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妈妈一下午几经周折才找好车马,那车夫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只为了多赚几个银钱才愿意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出远门。于是两人谈妥车资便约定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
一来刘娥两人想着省点是点,二来老车夫也想赶紧赶路早去早回,于是这三人便天天早早的出门,晚晚的投宿,中午也只是简单的吃些干粮喝些水尽量的节约时间。就这样他们比起一般的人少走了两三天便来到了长安城。
庞妈妈到大当铺里将一部分首饰换成了银子,用了大半付了车资和住宿费,其余的便贴身收着做日常用度。
刘娥和庞妈妈两人来到长安,方觉得心里安定了些,于是好好的在客栈里歇了两日才继续往南走。
七月底,她们经历了千难万险过后终于来到了益州(成都),刚刚到达客栈安顿下来,刘娥和庞妈妈都有了一种终于安定下来到了家的感觉,心里始终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母女二人休息了一天,便开始寻找房子落脚。怎奈这一路长途跋涉下来,两人身上的银钱所剩无几,又考虑到以后还要生活,便决定还是租房子划算一些。于是又寻摸了好几日,两人大概对益州的租房情况有了些底气。
吃罢晚饭,刘娥若有所思的对庞妈妈道:“娘,您说咱们以后以什么为生呢?”
庞妈妈一边将洗好的衣服折叠整齐,一边说道:“我也在为这个发愁呢。你说咱们娘俩一来没有什么谋生的手艺,二来也不会经商,以后可怎么办好?”
刘娥闻言没有吱声,她记得前世里成都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茶馆,那些茶馆里整日里坐着些闲人喝茶听曲打麻将,日子好像过的十分悠闲。这几日她在街上转悠的时候,发现也有些茶馆,不过经营的都比较保守。于是她想了想对庞妈妈道:“娘,您说咱们租一个前店后院的屋子怎么样?前面咱们开一个茶馆,后面隔出一个灶房以外就住人,这样兴许咱们手里的银子还能有一点点剩余。”
庞妈妈想了想皱着眉头道:“小娥,这开茶馆咱们有没有做过,万一弄不好赔了怎么办?”
刘娥微微一笑道:“开茶馆这有何难?这茶馆外面大家都大同小异,里面的门道那得靠自己慢慢摸索。咱们若是租好了房子,您只管好好的照管着工匠修缮修缮,我就去那些个生意好的茶馆坐着学习学习。虽然我不敢说自己一学就会,至少外面的皮毛还是能学些回来的。至于以后的经营,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开店就会做得风生水起,所以咱们还得靠剩余的银子先支应着,慢慢地我想会好起来的。”
庞妈妈见她说的头头是道,反正自己也是没什么主意,便点点头道:“也好,就照你说的这样做吧。”
于是两人又就细节商量了一会儿,刘娥躺在床上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忆里那些茶馆的样子和经营风格,心里大概有了眉目这才安心的睡了。
第二天,这母女二人先后看了几家合适的房子,又一一对比了半天权衡了再三这才在顺河街租下了一幢两进的院子。租好房子,娘俩为了省些钱立刻就从客栈搬了出来。
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刘娥和庞妈妈心情都有些激动,从晋阳逃出来至今,两人终于要开始自己过日子了,不由得有几分憧憬起来。庞妈妈去买了好些鸡鸭鱼肉回来做了一大桌子菜,又买了一些米酒娘俩便庆祝起新生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刘娥坐在院子里百感交集浮想联翩,两世为人她完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一时间心里面便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此时此刻,前尘往事已经离开她很远很远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回去。于是她便想,好好的和庞妈妈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也许这样也不错。
随后,刘娥依照自己的记忆,又参照了别人家已经经营的很好的茶馆的风格,设计了既典雅又有些创新的店面来,让庞妈妈找了工匠就开始了施工。她自己则依旧一身男儿装扮,整天去泡茶馆取经。
有着芙蓉城美名的益州,因为气候非常湿润宜人,所以除了物产丰富也非常养人。刘娥没多久就发现这里不光是姑娘长得美,就连小伙子也是俊秀的多,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的身高比起北方人来稍嫌矮了些。
但是这却正和刘娥的心,也因此自小长于北方的刘娥扮起小伙子来也就不显得太小而引人注目了。而且现在的她也不必在脸上画那可怕地疤痕,只需稍稍将眉毛画得低一些,浓一些,再用深色一点的粉遮掩一下肤色便可出门,这也是她的意外之喜。
一个月后,她们娘俩的茶楼终于休整完毕。这期间为了节约银子,庞妈妈常常背着刘娥自己给工匠们打下手,也自己动手清理装修的垃圾,同时还要自己做饭给工匠们吃,所以经常是累的一到夜里吃完饭躺下就起不来了。
刘娥带着挖墙脚得来的、泡得一手好茶的跑堂兴娃子和两个小杂役,将所有的杯盘碗碟和茶叶等等的物品整理完毕,又和庞妈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所有的细节,这才微笑着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开张吧!”
她的话一说完,兴娃子带着小杂役便卸下了门板。刘娥抬脚走到大门外,一把扯下了招牌上的红布,霎时间“顺心茶坊”四个大字便在朝阳中闪闪发光。随后兴娃子拿着线香点燃了门边的爆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顿时吸引了一些闲人和小孩子来看热闹。
为了能顺利的打响知名度,早几天刘娥就写了不少传单,详详细细的描绘了自家茶坊的名字和特色,并写明开业当日持有传单来喝茶的客人将免费提供特定的茶和小食品一份。昨日她便拿着这些传单一一拜访了自己的街坊邻居们,此举刘娥一来为了开业大吉,二来为了搞好邻里关系,所以话说的漂亮,事也办的利落。
也是当地民风淳朴,这一听见她家顺心茶坊的炮竹响,陆陆续续的便有人进来捧场,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是为了那免费得茶水而来的。刘娥和兴娃子随即便开始忙碌起来。
顺心茶坊,按照刘娥的设想是上午卖清茶和一些小点心,下午请人来说书或者唱曲。而这刚刚开始,她请不起那么多人,所以点心是在口碑较好的糕饼铺买来的,而下午的节目她只好亲自上阵,而庞妈妈则坐镇柜台里收账。虽然这样以来赚不了糕点的钱,自己也比较辛苦,但是此时她考虑的更多的是怎样先打开局面和节省开销,自然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早上开业捧场的商户老板们略坐了一两个时辰便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那些个闲人倒有心看看下午的热闹,于是中午便在顺心茶坊吃了些简单的东西安然的坐着。
刘娥和庞妈妈等人替换着分别吃了午饭,她看了看大厅里寥寥无几的茶客想了一会儿,便和庞妈妈低语了几句进了院子里二门内自己的房间。刘娥为了方便起见,她把自己的屋子和隔壁的房间做了一道门,她在自己的屋子换好衣服装扮好,又从隔壁的屋子走了出来。
此时的刘娥洗去了那深色的粉底,但是却在左眼周围涂了一个不规则的暗红圆圈,让人一看便以为那是一块胎记,想以此将她的美貌遮掩去大部分。她抱着琵琶来到楼下,在事先备好的舞台隔帘后坐定,略一思索便开始弹奏起来。
刘娥不知道客人们喜好,便试着弹奏了一曲有名的琵琶曲《夕阳暮鼓》,这乐曲富有层次,□突出,音乐所表达的诗情画意很能引人入胜。果然,大厅刚刚开始还有说话声,但是随着乐曲的进展,客人们逐渐的被吸引了。
原本刘娥就被群芳阁的师傅们狠狠的训练过,技法自然很纯熟,此刻那琵琶弹得就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刘娥她弹着弹着便弹的越发的顺手,一首曲子便在不知不觉间演奏完了。
刘娥一曲弹完,偷偷地抬眼从竹帘的缝隙里往外瞧客人的反应,兴娃子不知道她的身份,这时兴奋的悄悄过来说:“姑娘,客人们都在点头称赞您呢。”刘娥闻言心里一松,她对兴娃子微微一笑道:“谢谢你来报信,我知道了。”
兴娃子见她这一笑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这弹琵琶的女子和老板不仅长得如此相像,就连声音也像极了,只是一个声音粗一些,一个婉转温柔些。而这女子,若不是脸上有那胎记,那简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刘娥见兴娃子呆立当场,心里一沉,遂冷了脸道:“我娘在前面唤你呢!”
兴娃子的脸一下子红了,忙低了头往前面跑去。
刘娥放下琵琶喝了一口水歇了一会儿,又观察了一下外面,见陆陆续续的又进来了一些客人,便又坐回去抱着琵琶开始唱了起来。
她这一开嗓子,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了。那准备喝茶的放下了茶碗,吃瓜子的拿着瓜子停住了手,吃点心的闭了嘴忘了咀嚼,所有的人都被这天籁之音震撼住了,每个人都只顾得听曲忘了自己。
庞妈妈见了大厅里的这般光景,心里暗暗叹息,她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