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弟子行走江湖,首先要学会的便是隐瞒身份,好在古代通讯记录的手段不甚发达,所以想隐瞒身份只需要准备好路引,有个化名便足以,除非是遇到江湖上熟悉认识的人物,否则茫茫人海,芸芸众生,谁能保证那个属于魔道,那个属于正道。
就比如现在,魔欲宗的宗主便化名黄芮兰,伪装成一个只知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坐着船驶入大江,刘小刁跟几名弟子一身仆人装束跟在他的身边,统统扮作一名青衣小厮。
这是刘小刁第一次有机会走出魔欲岛,自然十分激动兴奋,但奈何何大宗主就在身边,实在不敢冲撞放肆,拘束自身,兼且又是在船上,整日跟其他弟子窝在船舱,也无让他肆意的空间。
何步尧并未说明目的地,一路上走走停停,刘小刁留恋山水风光,只觉到处都透着新奇,只可惜没有机会让他仔细探究,数天以后,他们到达江南一大城市——杭州府。
古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乃盛产美女之地,同时这里也是一处十分重要的港口,往来商旅频繁,是以相当繁华。
看见有船只靠岸,码头上立刻便有一帮人涌了出来,其中有一半是看守码头的商人伙计,他们被他们的老板派驻在这里,一有货物卸下便会前来谈论价钱,另有一半是码头上的苦力脚夫,完全是为了讨一口饭吃,除此之外的一类人最少,却是当地的恶霸,前来收取所谓的“泊位钱”。
那几个地痞见船上的诸人明显外地口音,竟狮子大开口要价五两,要知道这里即便是千料的大货船也不过仅收二两银钱罢了。
刘小刁本以为能看一场好戏,谁知在魔欲岛一向说一不二的大爷突然扮起了孙子,他甚至还让刘小刁前去讨价还价了一番,弄的对方恼怒,冲过人群撕了他一条袖子,此时他见无法通融,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然后乖乖的奉上了五两银钱,这才将那帮地痞打发走了。
“还愣着干什么,上岸。”何步尧眼光一瞟,吓得刘小刁当即打了个冷战,显然这位爷演技虽好,但心底里大约也是十分不愿,他只祈祷,回程的时候那几个不长眼的不要再凑过来。
何步尧下了船,在码头便租了一驾马车,带着刘小刁便直奔盛名已久的西子湖,其余弟子则被留了下来看守船只。
古人常以美女比西湖,刘小刁以前并不觉得,但今日一见,只见岸边垂柳成阴,花香扑鼻;湖面上,几艘画舫安静地飘荡着,给西湖平添了几翻诗意。果然是说不尽的钟灵秀气,只能感叹现代的某些东西当真破坏了许多原本美好的事物。
看着眼前的美景,刘小刁不由的便想起那些发生在西子湖畔才子佳人的故事,正觉三分入味,一群莺莺燕燕瞬间打破了这份宁静。
何步尧一身富家公子打扮,刚一下马车,几个靠近的花娘便拉住了他。
“这位公子爷,我女儿可是有沉鱼落雁之貌,才比昭君,貌赛西施,也就公子爷这样的人品摸样才能般配,走走走,随妈妈去吧。”
“哎呀,公子,我女儿的床上功夫在这西湖周边可是最好的了,什么品萧拔蜡、□栽花,十八般武艺,七十二个花样任你挑,保证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
“公子,公子……”
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何步尧倒不觉什么,刘小刁为了帮他挡驾倒弄的十分狼狈,衣服也乱了,只觉手心手背上都蹭满了厚厚的粉底,前后左右都沾染上了各种熏香。
何步尧见他狼狈的样子,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折扇,对着他头顶轻轻一敲,见他困惑的样子,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爷!”刘小刁不由嗔怪了他一眼,但却不敢提什么意见,继续伏低做小,发誓倘若再遇上那样的状况,一定暗地里来几下狠的,让那帮老娘们至少在床上休养上十天半个月。
青楼楚馆,烟花之地,刘小刁以前没有见识过,如今当真大开眼界,只见一幢三层高的竹楼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里,舟曲画舫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竟能直接在里面停靠,只可惜船上的美人虽好,刘小刁却只能谨守一名“小厮”的本分不敢上前,只能瞪大了眼睛,过过眼瘾。
“不要东张西望,丢我的脸。”何步尧再次用折扇敲打了一下刘小刁的脑袋,大步往竹楼行去。
刘小刁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落后一步,急忙跟上。
迎门的伙计十分之有眼色,看见来人,一叠声的“这位爷请”,何步尧随手扔了一块碎银给那伙计,说:“我们是来赴龚爷的宴的。”
看见银子,伙计脸上的笑容更浓,越发恭顺的说道:“哟!龚大爷娶苏小紫连摆三天的宴席,今儿正好是第三天,这位爷快里面请。”
来的路上在马车里何步尧亦有嘱咐,杭州大家龚世美纳名妓苏小紫为妾,在云水小楼摆宴三天,苏州富商之子“黄三爷”亦得了请帖,特地过来捧场。
龚世美的宴设在三楼,除他本人外还有数位陪客,一番客套寒暄之后,“黄三爷”欣然落坐,刘小刁身为“小厮”自然没资格共处一席,乖乖的站在“黄三爷”身后,不惹人注意。
由于“黄三爷”生得风流倜傥,眉目堪称如画,刚一到来便引得在场诸位交相注目,只见龚世美执了他一手殷切的说道: “两年未见,芮兰兄风采依旧,上次你走的匆忙,这一次一定要让龚某尽一尽地主之谊,留下多住几天再走。”
“龚兄盛情,小弟自然无有不从……诶哟!”何步尧拱手答应,突然微一皱眉,露出半截撕裂的袖口。
“这是……”龚世美微微一愣,刚刚那一幕在场诸人自然也全都看见,原本不曾注意这里的客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何步尧连忙将袖口掩好,脸上闪过一丝羞乃,见所有人都注视着他,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弟献丑了,让诸位师兄见笑了。”
“不对……你刚刚明明……”龚世美说着便要伸手去抓,却被何步尧巧妙的闪过。
“一点小伤而已,龚兄不必介怀。”
一听何步尧竟然这样说,龚世美自然是越发的“介怀”了,只见其脸色一正,端端正正的问道:“伤?何人伤你?杭州府治下难道竟然有不法之事!?”
一听他这样说,其余杭州本地的客人也纷纷鼓噪起来,其中一名身材肥胖的男子坐的距离何步尧最远,这时竟然站起来绕了一圈过来,说道:“黄老弟尽管直言相告,有什么事情,我等自当为你做主。”
就这样半推半就之下,何步尧才将刚刚码头上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原本五两银子的“泊位钱”也一下变成了一百两,当然在他的口中自然十分强调并非是付不起那些银钱,而是受了侮辱,听得在场诸位无不义愤填膺。
一位膀大腰圆的客人气愤的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这广阳帮是越来越放肆了,前些日子无缘无故扣了曹家一船货,行船的份子钱也一下涨了三成,简直是喂不饱的饿狼!”
“是啊,是啊……”
“太不像话了!”
“龚兄,这事你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一旦有人开头,在场的气氛便一下活络起来,一众客人纷纷发起牢骚,矛头全都指向杭州第一大船帮——广阳帮。
从他们的对话中刘小刁渐渐对在座诸人的身份有了一些认识,首先是那龚世美,龚家除了是本地最大的木材商人,龚世美本人还是杭州府尹周大人的东床快婿。而那胖子则是杭州府通判的远房侄子,是本地最大的盐商。另外一位曹官人则是一位海商,手下拥有好几支船队,总之,在场诸人无不是杭州府数一数二的大富商,统统十分有钱。
刘小刁知道,在古代商人是没什么地位的,不过某一样东西发展到极致必然会获得根本性的改变,眼前的这一帮人在杭州本地必然是既有钱也有势的,收拾几个地痞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一时三刻,楼上宴会尚在饮酒作乐之时,那几个讹钱的码头地痞便被押解至楼下,一顿痛打之后,剥光了衣服被扔进了湖内。
不过刚让刘小刁感到惊讶的还是何步尧,仅仅一盏茶的功夫,轻描淡写的就使得这一帮豪商巨子心甘情愿的出人出力,这手段,几乎妖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