以后,我便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没妃母的我在后宫完全没个照应,所有后妃都能瞧不起我,内务府那些奴才更是想着法子整我,克扣我的俸禄,没职务又没营生也没属下的孝敬,我的大阿哥府里面过的真是比一般旗人还要落魄,为了迎合皇子的名头,甚至逢年过节我的绵德绵恩还要跟着吃苦受罪挨饿……”永璜似是又想起了那段时日的光景,脸上淡然的神色一瞬间消失无影,咬牙切齿整张脸都扭曲了,眼中的痛苦愤恨更是表露无遗,那种刻骨铭心的屈辱苦楚他永远都不能忘。

    “若是如此也罢了,至少还能活命!可皇宫里面的人又怎么能准许我皇长子一脉有出头的日子!从十四年开始,我的吃食中慢慢被人调配,我也一日比一日虚弱,整整一年三个月间我就自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子骨越来越差,吃着那些被下过毒的食材慢慢等死!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去求见皇太后,皇太后不理我,我要见自己的皇父乾隆皇帝更是妄想,因为当时我除了不是住在养蜂夹道和被圈了没有半点分别!”

    永璜整个人竟是在说完这些话后忽然起身坐了起来,凶狠疯狂的盯着身边的乾隆嚎叫道:“没有你的默许!宫里面的人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来欺侮我!怎么敢正大光明的下慢毒毒死我!你知道每日都活在恐惧和等死中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看着自个的妻儿恐惧怨恨的眼神是什么痛楚吗!你知道被自己亲生父亲害死的凄凉是怎样的绝望吗!”

    乾隆听到永璜真的对他说出上辈子所受的痛楚委屈时,那些恐惧怨恨凄惨绝望他自个心里竟也好似体会了一遍,甚至比永璜亲身承受时还要痛入三分!一瞬间乾隆多希望永璜能把这些话留到他死后说出,哪怕是责骂鞭打他的尸身也好过现在他承受的这份锥心之痛,剜骨之哀!可是乾隆知道自个只是妄想,他的永璜忍了两辈子才等到这么一天,难道临了还要掖着藏着,不说出心里的真话?

    只是坐起的永璜在嚎完这些话后,竟突然左手抚上胸口,急速的喘息起来,一下子便倒在身后的软枕上,那嘴里的一口气完全不能呼吸顺畅!脸色更是变得青白异常!

    “璜儿!”乾隆焦急的大叫一声,连忙双手为永璜抚胸顺气,甚至最后都要起身传太医了。

    可永璜却是一把拉住乾隆,慢慢平稳了呼吸,脸色也急速变得红润光彩起来,乾隆见着心里一凉,彻底失去了身子的控制,没有一丝的力气。

    “后来我在乾隆十五年三月死了,但想不到我死后乾隆竟然会追封我为定亲王,还让年仅三岁的绵德袭爵位,那时候我的丧葬隆重的很,不仅朝上的大臣和后宫的妃嫔阿哥都来了,就连丧礼的仪式都是乾隆皇帝主持的,可以说是我二十三年中最光耀显贵的一刻了……可是这样便能弥补我所承受的痛楚吗?

    我因冤死魂魄不散便一直飘在自个的灵柩上,后来听着自己妻儿的痛哭更是一下子身化厉鬼永世不得转生投胎!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乾隆皇帝跟着一手害死我的皇父,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我还出言诅咒他,可想不到最后我的咒言都应验了也没得偿心愿的消散阳间。后来我就那样心怀怨恨的在紫禁城飘荡了百年,一直等到外族蛮夷入侵大清,不仅皇城被占,连着整个大清朝都败了,还叫那些人一把火烧了圆明园!不过也是那场大火让我有了机缘,烈火焚身中重新转世为人,再次成了爱新觉罗弘历的皇长子……永璜……”

    永璜说到这里完全停了下来,回光返照的脸上更是露出了开心愉悦的笑容,伸手抓住痛哭不止的乾隆右手放到了自个的心口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满足的再次开口:“我早该知道的,你是我的阿玛,不是上辈子害死我的皇父,不是那个狠心绝情的乾隆皇帝,是疼我宠我愿意把命都给我的弘历……呵呵……可我明白的太晚了,到了临死才知道这辈子没珍惜的日子有多珍贵,才明白疼我入骨融我进心的你有多难得!阿玛,你别气我也别恼我,璜儿正是因为阿玛的纵容才能过的如此恣意,若是没了阿玛的疼宠璜儿早就不是璜儿了!”

    乾隆赶忙不停的点头,苍白衰老的脸上也扯出了笑容,可那笑如此心酸恍惚,令人见之落泪:“阿玛自是最疼璜儿的!什么时候也不会变!璜儿不用担心!不管你到哪里,阿玛都随着,就是去了阴曹地府,阿玛也要跟着你照顾你!不用担忧阿玛和你分别!”

    永璜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三分,竟是口带撒娇语气的说道:“阿玛最疼璜儿了,就让璜儿再任性最后一回吧好不好?……璜儿一辈子都在算计,现在心里唯一放不下也亏欠的就是永珉和福緜了,阿玛替璜儿照顾他们可好?也算……是弥补……弥补他们本应得享……的富贵尊……荣……”

    永璜说道这里声音慢慢减淡,脸上虽还是红润之色,可神情却透露出一股疲惫虚弱的死寂之意,乾隆明白永璜到了最后的时候,已经油尽灯枯了!

    “好好好……阿玛什么都答应……什么都答应!”乾隆怎么能忍心永璜最后的心愿完不成,他的所有心神和情仇都放在了永璜身上,这天下可以让他舍弃性命绝望麻木活着的人也只有永璜。

    感觉永璜握住自个的手越来越紧也越来越僵硬,乾隆整个人都灵魂出窍一样,完全感觉不到痛楚和情感,好似自己的生命也随着永璜一起渐渐消散中……

    “我就知道……阿玛最疼璜儿了……阿玛……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一句话?”永璜眉眼的弧度嘴角最后的笑容,让乾隆眼里再也流不出眼泪,只是恍然间似又看到了幼时那个巴着讨好他宝贝稀罕他单纯慕恋他的璜儿。

    直到这一刻,乾隆才明白,他的永璜从未变过,薄情狠绝的人其实是他——

    “阿玛……”永璜嘴角张合极力的发出声响,眼里竟是浮上了水光,那不舍和强烈到极致的留恋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双眼牢牢的看着乾隆不想移开半分。

    “我……喜欢……你……

    璜儿喜欢……阿玛……

    永璜……离不开……弘历……

    我……

    爱新觉罗……永……璜——爱——爱……新……觉……罗……弘——”永璜的声音已经变得极小,除了能看出嘴唇的不停张合已经渐渐听不清声音了。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的最后话语也是那般吃力,可到头来弘历的弘字也没能说出口便永远停住了,只余下半睁的两眼失了神采,紧抓着乾隆的两手僵硬不动而已。

    良久——

    “……弘历……”乾隆嘴角一翘,口里轻声的念叨出这两个字眼,脸上的神情是那般温柔和愉悦,好似得了天下最幸福美好的东西。

    可是渐渐地乾隆脸上的神色变了,变成了麻木无神,一双眼睛更是眸孔放大,完全没了光彩好像瞎子一样呆滞空洞。

    我喜欢你……

    璜儿喜欢阿玛……

    永璜离不开弘历……

    我爱新觉罗永璜爱爱新觉罗弘历……

    这些话一遍又一遍的在乾隆脑海里重复,可是说这些话的人却是慢慢冰冷了身子,双手僵硬的抓着他的右手放在再也不跳动的心口。

    乾隆觉得自己也随着永璜冷了心凉了身,全身都僵硬了,虽然他心口跳动,口里不停的喘息,但却魂不守舍,坐着一动不动——

    “太上皇……皇上驾崩归天了……”

    远远的声音传进耳中,乾隆慢慢有了反应,可是同样冰冷僵硬的双手却还捂着永璜的心口,那隔着明黄亵衣微微温热的地方都在提醒乾隆永璜好似还未走的可能。

    “璜儿……”嘴唇干裂,满头白发的乾隆声音怪异干哑,捂着永璜心口的两手完全不敢移动半分,脸上笑容诡异的出声念叨着:“璜儿真是顽劣,都已申时了,竟还贪睡……到了夜里走了觉可如何是好……”

    “主子啊——!”迭声颤抖,泣音不止的众人跪在暖阁门外不停的痛哭。

    让自言自语的乾隆忽然大怒起来!

    贱奴!吵了永璜歇息!简直是罪该万死!若是再不闭嘴,他诛他们九族!

    可心里再愤怒和烦躁,暖阁外的哭声和泣音还是源源不断传来,好似魔音入耳般永不停歇!

    别叫了!别哭了!

    他的永璜还好好的呢,这是给谁哭丧呢!

    乾隆心里不停的念叨,最后竟是慢慢开口说出了这句话,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锐利到划破喉咙一般的嚎叫着!

    “闭——嘴——!”

    果然,之后暖阁外再也没有哭音传来,可乾隆却因为这一声嚎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捂在永璜心口的双手也跟着身子颤抖了一下,微微偏移的两手随之摸到了永璜心口一旁的冰冷僵硬。

    嘴角拼命的想要咧出一个弧度,脸上的温柔宠溺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乾隆慢慢的轻轻的开口,生怕自个声音大一点会吵到永璜。

    “璜儿……申时了……该御门听政了……璜儿……璜儿,璜儿,璜儿……阿玛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给你……你应阿玛一声啊?”

    “璜儿……阿玛求求你……呜嗯……求求你……应阿玛一声!求求你!……阿玛求你——求你……求你别这般狠心!别扔下我……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乾隆僵着左手慢慢从永璜早就硬冷的双手中抽了出来,轻轻的按到永璜变得青灰色的脸上,渐渐懦弱恐惧的开口求饶起来。

    “我已经六十八了,还有什么活头……璜儿……你不是恨我吗!不是要报仇吗!我还活的好好的……你就愿意看着?就愿意放我逍遥?”

    “你应我一声……应我一声!阿玛求求你!求求你!别扔下我一个人……你就是要我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伺候你我也愿意!……我只求你应我一声……就一声!好不好……”

    忽的,乾隆衰老惨白的脸庞都扭曲起来,疯狂的大吼大叫:“你给我起来!我用心用血养着你!为你弑后为你杀子!为你连祖宗孝道都不要了!你就这样对我——!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嗯……咳咳……就这样扔下——我一个人?……

    璜儿……弘历真的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失去你……不能失去你……

    呜呜……呜呜呜呜……咳咳咳!

    璜儿,你应我一声啊——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璜……儿……璜儿……你等着我……璜儿……你等等弘历……”

    乾隆胸口的香色龙袍慢慢变成了黑色,那从心口处往外阴湿的地界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乾隆伸手按上温热湿润的心口,觉得那里裂了道口子,明明二十年前就愈合的伤口竟一下子又破开了。

    “噗!”乾隆突然身子一倾,嘴里喷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然后胸口不停的剧烈起伏呛咳,好似要把自个的心肺都呕出来一般。

    眼前一黑,乾隆一头栽到龙床上死去多时的永璜身上,完全没了知觉……

    乾隆四十年正月初八,宸定亲王永璜寒风入体大病,乾隆皇帝于当月十一日匆忙传位,改国号为元瑞,宸定亲王永璜为元瑞皇帝。

    元瑞初年正月二十六日,登基庆典刚过两日,元瑞皇帝爱新觉罗永璜驾崩。太上皇乾隆三日滴水未进日夜守护元瑞皇帝遗体,后大病两月重掌朝政。

    元瑞三年五月乾隆皇八子囿珉晋封安亲王。

    元瑞四年六月军机大臣富察布泰五子富察福緜封贝勒,官居保和殿协办大学士。

    元瑞五年正月,富察福緜官拜保和殿大学士,军机大臣。

    元瑞五年十月,太上皇乾隆力排众议加封大学士富察福緜哲郡王,子孙得享袭爵。

    元瑞八年正月十八日,太上皇乾隆立元瑞皇帝皇二子绵恩为皇太子,并于当月行皇太孙即位庆典,史称庆晟皇帝。

    庆晟初年正月二十一日丑时,太上太皇乾隆驾崩。

    民国年间,清王朝覆灭,曾有盗墓贼盗取东陵乾隆皇帝,元瑞皇帝之墓,但后来民间相传乾隆皇帝和元瑞皇帝陵墓中并无尸身,只有龙袍随葬品。

    后世人猜测乾隆皇帝和元瑞皇帝在东陵为假墓,尸身应另葬别处,为的就是躲避盗墓,而两位最富传奇色彩的清皇帝真墓,后人大都猜定在盛京一带,更有专家学者称长白山中发现清两帝之真墓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吧真不是BE,是E!

    因为乾隆和永璜确实生同裘死同穴了。

    永璜不可能最后不说出真相的,他已经陪着乾隆过了二十年的安稳日子,死时总归要消了心中的那股戾气,毕竟是厉鬼投胎,要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

    再说,永璜不是也临了告白了嘛!

    光速顶锅盖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