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说完这几句话,也不敢看静知,更是不顾她雪白的脸色,转过身就走了。
静知惶然的扭过脸,见他一路走的飞快,竟像是避瘟疫一般,她竟是轻轻的笑了一下,没有预想中的难过或是愤怒,反而有了轻轻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懒
进了病房,妈妈还在昏睡着,静知拜托护士先帮她照看一会儿,她就出去想要给妈妈准备点吃的。
已是晚上点钟,静知走了好远,才找到一家粥铺,她买了一些温和滋补的粥装在保温桶里抱在怀中回了医院,刚上了楼,就听到妈妈病房里传来的尖叫和砸东西的声音,静知心脏不由得一紧,却还是加快了步子推门进去……
病房里一片的狼藉,而宋如眉已经醒了,她躺在床上,尖瘦枯黄的脸上是呆滞和茫然的神情,护士站在一边束手无策,看到静知进来,嘱咐了两句就赶忙出去了。
静知把保温桶放下来,跨过一地的碎玻璃和枕头被子走过去,她有些害怕,就算是此刻妈妈不能动了,她潜意识中还是觉得害怕。
她们以前没搬家的时候,她也听街坊邻居说了,妈妈的脾气这样不好,精神肯定有问题,她也试着想劝妈妈去医院看看,但是妈妈却狠狠的把她骂了一顿,非要说自己不是神经病!
但是这样一天一天下去,妈妈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打她也越发的频繁起来,所以一看到妈妈生气,她总是潜意识中想要后退躲起来。虫
“妈,你醒了……饿不饿?我买了粥回来……”静知站在病床前不远处,轻轻的询问,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含了隐约的凄楚,而站在妈妈跟前的时候,却还是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方进呢?”宋如眉蜡黄的脸缓缓的转过来,一双浑浊的眸子失去了平日全部的光彩,她声音很低沉沙哑,静知听着就有了一些说不出的心酸,她微微咬了一下嘴唇,强颜欢笑:“妈,我和方进换班,他回去了,明天就过来。”
宋如眉几不可闻的叹口气,吃力的摇头:“静知啊,你也别骗我了,他不会来了对不对?”
静知只觉得眼眶周围一阵的刺痛,她走近两步,在宋如眉跟前坐下来,眸子里晶莹的一片,她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妈……”
“患难见人心。”宋如眉闭了眼,好半天,她才轻轻说了这样一句。
静知低着头坐在那里,强忍着满腔的苦楚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些天来,她的眼泪,已经流的足够多了。
“算了,要不是担心你嫁不出去,要不是他是唯一肯娶你的人,我也是不愿意你嫁他的,你配他,真是委屈你了……”宋如眉语气虽然生硬,却还是带了难得的温情,静知从未从妈妈口中听到一句激赏的话语,此刻听到这般的话语,竟是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在了她的身上哭起来:“妈,我不嫁人,我就陪着你,就守着你……妈……你别赶我走,我就一辈子待在你身边……”
宋如眉难得的没有发脾气,她枯黄的脸上有一层灰败的神色,垂了有些松弛的眼睑,就看到静知瘦弱的肩膀剧烈的耸动,母女连心,就算是她曾经恨她入骨,恨她拖累了她,但此刻,她还是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知知……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我还能活几天呢,等我死了,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办?妈不看着你找个好人家,妈就是死了也不瞑目啊……”
宋如眉渐渐湿了眼眶,她其实知道自己有病,但是在偶尔清醒的时候,她也会后悔,也会心疼静知,若是这五年养尊处优的养着她,说不定她也就渐渐的好了,但是生活折辱的沉重,让她几乎没有宁静的时刻。
“妈,我是真的不想再嫁人了,这世道太脏,人心更是脏,如果我一个人可以干干净净的活着,妈妈,我是再也不会回头了……”
静知缓缓的抬起头来,她擦了眼泪,沉静的眸子里有倔强有固执,更多的却是大片大片海一样的安谧,她凄婉的笑了一下,轻轻握住宋如眉冰冷的手,低了头,长睫轻颤,轻轻说道;“妈,我跟在爸爸身边这么久,耳濡目染他为人处事之风范,却没学到他一星半点,我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却把自己念成了一个傻子,这世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们能有什么法子呢?”
“妈妈,我挣扎过,也想过报复,想过反抗,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闭着眼睛回想从前,过去的一切太痛苦,如果我还活在过去,只会让我的痛苦加剧,所以我选择遗忘。妈妈,我不想辩解太多,我只是想要很认真的告诉你,我真的没有做过一件丢爸爸脸面的事情,我虽曾经迷了心智,可是现在我已经走出来了,爱情我是不再奢求,嫁不嫁人对我也只是无所谓,我以前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从来也不比任何人高贵一分,这世上,有多少人都在过普通的生活,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过?”
静知俯低了身子,将脸贴在妈妈的手心里,轻轻呢喃:“妈妈,我知道你心里委屈痛苦,可是我比你还要痛上十分百分,至少你和爸爸真心相爱过,爸爸那样爱你。而我呢,我爱上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我还自负的认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认为总有一天他也会看到我的好,可是后来,他提出离婚,爸爸走了,孩子也没了,我才算是在死了一回之后明白,我只是在痴心妄想,而痴心妄想的人怎么会有好下场呢?但是如果说我错过,那么我受的惩罚也够了,这么多年,您怎样对我,我都忍着,因为您是我的妈妈,我最爱的妈妈,可是,妈妈,若是连您都不信我不爱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静知说了这么久,宋如眉却一直都没有回应,她抬起头,却看到妈妈已经睡着了,静知有些恍然,许久之后,她才自嘲的轻轻笑了一笑,松开妈妈的手,站起来走到窗前,城市的夜空那么的明亮,她坚信,她的未来,也会如斯璀璨。
静知站起来的那一刻,宋如眉紧闭的眼底缓缓的淌下来一行眼泪,她无声的擦掉,而汹涌的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妈妈的病房没有空床位了,静知晚上要守夜,没有地方睡,只能在妈妈床前趴一会儿,妈妈睡着了以后,静知吃了一碗粥就出去了,这里的环境不是很好,隔壁床位的病人和家属吵的很凶,静知不由得拧了眉,她得想办法给妈妈换个环境好点的病房。
推了门出去,走廊里的长椅上躺满了人,静知不想听那乱糟糟的声音,就低着头向走廊尽头的阳台上走去……
“宋小姐?”她刚走到楼梯口,忽然听到一把醇厚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下意识的回过头,却见到盛鑫的老总杜默然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静知有些吃惊,却还是过去礼貌的问好:“杜先生您好。”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医院?哪里不舒服吗?”他像是一个温和的长辈一般关心的开口询问,静知看到他身后跟着几个人还有医生,有些不自在的低了头:“是我妈妈在住院。”
“哦,你妈妈没事了吧?”杜默然转身示意几个下属先下去,干脆过来和静知攀谈起来。
从上次谈了生意到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接下来的事宜一品静轩换了人和他洽谈的,他还好奇的问过宋知知去了哪里,但是那些人也不太清楚,也就不了了之了。
静知眼圈一红,强挤了笑意缓缓开口:“没事了,要住院观察几天。”
杜默然正要开口,忽然走廊里传来护士的声音:“宋如眉家属在哪里?”
静知慌忙答应,护士闻声过来拿了厚厚一沓单子递给她:“按单子缴费吧。”
静知随手翻了翻,脸色刷的就白了,虽然数字不是很吓人,但是她现在根本连零头都拿不出来!
杜默然早已看出来她的神色,伸手从她手里拿了单子看了看,笑道:“宋小姐,你妈妈住院需要的费用先记在我的名下吧。”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拿过一张名片递给护士,温声说道:“请帮我办理一下宋女士住院的一切事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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