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京城,船只越发密集。汴河上聚满各式各样的船只,小的只是一个舢板,大的则高及数丈,桅杆直入云霄。有两条船只并排驳接成的舫船,还有长达数十丈的庞然大物,泛江巨炯。有简单的独木舟,还有精巧的画舫。有专门载货不设客舱的漕船,还有壁起板墙,上覆舱盖,有如水上人家的房船。更有一些大船,吃水的船舷几乎贴近水面,满载货物在江中穿行。此来彼往,络绎不绝,杭州已是格外的繁忙,但这里彷佛天下的船只都汇集到此处。
前方的河口有一座浮桥,浮桥是用船只连接而成。中间相距五十丈的位置,两侧各沉下三头数千斤的石牛,上系绳索,用来固定河面两座浮关。一些官员打扮的人乘着小舟,在江中检查对过往船只。
“那是船漕司在做检查。”身旁的裴楚一主动的解说道。
刘小刁微微笑了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愈向北行,气温愈低,船头吹来的河风让他稍微有些不大习惯。
裴楚一主动拥他入怀,展开披风将他包在身前,低头对着他的耳朵吹气道:“冷么?”
刘小刁立刻缩了缩脖子,他倒宁可继续吹风,这一路上裴楚一对他可以用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来形容,但问题是他做的太好了,事事以他为先,几乎让他无法承受,但偏偏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做一些小动作外,就是不碰他,这让他感觉十分纳闷,要不是他亲自动手检查过那处“雄伟”他几乎就要以为这位小侯爷是不是不能人道了。
想到这里,刘小刁不由深深的后悔在驿站的那次表演的太过,以至于他现在难以主动出击,裴楚一武功不弱,采得他的精元对实在大有助益,只不过反常为妖,为免怀疑他还是只得按捺心神,静待时机。要知道如今裴楚一将他看得很紧,又天天都在船上,万一身份暴露,或是引起谁的怀疑,那是想跑也跑不掉的,但他直觉,一旦到达了京城情况就会发生改观,裴楚一再胆大包天,也不至于立刻就带他去见他的父母吧!
正等待入关的时候,远方传来一阵喧哗。一条五丈高的楼船从远方驰来,巨大的船体彷佛一座移动的城堡,桅杆上有人摇动旗帜,要前面的船只让路。
河上的船只对这条大船似乎都很熟悉,看到旗号纷纷驰向两边。船漕司的官员乘舟驰过去,远远便招手致意,笑容满面。
那船不只一艘,前后十余艘编成一列,气势恢弘,所有船只都张满了帆,风助船势,速度极快。涂过桐油、树漆的船舷不知在水中浸过多久,上面一层层布满了水藻、青苔、显然已经航行了许久。
刘小刁所在的船本来在前面等待入城,这十余条大船一来,所有船只都往两旁退避,有几条船碰在一起,一时间乱成一团。
最前面一艘巨舰破浪而来,船头立着一个男子。他身材修长,肩上披着一条遮风的斗篷,斗篷内是一件精致的银鳞细甲,银亮的甲片又细又密,腰部挎着一把倭刀,脸上的胡子许久没刮了,却显得十分威武。
刘小刁心里涌出一股好奇,这样的人应该不是默默无名之辈,便开口问道:“那人是谁?”
裴楚一迟疑了一下,尚未来得及答话,船头的男子眼光流转,目光朝这边扫来,狠狠瞪视一眼。
那男子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目光却锋利如刀,带着杀伐决断的锐气。平常人被他扫一眼,当即噤若寒蝉。刘小刁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到他了,有些莫名其妙。
“他叫李少卿,是大理寺少卿李世儒的儿子。”
大理寺刘小刁是知道的,各种电影电视剧播的都烂俗了,在现代差不多就是最高检察院加最高法院的结合体,大理寺少卿既然有个少字,那多半应该算是副院长吧!这怎么也算是官二代了。不过听裴楚一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屑。
“这不是小侯爷么,怎么你也出了趟远门?”远远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语带调侃,声调轻佻,十分之目中无人。只见他从行驶的船头飞身跃下,踩着途径的几艘小船,几个起落便跳了过来。
李少卿来的极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的落在船上,近处一看,他身材比裴楚一还高上几分,双腿粗长有力。鱼皮靴尖在船上一点,斗篷飘舞而起,那套贴身的银甲灿然生光,犹如武神从天而降。
裴楚一的动作也丝毫不慢,李少卿刚一靠近,他便拔出了那柄软剑,自下而上撩了上去。
李少卿此时在半空中避无可避,倭刀一横,只听叮的一声,将裴楚一的剑锋格了开去,随后稳稳的站立在甲板上。
“一年不见,小侯爷的剑法又精进不少嘛!咦!这位是?……”
裴楚一却没有同他废话,挺剑再上。李少卿见激怒裴楚一的目的已经达到,遂不再接招,呵呵一笑,从船头掠起,在水面一借力,重新跃回大船。这几下动作不但干净俐落,而且姿态优美,顿时赢来一片喝彩声。
“明日起我在群英楼开赏宝大会,还望小侯爷赏光!”
裴楚一冷哼一声,并未接话。
刘小刁这才明白,原来那李少卿瞪得是裴楚一。
自此之后,一直到靠岸,裴楚一都没有开口讲话,明显有些闷闷不乐,直到下了船,见到侯府前来迎接的下人,才恢复正常。
茂陵侯府前来迎接裴楚一的是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老人,之所以说是四五十岁是因为,这人的样貌显得年轻,好似只有四十多岁,但一双白眉下的眼睛却显得十分沧桑,仿佛百岁老翁。刘小刁听裴楚一唤他薛伯,态度不似对一般下人,倒仿佛是在面对长辈。
“他叫弥小雾,是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裴楚一这样对薛伯说道。
随后来福,来富双双上前,齐齐冲薛伯行礼道:“师傅!”
刘小刁一下子便明白眼前之人是谁了,几十年前跟裴侯携手纵横天下的“薛神剑”——薛百川!传说曾单枪匹马杀进星心湖,独挑魔教四大府主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强人!面对这种传说中的存在,他赶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道:“晚辈青锋照弥小雾,拜见薛前辈。”
“青锋照?”薛伯的眼光微微在刘小刁拱起的双手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笑道:“不必多礼,弥少侠不必多礼,即是裴儿的朋友那就不用前辈不前辈的,一样唤我薛伯即可,否则我一把老朽,有时候听不习惯,就答应不了你啦。”
刚刚那会儿,刘小刁其实是十分紧张的,生怕薛老头是不是瞧出什么破绽,好在老头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还开起了玩笑,当即放下心来,同样朗声道:“自当从命,只是少侠二字愧不敢当,不如薛伯也称我为小雾吧!”
“好,好!”薛伯连连点头。
初次见面,相谈甚欢。
汴梁城内不准骑马,加上中原缺马匹,富贵人家如非远行多用牛车,大多行动迟缓,侯府却是例外,昔年茂陵侯爷远赴大漠,着实带回了一批好马,所以侯府出行多是马车,行得迅速,不过小半日功夫,便穿过大半个京城,返回位于内城的茂陵侯府邸。
只见侯府门外的石阶下面摆了两尊汉白玉雕成的石狮子,以示隆宠的十二门戟左右展开,正门上方是一块巨额方匾,上书“侯府”两个金光大字,一批下人急急忙忙的从左右的小门中涌了出来,迅速的分两列排好,全都低头行礼,动作整齐划一,齐声说道:“恭迎小侯爷回府!”端是气派非凡。
刘小刁下车的时候,差点被他们吓一大跳,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三个字——“贵族啊!”
“大哥你回来了啊!”“是楚一兄回来了啊!”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前者是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蹦蹦跳跳的从门里冲了出来,后者则是一位身材肥硕的胖子,看着他不像是在走路,倒似是一路滚过来的。
一路上,刘小刁曾听裴楚一说起过他还有个弟弟,瞧那少年的眉眼,确实跟他有五分相似,只是不知道那胖子又是何人?看他一身的上好湖绸,满身肥肉皮肤却十分细腻,又能直呼裴小侯其名,想来身份也应该差不多才是……
奇怪这章为嘛会乱码-_-修改次试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