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刁原本的打算是装睡,起初喝下那杯茶的时候确实是这样,但可惜的是,他低估了那蒙汗药的药性,加上装睡也是一项十分考验人意志力的行为,加上他整个晚上都没有休息,所以一不小心,他真的睡了过去,不过好在他喝下的茶水不多,所以一有响动他还是苏醒了过来。
“有我在此,你们休想踏进去一步!”是来福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兵刃交加打斗的声音。
“哦,看你使的剑法,倒有些熟悉,是什么人在里面?”鬼王冥乌罗的声音响起。
太阳已经高升,房间内光线充足,刘小刁颤了颤睫毛,由于光线有些刺眼,让他一时间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你醒了!”裴楚一惊喜道。
他靠的极近,大大的脸将刘小刁吓了一跳,这一下才让他稍稍退后了一些,脸上有些讪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小刁于是假装还未清醒的样子,询问道:“我的头好痛!外面怎么这么吵?”事实上他的头脑清醒的很,全无头疼脑热之类的症状,之所以体温稍高,乃是因为他事先服下了少量偆药,这种药本是何步尧的最爱,它不会使人冲动,只会让人身体变得更加敏感,便于挑逗,多用于增加房间情趣,所以此刻的他最经不得碰触,于是稍稍后退。
“不用管他们,大夫快来了,你躺着就行。”裴楚一看了眼门外,语带厌弃,但一旦回过头来则立刻变得十分关切温柔。
刘小刁暗地里吐了吐舌头,为一心为主却落得如此下场的来福同学的遭遇深表遗憾,但却不会有同情的想法,毕竟那药可不是他下的。
正在这时,门外的来福发出一声痛呼,房门则差不多同时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小鬼们的鼓噪也几乎平息,场面安静下来。
“看你侍主忠心,本王饶你一命,还不快快让开。”
裴楚一自然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终于忍耐不住,站起身,就想要出去,恰在这时,来富的声音适时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看剑!”
裴楚一听闻立刻面露喜色,迅速打开房门,身随影动,掠了出去,不过片刻就半扶半抱的将一位老者带了回来。
老头的样子虽年过半百,但看上去身体还算硬朗,头戴一顶六角圆帽,斜下里挎着一个药箱,双眼有神尚未昏花,站定以后却面露惊惶之色,显然是被外面的阵势所惊吓。
“此等是非之地,让老朽如何能安心诊脉,这位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收下的诊金我如数奉还。”说着便要去掏钱告辞。
裴楚一自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只得安抚道:“先生指管安心诊脉,外面这些小鬼惊扰不了先生。”说罢走出屋外,关上房门,他自己抽出软剑,亲自站在门外把守,但凡有小鬼前来都被他轻易击退,不一会儿那阵喧哗声又微弱了起来。
老大夫闻他保证,又发现外面确实越来越安静下来,顿时安心了不少,观望了一阵,终于不再坚持,抱着药箱一步一挪来到床边坐下,抬眼一看见刘小刁,立即“咦!”了一声,不过他毕竟也算见多识广,稍稍惊讶过后便又定下心来,缓缓道:“这位小公子,请讲右手交与老朽。”
刘小刁清楚的知道,当今的大夫,切一切脉搏便可内知五脏六腑,外知皮肤毛发,无论是假装受伤还是生病,都瞒不过他们,于是他一改先前虚弱无力的形象,在床上恭恭敬敬的朝老头行礼道:“在下青锋照弟子弥小雾见过先生,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对于刘小刁的反应,老头先是有一些错愕,但同时也满意于他的礼数周到,摸了把胡须说道:“老朽黄廉,余杭城里都称我一声杏黄先生,弥公子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刘小刁此刻仅着了一件裴楚一在睡觉时为他穿上的里衣,还穿的不甚整齐,房间里又都没有收拾,床上更是一塌糊涂,也难怪黄廉有所误会。
刘小刁明白他的意思,脸色微微一窘,衬着微红的脸蛋更显偆色逼人,黄廉老头行医几十年看过的病人无数,却也很少看见过这样标致的颜色,心中了然,便好心宽慰道:“弥公子但说无妨,老朽定当会保守秘密,绝不会说与第三人知道……”
刘小刁明知道他误会,也不多做解释,反而面露凄苦,突然起身在床上跪下,冲着黄廉下拜道:“还请杏黄先生救我!”
黄廉老头听了一惊,心想:莫非是绝症!我在余杭虽然也号称名医,但世间怪症不知凡几,尤其是这床第间的毛病,最是繁难,可不能轻易应承,连忙说道:“弥公子快请起来,事无绝对,一切还得让老朽看过再说。”
刘小刁微微抬头,却不肯起身,仍旧跪着说道:“先生可知刚刚那位公子乃是茂陵侯府的世子?外头那群花脸的头儿正是盘江鬼王!”
鬼宫在江湖上削声匿迹多年,说到鬼王冥乌罗,大部分都不甚清楚,黄廉也同样如此,但茂陵侯府的大名世人无不知晓,他自然听说过,简而言之,那不是小侯爷么!
于是一个关于青锋照弟子千里送剑,裴小侯爷见色起意,仗势欺人,盘江恶鬼中途夺宝的故事被刘小刁娓娓道来,话虽说的简略但却形神色俱,种种欺辱不一而足,最主要的是他还将案发现场摆在眼前,让人自行评判,期间辅以悲声泪水,只道是听者流泪见着伤心,只恨不能顷刻间武功盖世,打抱不平。
“弥公子的遭遇实在令人扼腕,老朽这里有一种上好的药膏,是专为南馆的少爷们配制的,可稍稍缓解……缓解那处的不适,咳!”说罢取出一个小瓶递了过去。
刘小刁红着脸接过,他怕目的不能达成,有心再提点两句,但又怕说的太多露了痕迹,反而惹人怀疑,于是显得有些犹豫不绝,心神不属。
黄廉见他这样,露出一副仿佛已经了解的样子,拍着胸脯保证道:“弥公子放心,老朽知道该怎么说的。”说完写下一副药方,收拾完医具,走了出去。
门外依旧一副剑拔弩张,众小鬼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黄廉免不了难以适应,只得快步走到裴楚一的身前,大声说道:“这位弥公子气虚体弱,此刻不宜远行,不宜做剧烈活动,尤其需要好好静养,这是药方,一日两幅,调养上半个月方可痊愈,不留病根。”
裴楚一见黄廉的神色不善,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直听到刘小刁要静养半月之久,心怀愧疚,行事微微收敛,躬身道了谢:“多谢先生。”
“既然青锋照的弥少侠身体不适,那就让他把剑交给本王,由本王代他交给季公子便可,他便不用去了。”冥乌罗的声音依旧那般别扭,但好在吐字清晰,无论内外都听的清清楚楚。
“不行!”一声清脆的嗓音拒绝的十分干脆。
刘小刁扶着房门,驻着一柄长剑,一派虚弱的走了出来,裴楚一连忙过去想要搀扶,却被他坚定的推开。只听他接着说道:“临出山门,师傅再三嘱托我要将此剑亲手交予无双公子之手,岂可中途许以他人之手,况且青锋照与鬼宫素无交往,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
“哼!大胆!吾乃鬼魅魍魉之主,本王许下的诺言必定能够做到,不会如尔等一干凡俗一般出尔反尔。”
三道骨钉疾如闪电,直趋刘小刁的双目眉心,只听叮叮叮三声,三名恶鬼应声而倒,裴处一仗剑一横,怒喝道:“谁敢伤他!可想与茂陵侯府为敌么?”
站在他后面的刘小刁冷汗直冒,倒更显得其羸弱欲倒,他的心脏不停的怦怦直跳,刚刚差一点,就差一点!
众鬼被伤,一个个开始目露凶光,只待冥乌罗一声令下,就会蜂拥而上,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可意外的是鬼王竟出奇的沉默下来,半响才说道:“原来你们果真是裴侯门下,三十年前,裴侯放我鬼宫一条生路,鬼宫上下一直铭记于心,你回去转告裴侯,本王事了,不日即登门拜谢。”说完便转身出了驿站。
待众鬼消失无踪,刘小刁脚下一软方才确定,他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谁知刚刚松了口气,下一刻便两脚腾空,整个人被裴楚一横抱起来,只听他对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胡驷吩咐道:“准备香汤,我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